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乾丰三十六年,六月焦金。

恰逢武定侯于府,孙辈四郎满月宴。府中宾客云集,人头攒动。酒过三巡,已有不少宾客,三俩结伴,或信步游园,或投壶游戏。各个轻松闲适,愉快非常。

唯有前来赴宴的荣婳,此时却和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华服少年一起,背离人群,躲在园中一簇花团后,蹲得像两只鹌鹑。

神色间,半分不见同其他宾客一般的闲适之态。

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水榭。

水榭中,有一对携手作画的男女,郎才女貌,举止亲密无间,俨然一对眷侣。

荣婳手里的团扇打得像风轮,眸底怒意渐起,对身旁少年道:“那男的是不是傅明赫?于朝朝手里拿的,是不是我之前送傅明赫的那杆翡翠玉笔?”

“是他!”荣忆不耐烦地拉起领口,边透风取凉,边低低骂道:“狗爬的玩意儿,居然拿着你送他的翡翠玉笔,穿着你送的蚕丝深衣,在这搂着小新欢执笔作画。”

“就他娘的不嫌烫手吗?”荣婳接过话,愤而骂道。

不久前还以为会嫁的人,转头就和旁人定了亲。定了亲便也罢了,偏生新欢还拿着她送他的东西,在这里当自己的用。

敢情她对傅明赫好了一遭,竟是为他和旁人的恩爱添砖加瓦,她落得个人财两空?

荣婳瞪了水榭中的男女一眼,复又道:“这么憋屈的事儿怎么会叫我遇上?”说着,手里的团扇打得更快。

荣忆伸手拍了拍荣婳的肩头,义正言辞道:“姑姑你别难过,为这种东西不值当。”

风轮般的团扇忽地停下,荣婳似受了多大的冤枉,一眼瞪过去反驳道:“我难过?我怎么可能难过?我这是被气得。”

荣忆哦了一声,也对,他姑姑是祖父祖母的老来女,祖母三十八岁才生下她,比他这个亲侄子还小一岁零三个月。

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无忧无虑,放肆任性。长大后更是满脑子吃喝玩乐,其他事上完全不开窍。

就这性子,谁有本事让她吃爱情的苦?

“这口气绝不能就这么咽了。”荣婳手里的团扇复又打了起来,“被人骑在头上撒野,这能忍?方才给我俩引错路的那个婢女,指不定也是于朝朝故意安排的。”

傅明赫是她们家曾经在河东道云州的老乡,于朝朝是这武定侯府的嫡三小姐。

三年前傅明赫入京参加会试,落榜后就在他们家住了三年,今年才考上贡生。

这三年间,傅明赫没少跟爹爹暗示对她的爱慕之心,爹爹虽没回应,但私下也寻思着,等他考上就应下这门亲事。

至于荣婳本人,只要长得别太丑,不耽误她穿衣打扮,骑马打球,嫁谁她都没意见。

既然有了这回事,荣婳又素来看重脸面,她就学着别人家的姑娘,顺手也给傅明赫送了些东西。什么翡翠玉笔啊,什么端砚啊,什么孤本古画啊等等。

谁知,今年三月,傅明赫考上贡生之后,竟立马搬离了荣家,更是对婚事绝口不提。没过多久,就和于朝朝定了亲。

且这于朝朝,打小就跟荣婳不对付,俩人从小斗到大。

她和于朝朝,都是武将家出身,身份差不多。但是于朝朝家,世袭了好几代,底蕴比她家浓,也比她家有实权,爹爹兄长都在朝中供职,跟她家完全不同。

按理来说,于朝朝处处比她强,没理由一直跟她较劲。荣婳小时候想不明白,直到后来长大,她才幡然醒悟——她比于朝朝有钱啊!

有实权有什么用?家族底蕴厚又有什么用?她能穿的,能戴的,能吃的,能玩儿的,于朝朝全!没!有!

如此雄厚的金钱压制下,当初刚得知他们定亲后,荣婳压根没生气,想来于朝朝别处争不过她,只能暗地里拐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去。

她本来懒得搭理他们俩,毕竟对她来讲,只要别耽误她玩儿,嫁谁都差不多,没了傅明赫就换一个呗。

但是今天,于朝朝蹬鼻子上脸,铆足了劲儿来恶心她,这她能忍?能让于朝朝觉得自己赢了她去?丢个男人不要紧,但跟人较量绝对不能输!

荣忆在一旁重重点头:“对,绝不能这么咽,当我们荣家人好欺负?姑姑你想怎么办?”

荣忆摩拳擦掌,仿佛只要荣婳一声令下,立马就能冲过去将两人按住。少年深深蹙眉的样子,颇有几分嚣张的凌厉之气。

荣婳一时噎住,她也没想好怎么办,正欲把这锅丢给荣忆,让他去想法子,却忽见于朝朝的眼风往她这方向瞥了一眼。

荣婳不解其意,凝眸望去,却见于朝朝贴得傅明赫更近了,她玩儿着那根翡翠玉笔,故意提高了音量,嗲声嗲气道:“这笔是什么人送给哥哥的,我好生喜欢。”

傅明赫见此,将于朝朝的手握得更紧,另一手揽住她的腰,俯低身子,大方笑道:“你既喜欢,以后给你用便是。”

于朝朝又瞥了一眼荣婳,相争多年,她当然知道怎么挑衅荣婳。

而且,荣婳送傅明赫的笔,此时拿在她手里,莫名就叫人生出一股胜利的喜悦,“那我就不客气了,哥哥待我真好,无论旁人给哥哥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给我。”

听到此处,一股气血直冲荣婳颅顶。到这儿基本就能确定,那引错路的婢女,就是于朝朝安排的。

她不在乎傅明赫和谁在一起,但她绝不能当个冤大头!她又不是傅明赫的娘,凭什么为他们夫妻的生活添砖加瓦?

荣婳当即便要提裙出去对峙。

怎知身子才动,荣婳望着那双亲密的人影,忽地灵光一现,噗嗤一声笑了。

她松开裙摆,复又蹲了回去,看着水榭中的俩人,微微眯眼。

于朝朝和傅明赫只是定了亲,于朝朝今儿为了气她,才演这么一出戏,但是……俩人还没成亲呢,现在这么亲密,于礼不合吧?

念及此,荣婳胳膊肘怼一怼一旁的荣忆,手里团扇徐徐而动,坏笑着低声道:“荣忆,你去宴席那边,把人都引过来。”

说这话时,荣婳眼亮如星,全然是迫不及待想看好戏的浓郁期待。

荣忆却闻言蹙眉,皱鼻嫌弃道:“咱家在京里什么名声你不知道?怎么引?”

他确实有不少交好的朋友,但都是男的。他打小跟姑姑一起长大,多少耳濡目染,这种事儿,得把女宾那边的引来吧?他这纨绔之名远扬,恐怕刚在女宾那边露个脸,就被打出来了。

荣婳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荣忆一眼,低低骂道:“蠢吗?用钱呢?兜里不是带着很多金叶子?”

荣忆听罢,更恨铁不成钢的回瞪了一眼:“来的都是世家公子小姐,有几个会那么见钱眼开?就算见钱眼开……”荣忆手一摊,“这么多人也不会表现出来不是?”

荣婳听完,深吸一口气。她虽是荣忆的亲姑姑,但她娘亲三十八岁才生下她。

她的大侄子荣峥,比她大四岁,小侄子荣忆,比她还大一岁零三个月。

害得她在这俩侄子面前,一点儿当姑姑的威严都没有。

眼下躲在花丛里,荣婳不好大声跟荣忆吵架,只得耐着性子道:“这会儿大家基本都吃饱喝足了,定是琢磨着找乐子呢,咱小时候常玩的游戏,还记得不?”

荣忆恍然大悟,两手一拍:“我这就去。”说着,荣忆解下自己的锦袋递给荣婳:“我的也给你,你负责布置,我负责引人。”

说罢,荣忆找了条隐蔽的线路,从花丛中俯身窜了出去。荣婳也不耽搁,立马取出锦袋里的金叶子,在花园各处布置了起来。

她小时候,他爹就常在府里,带她和荣忆玩儿这游戏。就是将各种东西,藏在府中各处,在限定的时间内,谁找到的最多,谁就能拿到最好的彩头。

今天选这个游戏,没有别的缘故,最要紧的一点,便是这个游戏,为了比别人找到更多的东西,须得偷偷摸摸的来。

等下只要荣忆将游戏地点给他们讲清楚,但凡进院的人,必然会蹑手蹑脚,尽可能藏匿身形。

如此这般,于朝朝和傅明赫,恐怕暂时觉察不到,就能被更多人的瞧见。

将场景往脑子里那么一过,荣婳心情立马好了起来,仿佛刚才被气狠的人不是她一样。抓紧将手里的金叶子,分散摆在了园中各处。

约莫过了半刻钟,荣婳便见有一些人影,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园子中,开始在园中各处搜寻了起来。

不多时人便越来越多,悄无声息的往这边花丛而来。

荣婳狡黠一笑,不觉咬住了唇。也不知等下被这么多人瞧见,于朝朝的脸面还崩不崩的住?

而且武定侯府今日的宴会,这次科举榜上有名的都请了,新科状元都来了。被这么多同期的同僚瞧见,他以后可怎么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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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君复与林清见成亲八年,孩子都生了俩,但她还是那么安静贤淑,温柔得体,他虽以礼相待,但也就止于此了。所以当她说和离时,他也平静的答应了。

重生后,晏君复想换个活法儿。而林清见,此时也未被侯府找回,尚在土匪窝里艰难度日。那段往事,始终是她毕生的阴影。

毕竟夫妻一场,晏君复寻思,救她出来,送回侯府,从此一别两宽,也算是给这段缘分一个交代。

于是他带一队亲兵前去剿匪,怎知,匪门打开,却见林清见提着长.枪,骑在高头大马上,厉声骂道:“你他娘的谁啊?想剿匪,问过我手里的枪吗?”

晏君复眼珠子都差点儿掉出来,回想前世的那些年,他方才知晓,一个姑娘为了爱他,付出了多少他未曾看见的努力。

晏君复大受震撼,即刻叫亲兵返归,动容下马朝她走去。

怎知还未叫出名字,脑后一记闷棍,失去意识前,见她振臂一呼,高喝道:“抬回去!送给义母,做第七个压寨相公。”

晏君复:???把我送谁?我草拟大爷,林清见,这辈子咱俩没完!

(小声说:专栏其他预收,感兴趣的也可以收收,我会抓紧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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