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势大,守卫城门的士兵尽责尽责地查看过往的马车,忽这时一辆青蓬马车疾驰而过,士兵回神过来看见的只是消失在雨幕中的残影。
“形迹可疑,快追!”
七宝堂。
坐堂余大夫刚刚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见一伙人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大夫,救命!救命啊!”
孟岁瑭把背上的人放在医馆准备给病人检查的简易床上,余大夫凑过去一见胸口晕开的大片大片血渍,几大穴位处扎着许多银针,他立马伸手去探了探鼻息,见还有一口气转头就问,“怎么回事?”
孟岁容现在的情况妙清最为清楚,她简单说了一下伤势和处理情况后,余大夫点头把病患接过手去,他拉开折叠的屏风把室内分为两个空间,外面站着的人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暗自祈求。
气氛越来越焦灼时,门外忽响起几声马的嘶鸣,随后有人痛呼,“官爷官爷手下留情,小的不知犯了何事?”
“马车飞驰扰城内安定,依律杖十,押十五日,且未接受进城检验,形迹可疑,快快交代可有同党?”
京城也有限速的规定啊?
虞嫣带着人走出去,见车夫被按倒在地,上方发号施令的是位身材魁梧的汉子,脸上带着道刀疤瞧着便十分不好惹。
“你便是他的同党?”
妙清撑起把伞遮在虞嫣头顶挡住被风吹到檐下的雨丝,她不卑不亢地回道:“官爷严重了,今日十五我家小姐去普光寺上香回程碰见有人遇险,便施以援手将人带回了城内医馆。病患伤情严重不能有片刻耽搁,这马车是快了些不过所幸也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还请官爷网开一面。”
刀疤汉子没理她,而是看向虞嫣,“把帽子拿下来,你们若真是清白何必遮遮掩掩?”
廖嬷嬷陪着笑,“官爷,我家小姐尚未出阁,这……”
“京城没有这样的规矩,你们讲究那便不是京城人士,形迹可疑值得严查!来人,连人带马车全部带走。”话语一顿他指了下妙清接着道:“你自回家去寻户籍,通行文书,待查明身份无疑后交三百两银子我们自会放人,只限三日,过时不候。”
刀疤男话音刚刚落下,底下人就准备动手,屋内听了个全程的孟岁瑭阴沉着一张脸走出来,他扯下腰间的令牌朝着刀疤男就掷出去,“滚!”
底下正在拉扯的小兵或是嚣张惯了的,他往外拔了拔刀,“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看老子今天不给你涨涨规矩!”
刚刚看清楚手中令牌的刀疤转过身就是一巴掌,登时就见了血色,他恭敬地把令牌捧到孟岁瑭跟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在此向您赔个不是,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小的立马让他们走。”
这气势汹汹一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车夫看着手上刚刚被硬塞进来的五两的银子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眼虞嫣然后转向尚不知是何身份的孟岁瑭,“这……”
“你便收着吧,权当是压惊了。今日的事情孟某日后定有重谢。”
车夫有些惶恐,他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小的也全部都是听从表小姐的安排。”
孟岁瑭侧目看向虞嫣,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药堂内传来余大夫的声音,“人呢?”
孟岁瑭急匆匆地进去,“先生家姐如何了?”
余大夫正在清理手上的血污,“多亏早先处理得当,眼下已无性命之忧,我开几贴药回去好好煎服,因伤到了心脉一定好好好调理修养,免得年纪轻轻落下病根。”
雨势渐小,待确定孟岁容并无生命危险之后,虞嫣几人便先走一步,后面还要去看妙烟买的宅子,时间很紧再也耽误不得,错过今天后面想出来还得找借口,况且虞嫣尚在孝期也不宜太招人眼。
京城着实大,从七宝堂到妙烟早先告之廖嬷嬷的住处整整又行了三刻钟的功夫,最后马车拐进了三花胡同。
三花胡同在京城可是难得的好地段,周围书院酒楼甚至是医馆绣庄全都占上了,更难得可贵的是它虽处于闹市中但并不会感到喧嚣,仅闹中取静这一点便让人使尽了银子。
好在当初置办宅子时虞嫣交代了不必在意银钱,妙烟这才能狠下心,不过这宅子一买,还不说重新装点置办新的家什,虞嫣的钱袋子就已经下去了多半。
绕过影壁,穿过游廊,踏过两道垂帘拱门就是主院。主院很是宽敞只不过宅子价高久未售出又殆于修缮,着实有点破落,院中有一株腊梅,眼下正值花期尾声,粉色的花瓣凋零铺了一地。
东西厢房挂着锁尚来不及看,只正屋旁的两间耳房,一间堆了原主家不要的杂物,一间房占得满满当当的,妙烟还没来得及清理出去,另一间是书房,房中有一个黄花梨木的书桌,虞嫣见了倒是有些奇怪,她看向妙烟问道:“这方书桌是原主家忘了带走的?置办这东西恐怕花费不少。”
妙烟是三妙中脾气最和善的,脸上见天儿的都是笑意,仿佛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一手轻轻拍了拍桌子,语气中带着丝心痛,“我的好主子哟,谁会那么粗心忘了带这玩意儿,当时主家没有得力的人手搬运,我见这桌子成色又好,自木匠打成又从未经人使用过,我不是想着您左右还需置办新的,这里有个现成的不是更好?这成色可真难寻,不过主家也是难缠,开口就是八十两,我好赖磨到五十两,不过我们应当还是赚到了。”
妙蕊听到她最后两句话,捂着嘴冲妙清嘀咕了句,“妙烟姐姐掉到钱眼子里还没出来呢!”
这话偏偏让妙烟听了个正着,她拿起腰间挂的巴掌大小的榆木算盘就掰扯起来。
“姑娘走后,雍州除了老宅剩余产业全都变卖出去,夫人手上的胭脂铺,果脯店、两家琴行全都拿去抵了债,城外的庄子兑了出去,五十亩田地赁给了农户,依着小姐的要求租金都算不得高,哦,小姐手上的那家书局倒是卖的不错,可这些全部算上连买这宅子的零头都够不着,京城物价又高,日常花费都是不小的数目,怎能不仔细着些?”
虞嫣的钱财全都交与妙烟打理,每月只需查个账本做到心中有数即可,“如今咱们还余多少银子?”
妙烟几乎在主子刚好问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已经有了个数字,在这一方面她向来敏感。
“ 主子原先存款有两万两上京前廖嬷嬷提了八千作为路上花销和日常嚼用,雍州产业处置到手了六千,置办这个两进的宅子就是整一万,宅子尚未修缮翻新,家什也未添置,眼下手头上剩的仅有八千两,零头约莫有个三百来两。”
八千两确实不多,当前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虞嫣沉默一瞬,忽又问了句,“潇羽那边的银子还有多久?”
林潇羽是虞嫣雍州的好友,后来父亲仕途不顺调离雍州举家去了北方,她与林潇羽合伙做了点生意,原也只是小打小闹可真没想到会做起来,后来林潇羽写信提及要给她分红,虞嫣为了维持两人之间的友谊便应下了,为了防止产生纠纷还签了官府盖章的文书,这里面的事儿妙烟也都十分清楚。
“当初约定是按季度给的,恐还要一月时间,上次收到了三千两,这次估摸着也差不了多少。“
“通源书局万老板那边呢?”
说到这个万老板,妙烟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凝固了,倒是跟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常叔笑着说了句,“这万老板莫不是看上妙烟这丫头了?知晓我们变卖产业要离开雍州登时就找上门还抬了一大箱的银子要借与我们‘度过难关’,妙烟好说歹说劝他收回银子,那万老板倒也豁得出去,当下抱着妙烟的腿就哭嚎起来,竟引得左邻右舍的来看热闹。”
虞嫣心中明知是怎么回事,但她也不点破就想看看平日里好性儿的人恼羞成怒的样子。
“唉哟,我的小姐,常叔不清楚怎么回事,您还不知道吗,那万老板明明是冲着您来的,他是怕您离了雍州见了大世面有了更好的去处把他给一脚踢开,您可是他的摇钱树,他这两年靠着您不知道赚了多少呢!”
“互惠互利而已,一月份他便说了再印的事情,按我们之前签的合同,每印一次都要按照发行量给我版权费,这眼瞅着都快四月份了,依着他的速度不可能这么慢,可有听他说是出了什么变故?”
妙烟早就习惯了自家主子嘴里面的这些新词儿,并且在日常交流中也会偶尔蹦出来几个。
“之前听他说,第一波卖得好之后出现了不少的盗版,这事儿上报了官府可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容易解决,所以他又请了了人准备给书里面绘制一些插图,有了这些改动想来再版的速度不会那么快。”
“盗版啊!”
虞嫣现世就是个文字工作者,出现盗版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奇怪,只是这样一来她一时半会儿收不到钱,再盘几间铺子的计划也只能随之往后延,这可不行!她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银子足够多才会有安全感。
“什么钱来得快呢?”虞嫣心头嘀咕了句,然后再几人好奇的目光当中若无其事地安排后面的事情。
“宅子是一定要修缮的,哪天指不定就要住进来,两间耳房东边的做书房,西边的做茶室,东西厢房收拾出来,东边的留客,西边的阿嬷和三烟同住,常叔安置在倒座房,门前发生什么事情也好有个警醒。家什先按最基础的添置,院中全部铺上青石板,我可不想下雨天泥泥泞泞的走不了道儿,腊梅移前院去,空出来的地儿搭个葡萄架。”
“另外,修缮的同时妙烟去寻寻附近可有空铺子,无论出租或是转手只要地段好先盘两个,之前雍州做书局的路子咱们都有,完全可以在京城再开一间,另一间做什么我且再想想。账上的银子尽管拿去支,留五百两保底,这两日我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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