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8

然后,从眼眶里面剜出眼睛,偷偷地送回家里,泡到水里去,藏到横梁上。

幸幸是兄长最宝贝的妹妹。

兄长学会换皮术,当然,也毫不吝惜地教给了幸幸。

他发自真心地夸过幸幸,为幸幸高兴,“幸幸比兄长厉害太多太多,蕙质兰心,心灵手巧呐!幸幸。”

兄长用换皮术,从一个面貌猥琐的小子变成芝兰玉树的年轻人。

而幸幸,取之于蓝而出于蓝,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

幸幸用食指,把纱窗戳出一个小洞,恰巧能够通过迷烟。

在谢安的官邸里,他眼皮子底下,这样做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可幸幸着实讨厌顾采撷,而且,顾采撷,着实美丽。

幸幸全神贯注地往顾采撷房间里吹迷烟。

一双手猝不及防地捂住了幸幸的口鼻。

偷袭幸幸的人好大力气,一手捂住幸幸的口鼻,一手卡住幸幸的喉咙,从身后拖走幸幸。

幸幸脚蹬地,像一条鱼拼命甩尾巴一样,拼命地蹬。

救命,幸幸要窒息了。

还好,他把幸幸拖出一段距离之后,就松开了幸幸。

幸幸被他脸朝下甩在地上,幸幸连忙转过身。因为害怕,没能立刻站起来。

漆黑的夜,皎洁的月光,一张熟悉的面盘赫然映入眼帘。

“幸幸,你打算对她做什么?”谢择枝背着手,脸色悲痛。

“幸幸,你说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和你兄长狼狈为奸。”

谢择枝拿手指幸幸,痛心疾首,“张如冰,真是你兄长杀的,是吗?”

幸幸舌头好像打了结,“不,不是——”

他似乎已经从蛛丝马迹里面猜出张如病是怎么死的。

妹妹欲行不轨之事,兄长又怎么会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幸幸,你觉得,幸幸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幸幸眼皮子底下,你都敢想去杀人。”

谢择枝愤怒指责,射向幸幸的两道视线,像两把将幸幸拆骨的利刃。

他格格地笑,“纪幸幸,你别说,你往采撷房间里面放迷烟,是为她好,让她睡得更沉一些而已。”

幸幸忽然计上心来,避重就轻地说谎:“不是,不是的。幸幸只是不喜欢她,想迷晕她,进去扇她两耳光。”

幸幸忽然站起身,张开了手臂,往谢择枝怀里钻,“难道,你不喜欢幸幸吗?你觉得,被你喜欢的幸幸,会是那么不堪的人吗?难道,你从来就没有爱过幸幸吗?”

或许是将不择言,幸幸抱着谢择枝,哇哇大哭,“幸幸爱你啊,幸幸爱你啊,谢择枝。”

“幸幸出身卑微,没有为你增添铺平前路的权势,也没有助你平步青云的财富,给不了你无忧无虑的快乐。”

“可是,谢择枝,幸幸爱你啊。”幸幸往谢择枝怀里拱,“谢择枝,原谅幸幸好不好?”

“谢择枝,你就原谅幸幸这一次吧。”

谢择枝身子僵硬了许久,就由幸幸抱着。

幸幸嚎啕大哭到喉咙嘶哑,仿佛过去一月又一年,他忽然回应了幸幸,手搭到幸幸肩上,“纪幸幸,你愿意嫁给幸幸,愿意跟幸幸走吗?”

幸幸点头如捣蒜,得寸进尺,“能不能求求你,把幸幸兄长放出来。幸幸兄长,他真的是无辜的。”

9

幸幸兄长不干净,无论谢择枝清不清楚事实,他既然爱幸幸,兄长既然是幸幸亲兄长,他就只能不计后果地帮幸幸这一次。

但是,这一次帮了以后,谢择枝怕是不能继续当京城府尹。

他也变得不清白了。

幸幸心怀愧疚,答应兄长从牢里出来,立马跟他远走高飞。

谢择枝不打算带上顾采撷。

他对顾采撷没有感情,带上她,就是带上一个累赘而已。

幸幸心中充满了感动,为了幸幸,他要放弃官位、美妾,这真的值得吗。

到此时此地,幸幸才感觉噬脐莫及。

双手已经沾满了血,幸幸已经没有回头路。也不敢告诉谢择枝,幸幸这张倾城绝色的脸,取自不下十位妙龄少女。

看到入幸幸法眼的美人,幸幸会像个喜新厌旧的坏男人,充满了渴望,一意要在脸上,安上她们脸上更好看的部位才行。

兄长从牢里出来,住进谢择枝的官邸中。

才住了两日,幸幸就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幸幸在第三天去敲兄长的门,兄长含糊地应了一声,房间里即刻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隐隐的,还有一股胭脂香水的气味,从房间里面飘出来。

兄长,在里面藏了女人。

“兄长,不必遮遮掩掩了。新嫂子,让幸幸见上一面又有何妨呢。”幸幸调笑兄长,把屋门一推,撞进眼睛里的一幕,惊得幸幸目瞪口呆。

“兄长,你们——”

躺在兄长床上的,□□半露的女人,是顾采撷。

她穿着红肚兜,衬出她雪白皮肤更见透亮。

顾采撷扯过被子,浅浅地遮住半个身子。脸上表情,俨然是被人捉奸了一般的惊惶羞愧。

幸幸震惊道:“兄长,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幸幸,幸幸是个男人。”

兄长往前挪了一挪,将人挡在身后,“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谢择枝要带你私奔,没打算带上采撷吧。是他,先不要采撷的。”

曾经,兄长也是这样,张开手臂,将幸幸护在身后。

“幸幸和顾采撷在一起,于情于理,都无可厚非。”

“不是,兄长,她——”幸幸还是惊愕地说不出话。

顾采撷忽然抽泣,道:“郎君,幸幸就说过,让你妹妹知道了我们在一起,肯定会横加阻拦。幸幸是府尹大人的妾,幸幸即使被抛弃了,也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了。”

“你——”她抬头,幽愤的目光,像一朵被暴雨摧折的莲,“自从你来了之后,府尹大人,就再也不愿意碰幸幸。他只喜欢你。”

“幸幸,你已经抢走了幸幸一个男人。现在,要绝幸幸另一个男人的情谊吗?”

幸幸已经得到了谢择枝,还要毁掉她还能握住的幸福吗。

幸幸自责地想,道:“幸幸会给你们保密的,兄长,幸幸什么都不会说的。”

幸幸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谢择枝带幸幸走前,他还是没有从幸幸这里得到半点消息。

谢择枝郑重其事地和兄长还有顾采撷做了告别。

“云霓、采撷,天地路远道绵长,但是幸幸相信我们山上有相逢,一定会再见面。”

10

幸幸没有想透,哪一点,能够让谢择枝爱上幸幸。

爱幸幸爱到抛弃一切。

但是,谢择枝用实际行动做出了有力地证明。

他就是爱幸幸,所以,辞官不做,带幸幸从京城离开,一路南下。

到四方城之前的路上,还有一段插曲。

我们在路上,一间客栈里,吃阳春面时,碰见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头。

老头睁着浑浊的双眼,把谢择枝看了又看,忽然笑逐颜开,叫了声择枝。

谢择枝同样把老头看了又看,却不认得他,“你是?”

“侄儿,怎么了,是在跟世伯开玩笑吗?你不认得秦世伯幸幸了?”

老头絮絮地说道:“我们秦家和你们谢家世代联姻,你是幸幸看着长大的。幸幸怎么会错认了你,你怎么会不认得幸幸?”

谢择枝如梦初醒般长长地哦了一声。

跟老头热络地聊了起来。

幸幸跟谢择枝平安地到了四方城,比谢择枝在路上遇见熟人更意外的是,幸幸在四方城路上遇见了兄长。

他和顾采撷一起走着。

幸幸跟谢择之两人上街,恰巧与他们不期而遇。

“兄长,怎么你们也到四方城来了?”幸幸惊喜地道。

幸幸兄长做了个有趣的假设,“也许是因为兄妹同心,我们从一个肚子里出来,彼此能知道对方的心意。”

谢择枝过去的女人,站在幸幸兄长身边,挽着他的胳膊。

两个人很亲热。

谢择枝还和顾采撷相视一笑。

幸幸胸口蓦然像被一记重锤锤了一下,气都喘不上几口。

跟谢择枝回到暂时的居所时,幸幸忍不住问他,“谢择枝,你是不是瞒了幸幸什么?”

“瞒你什么?”

“为什么,看见幸幸兄长和顾采撷在一起,你一点都不惊讶。”

不但不惊讶,反而,像至亲似的相视一笑。

他,是不是早知道,顾采撷做了幸幸兄长的相好。并且,默许着呢。

那为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在幸幸面前提过。

“你多想了,幸幸。”谢择枝提起壶茶,给幸幸倒了一杯,“大概是我们这几日舟车劳顿,让你没有好好休息,所以,才胡思乱想。”

“来,先把这杯茶喝了。喝完了,就上床去好好休息。等你睁开眼,一切,又都会好起来。”

没错,幸幸是太累太困了。

喝了这杯茶之后,幸幸立马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11

如果不是醒来之后,发现幸幸的双手双脚被分开绑在床头床脚,幸幸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危险。

谢择枝,坐在床沿上。拿着一把锃亮的匕首,唇边含着一丝冷如刀光的笑意。

幸幸惊惶地叫了声,费力地挣扎,奈何双手双脚被麻绳捆住,根本毫无作用。

“谢择枝,你要对幸幸做什么?”

幸幸眼尖,一下瞥见他身后缓步踱来的顾采撷,“顾采撷,你,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幸幸当然要在这里啊。”

顾采撷挨着谢择枝坐到床沿上,手指划过幸幸的面庞,“幸幸得亲眼看看,你这对好眼睛,是怎么从脸上剜下来的。”

幸幸惊得失声,“你们——”

顾采撷像观音大发慈悲,将真相说出,“告诉你吧,幸幸才不是他的什么如夫人呢。幸幸是他姐姐,他,是幸幸嫡亲的弟弟。”

“原先还以为玩不过你们兄妹两个,没想到,你们兄妹两个都不大聪明。”

谢择枝附和他的姐姐,“你怎么就不用脑子想想呢。即使府尹大人谢择枝和你订下婚约,谢择枝发达之后,还会承认你这门穷亲吗?”

幸幸后知后觉,“你不是谢择枝!”

他曾经露出过许多端倪。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婚姻、不问缘由的痴情、点迷烟那天陡然的出现、跟世交伯父路遇从迷茫陌生到倏然热络,还有四方城我们四个人的不期而遇。

幸幸为什么就没有仔细地再忖一忖。

如今悔之晚矣。

“你是谁?”

“幸幸是谁,幸幸是谁还重要吗?”

是啊,他是谁还重要吗。

“谢择枝的相貌幸幸很喜欢,把他整张脸都移到了自己脸上。可惜啊,顶替他的身份做府尹,对幸幸而言,实在太难了。”

顶着谢择枝面庞的人,叹息道。

“也罢,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再也不换整张脸了。”

真相是,这个人杀掉了谢择枝,用换皮术把整张脸换到自己脸上。

代替他,上任京城府尹。

以为能够鸠占鹊巢,享受高官的富贵荣华,却没有想到,浅薄的学识根本不允许他应付繁杂的公务。

他的姐姐看上了幸幸这副京城第一美人的皮囊。

而他,喜欢幸幸兄长的俊朗外貌。

于是,他们决定舍弃谢择枝的脸和官位,钓幸幸和兄长上钩。

顾采撷道:“学会了换皮术,也换了张闭月羞花的脸。可是,怎么利用美貌来换钱财换权势,你们兄妹两个是一点都不懂。”

“蠢!”她发出严厉的批评,“蠢,就该死。”

幸幸心如死灰,却还是问了,“幸幸兄长呢,幸幸兄长,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她笑笑,云淡风轻的,“你兄长,之前是怎么对那些上了钩的人。我们,就是怎么对待他的。”

谢择枝抬手,冷冰冰的匕首,抵在幸幸喉间,“还有你,马上,你就能见到你兄长了。”

幸幸绝望地闭上了眼。

幸幸记起在京城第一次捕快来搜查时,与兄长说过的话。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这回啊,幸幸和兄长,不幸,着了道,被黑吃黑。

兄长啊,不知道你临死前有没有后悔,这些年,犯下那么多罪孽。

不知道有没有想起老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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