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廊下人影交叠。
谢年祈攥紧她的袖子,低头相视:“外人胡乱猜测你我的关系,造办处的绣女也将你说得如许不堪,你当真不畏惧外头的流言?”
“小人言语何必放在心上。”
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易棠尝试扯回衣袖,却未能挣脱。
“快放手。”她急道。
那人未察觉一般,反而钳住她的手。
狭长的狐狸眼微眯,他问道:“既然不在乎,又为何生气?”
“所谓的千人骑万人枕,若有得选择,谁想那般苟活于世。”
她心中好笑,杀人无数的皇城司副使怎么比宫人还要婆婆妈妈。嘴上却道:“我气她们同为女子,竟用伤害女郎的话谩骂旁人。”
“可你,问过我的意思吗?”谢年祈忽然道。
她愣神:“什么?”
“无事,”他松开手,转身背对着她,“你的想法倒是新颖。”
晚风拂动碧水,红墙映金瓦。
远处的钟声悠扬,似要敲醒檐下人的迷梦。
谢年祈开口:“今夜走一趟,我找到那宵小的线人了。”
宫阙金顶,朱扉月辉。
皇城的喧嚣逐渐归于宁静。
信鸽在夜空中扑棱,飞落至女子手中。
身着宫装的女子身材修长,骨架较一般女郎宽出些许,看着不像京城人家的女儿身段。
易棠有意探个究竟,却让身旁的人托住手臂。
“谨慎。”
他贴得近,说话时胸腔震动,惹起一阵鸡皮疙瘩。
“那宫女是线人?”易棠问。
“嗯,如你方才所见,”谢年祈点头,“她每日定时收放音信,鸽子在皇城中从未被拦截,有人护着。”
细作善于伪装,言语动作看似普通,却处处透露出异常。
只见那名宫女小心地走出凤寰宫。
两人与其保持距离,穿过幽深庭院,行至一座荒凉的冷宫前。
星斗初明,宫女闪身进入破屋,瞬息之间信鸽飞跃宫墙,直冲云霄。
谢年祈见状直往附近的谯楼赶去,借着幽暗夜色隐匿身形。
冷宫外只余下易棠。
她推开一条门缝,门内只燃两盏白烛。
微弱的烛光摇曳,那宫女正和一名黑衣人密谈。
细碎交谈声听不太真切。屋外的人凝神屏息,贴在门上尝试听清楚屋里人的对话。
刚听清楚几个词句,尖锐刺耳的竹笛声划破深夜寂静。
屋内的黑衣人突然发难,鬼魅般扑向宫女,手中寒芒闪烁,匕首直指后者咽喉。
眨眼间鲜血飞溅,宫女猛然颤抖,软绵绵地仰倒在地面。
如此熟练的杀人手法,易棠看得皱眉,飞速抬起缚着箭筒的手臂。
还未来得及拨动机关,笛声一转,黑衣人挥刀砍来。
她借盲区躲避攻击,转身时袖箭飞射,一枚铁箭刺入那人的肩头。
饶是如此黑衣人仍未退缩。
他反手拔出铁箭,劈开木门。
凶猛攻势来得突然,易棠匆忙闪避,依旧被削下一缕头发,脸上霎时出现一道划痕。
“谢年祈!”
身后传来熟悉又急促的脚步声,她不多想便高声呼唤,在黑衣人劈砍的时候侧身闪躲。
两支锋利的短箭自身前飞掠,逼迫持刀的人改变动作。
再定睛细看,那人已经翻身上墙头,背部插着短箭,转眼消失在暗夜当中。
“没事吧?”谢年祈路过她时不忘关心。
说完便探查地上那名宫女的伤势。
易棠摇头,伸手抚摸脸上的划痕。
血迹沾染指尖,她轻蹙眉头:“还好,只是皮外伤。”
“逃走的是柳萧,”确定宫女再无气息,他补了一刀才站起身,“我刚令人封锁宫城,他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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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淌至脚边,易棠低头瞪眼,这叫——“抓”?
顺着血泊望去,那人立于破屋门前,身上血迹斑斑,在黑夜中宛如一尊索命阎王。
他手中的信鸽已无声息,细碎的绒毛就着血缠绕指尖。
感受到她的视线,他掏出方帕,胡乱擦干净手。
眼前的场景实在诡异,易棠开口打破沉默:“细作的权力大到随意放人出入皇城,你不留活口,线索也就断了。”
“无碍,”他扬起信鸽,“纸条上有线索。”
借着微弱月光,二人查看纸条上的内容。上面的小字繁密,是一份象棋谱。
马四进三,炮七进五……
弃马局。
乍一看简单,稍作解读便能察觉其中奇怪。
放在战局中看,弃马代表放弃骑兵。若看作眼线分布抑或细作安插,弃马代表放弃某人。
易棠和谢年祈相对视,均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困惑。
这次消息应当是被分开传递,二人拿到的只是其中一条。
还有方才的笛声,那黑衣人似乎听笛音指示而行动,也待仔细追查。
“魏小将军可解此事,”谢年祈收剑,将纸条递给易棠,“事关宋芸安危,那小子比谁都着急。”
魏小将军指的是原书男主魏征鸣。
原书剧情里这位铁血少年和女扮男装的三公主在军营中互为知己,后来宋芸身份揭穿被召回京城,深陷宫闱斗争。
魏征鸣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证明宋芸清白。
稍一算时间,距离小将军进宫还差些时日。
易棠转动眼珠。
十二座城的资源调动消息需要融入刺绣当中。
这期间她有足够的时间带领造办处的绣娘绣出情报暗语。
待到魏征鸣面见天子,再借他的手呈现样板。
造办处也就和枢密院联结,情报传递起来更为方便。
事成之后她用功劳换易家绣庄解封,皇帝老儿断没有拒绝的理由。
完美。
“在想什么?”
谢年祈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你近日总是走神。”
“没什么,”易棠回过神,随意寻了个借口,“魏小将军着急三公主,你就不忧心?”
她记得原剧情里谢年祈对宋芸多加照顾,甚至为之戮杀数名敌手。
可他现在只顾着追查柳萧的下落,对宋芸的安危并不如原书那般关切。
“我为何要忧心宋芸,”谢年祈被问得有些怔,手不自觉伸向她的脸,“嘶——松开。”
拇指指节突然让眼前的人咬住。
“你这是何意,快松口!”
嗑在指节的皓齿骤然绞紧,要将他的手指咬断一般。
谢年祈可算是明白了这个搭档的心性,平日里看着冷静自持,私下却是顽皮异常,逮着机会报私仇。
正欲撬开她的牙关,她却松开了口。
易棠瞧他皱眉,心里舒服畅快。
这人总是擅自与她接触,当下被人冒犯竟也会气恼。
“小公爷这般轻浮,随意与旁的女子亲近,可曾想过后果。”她只当谢年祈心里有了宋芸,却享受在外边撩拨闺阁女子的乐趣。
自认为拿捏他的花花心性,她气道:“你若再这般,我可要向三公主告状了啊。”
“告状?”谢年祈眼里闪过诧异,很快又变为几分戏谑,“你在怪我轻薄于你。”
他和宋芸的关系确实要好,但未到让皇室牵着鼻子走的地步。
更何况他对身前的人并非毫无感觉。
“可在今夜之前你从未排斥我同你亲近,”他说得认真,“我也从未生出轻薄你的念头。”
易棠身躯一震,暗叹此人果真花心,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回应。
本以为他会以玩笑带过,或者干脆否认,唯独没想到坦诚相待。
“那你为何……”她的声音颤抖,心中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
“你我之间或许有误会。”谢年祈轻声叹息,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动作温柔而细腻。
她的心跳加速,从未见过这人和顺的一面。
原本只认为他冷血残酷,着实没想到他也有如此细腻的感情。
“不可能,”拒绝的话几乎是下意识说出口,她的语速飞快,“民女无意于小公爷,还请小公爷自重。”
说完转身欲走,那人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但足以让人停下脚步。
“你当真对我毫无感觉?”他的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看穿。
易棠回头瞧了他一眼,确实生得好看。
只不过俩人一个是生活在四维空间的三维生物,一个是纸片人,怎么可能会有感觉。
想到古代的三妻四妾和草菅人命。
心知与他纠缠只会带来无尽痛苦,她干脆道:“没有。”
哪承想谢年祈并不松手,反而将她拉得更近:“看着我,再说一遍。”
易棠愣怔,印象中的谢年祈总是高高在上,天大的事也能笑脸揭过,此刻竟然较真至此。
“谢年祈,撇开身份和立场,”她正色道,“你我之间没有任何可能。放手!”
她是真气了,这人分明爱慕宋芸,却与她暧昧不清,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既然如此,我便不作强求。”他的声音低沉冷静,仿佛方才的热烈都是错觉。
闻言易棠抽回手。
在她心里谢年祈向来风流倜傥,不会轻易放弃任何猎物,当下居然任她拒绝。
似是看出她的疑虑,那人徐徐开口:“你虽无意于我,其中诸多误解,此次事情结束之后需得细谈。”
夜已深,风声渐起。
月光倾泻,勾勒出宫道上的两个静默身影。
“好,”易棠冷声答应,“待此事了结,我们好好谈论一番。”
她就知道谢年祈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易棠:这纸片人怪奇怪的咧
凭超绝顿感力避开男仔套路的崽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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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杯弓蛇影.宫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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