s市是个新城,大面积的开发,城市面积已经完全取缔了农村,只留下许许多多城中村居民区。
yl村就是个建在山上的城中村,入口的地方架着天桥,从天桥走到阶梯,爬上好一段才能到居民区。居民区里全是筒子楼,一栋楼少也有70户人家,大概有上百栋,几乎全是外来人口,早晚人流量特别大。
天桥不长,也没有顶棚什么的,夏天上面热得能煎鸡蛋,但是这又是住在这里的人出入的必经之路,所以不管早晚,上面都有各种小商贩随地摆摊。
本来就不宽阔的天桥越发拥挤。
这群小摊贩里有个算命的先生,他的摊子就支在天桥跟阶梯的接轨处,是个三岔口,不管是往哪个方向,必定是要从他的摊子前过的。能在这个位置,生意自然不会差。
明威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瞎眼龙。
这位叫瞎眼龙的算命先生,他原名叫夏炎龙,年轻时是s市北边的一方土霸王,专门给人偷渡走私的,后来因为改革开放,扫黄打黑雷厉风行,夏炎龙被人陷害,三十多岁锒铛入狱,不仅瞎了一只眼还瘸了一条腿,在监狱里耽误了治疗期,从此潦倒。
出狱后再也没了从前的风光,老婆死了,儿子失踪,从前的班底死的死判的判,落得个凄惨下场。
偏偏也是他命不该绝,在监狱里让他遇见了一个算命先生,那位老先生是位真正的高人,只可惜碍了某些人的路,不得不自断臂膀自囚在监狱中以期避祸。
有句老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先生宁愿在监狱里躲着也不愿出去。
他自知此生恐无力出狱,遇见夏炎龙时他也正因陷害怨愤不已,监狱中械斗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夏炎龙本身就是□□出身,躲得了谁也躲不了他,失去獠牙的老虎只能是病猫,夏炎龙又瘸又瞎,当然备受欺辱,照他自己说:当年能留下一条命都要感谢老天爷。
那位算命先生就是他的老天爷。
夏炎龙刚进监狱,一时放不下在外面嚣张的态度,也恨得咬牙切齿,有人不希望他东山再起,指使监狱里的人动手脚,希望把他折在监狱里。
有一天早上,夏炎龙去监狱的药房换药,毕竟眼伤腿伤还是得治,老先生正在药房里打杂——因为他懂点跌打,所以被调去药房帮忙。
夏炎龙换药的纱布是老先生经手的,本来伤药的颜色都有点黄得发褐,但是那个纱布上的褐色却十分浅淡,隐隐还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老先生出于好心给他重新换了一副药膏,后来才知道,那个纱布是被硫磺给熏过的,还加了点别的,如果给夏炎龙用了,恐怕这会他已经烂得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老先生无意中救了夏炎龙一命。
当一个人陷入谷底时才知道恩惠是多来之不易,夏炎龙得知前因后果后,对救命之恩的老先生十分感激,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老先生感怀此人虽恶,但善恶分明,倒比一般人还多些正义感,当然,这也是在监狱里相比之下。
天长日久,相处两三年后,老先生决定将自己的本事交给夏炎龙,不说能帮他什么,至少余生有所依持,能活的下去。
十年转瞬,夏炎龙本是35年的刑期,等他出狱早已七老八十,老先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夏炎龙的刑期减免到15年,最后一年时,老先生在监狱安然去世,火化那天夏炎龙正好出狱,那天恰好立秋。
明威砸吧嘴,瞧瞧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旁边这老家伙像睡着了似的,他蹲着地上往扶手边靠了靠,又不敢靠实,铁扶手这会儿正烫呢。
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毒得很,天桥上已经到处是小摊了,弄个折叠小板凳坐在旁边,面前摆着一张算命海报的这个老家伙就是瞎眼龙。
他靠着小板凳的靠背上,脸上满是皱纹,头发遮了一只眼睛,还带着破旧墨镜,上面斑斑点点的掉了不少漆,一条腿往里拐着,穿得衣服也不怎么干净,就像个从工地刚回来的农民工。
明威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闭着眼装相的瞎眼龙,“哎,别装死,我知道你醒着呢。”
明威穿个10块钱一条的大裤衩,人字拖,上身是一件短袖,背上印着沃标志的绿色T恤,他蹲在那地方看着也不比瞎眼龙高端到哪去。
“有点儿事问你嘿,赶紧给我精神点儿。”明威低声在瞎眼龙旁边说,“最近咱们yl村怎么出了好几件案子?”
瞎眼龙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身子坐正了些,但总体还是歪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犯罪你也管得着?”瞎眼龙在嗓子眼里咕哝道。
明威瞅着对面卖水果的大妈,他在心里猜那个4个扣眼已经掉了三个的bar什么时候断开。嘴里却说:“这个月才过一半,都有4、5起案子了,咱们这破地方往日一年也没这么多新鲜事儿,最近是不是来了什么外地人?”
本来明威还没注意,直到那天任放把档案袋给他看了他才知道,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发生了5起案件,有大有小,但是这个频率确实不正常。
yl村是个外来人口的居民区,一般大家都尽量不惹事,除了吵嘴打架时有发生之外,混混火并也不敢惊动警察,别的案件几乎没有,但是这个月偏偏在这四周发生了几起刑事案件,除了前两天死了人的那个,还有几个是伤了人但没死的。
“外地人倒是没有......哎,算命啊?”有个人在算命摊前逗留了一下,然后又走开了,瞎眼龙端正了一秒的坐姿又葳了下去,“就是最近有几辆车经常在下面出入。”
明威扫了一眼天桥下面的机动车道,那条路平时车少,因为是通到yl村山顶的,除了垃圾车白天一般没多少车进出。
“车里都什么人?”
“我眼瞎,看不见。”瞎眼龙瞄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明威一想也是,从上面哪能看见车里什么人呢。
“别忽悠我,人你不知道,车牌号你还能看不见?”
“这事儿不该你管呐,告诉你车牌号也行,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查这个?”瞎眼龙声音飘忽着道。
明威在他瘸腿上拍了一巴掌,“最近咱们yl村有点不太平,老子要被牵连了。我还能不着急?”
瞎眼龙沉默了一下,“明威 别说老夏没提醒你,你自己注意安全,那几辆车里有个车牌号是小三儿的。”
明威眼一眯,笑意全没了,“套牌?”
“套牌。”
“行,我知道了,你把车牌号告诉我吧。”
瞎眼龙把自己注意的几辆车都写给了明威,他是个半瞎,又在这天桥上靠算命混饭吃的,除了能注意着天桥附近的动静外,跟邻里之间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深的接触,要是人家说他是个假半仙他还混个屁,所以他知道的也仅限于天桥。
但同时,他又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但凡从瞎眼龙面前走过的人,他都能说出个二五四六来,总会说中你之前做过什么事情。
因为他总是在观察着这天桥上的各类人、事、物。
这种技巧就是那位老先生教给他的本事。
“老师傅,我想算点东西。”一位小姑娘终于在瞎眼龙的摊前停下,并羞羞涩涩地低声对瞎眼龙说道。
瞎眼龙装模作样的瞧她,“姑娘想算什么?”
“我想算姻缘。”小姑娘越发羞涩了。
“姻缘呐......”
明威趁着天桥上一拨人多,从瞎眼龙身边不知不觉离开,只剩下那个小姑娘还在听瞎眼龙胡说。
明威相信瞎眼龙不会骗他,因为瞎眼龙欠着他人情呢。
瞎眼龙说的小三儿就是三子,之前明威还总觉得那家伙胆小怕事还没脑子,现在看来,倒是他看走眼了。
“最好不是在算计我。”明威捏了捏小指,三子现在还在任放他们公安大楼的拘留室,一时半会见不到,他只能先去查查那几个车牌。
明威想了想到路边打了个电话。
“雷老大在吗?”
“。。。。。。”
“我明威,让你们老大听电话。”
“......”
“雷哥,我明威啊,晚上出来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
“你把哥几个都叫上吧,晚上我请客,就在d栋胖子大排档。”
“.....”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我在胖子大排档点5匝啤酒,咱俩干一杯。”
“......”
“行嘞,7点啊。”
雷二还算给明威面子,他挂了电话,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任放那句:说的上话的混混。突然就笑了一下,不知道这是不是任组长所谓的“说的上话的混混”呢?
明威抹了把头顶上的汗渍,正打算去另外一个地方,在经过一家重庆酸辣粉面条铺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后忽然顿住了。
面条铺的大门是玻璃的,傍晚没有光直射,能够隐隐约约照的见人影。
他侧头看着那商铺的门面镜,因为最近一直没空去理发店,头上被销掉的一块始终没有打理,头顶上那一块“盆地”显得特别突兀可笑。
明威抿唇盯着镜面照出的人影,仔细摸了一把头顶靠左那块缺了的头发,这个样子,如果再深一点......是不是就会削掉我的半个脑袋?
明威想起还在警局停尸房的那具尸体,心中冒出一丝寒气,眼底泛出一片冷光,那个男人死在天地网吧门口,果然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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