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多胡商居住。
因人员混杂,住宅有限,居住方式多为多户人家同住在一个高院墙内,共用一所大院。
柳家大院是城东最大的居所院,较别的院子杂乱。
推开院门,一户人家收拾肉脯,进屋前不忘瞥一眼正在洗刷衣物的邻居,提醒人脏水别溅上周遭物什。
再往里,晾晒的衣物随风飘动,炊烟袅袅升腾,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争吵声时而尖锐时而低沉。
院中间的垂榕,树干扭曲盘旋,如一条巨龙自土壤中挣脱束缚,腾空而起,繁茂根系在地面织成网,牢牢抓住土地。
本该是生命力旺盛的象征,然而风刮过,只留下一地死气。
再就风水而言,榕树阴气较为浓重,鲜少有人在自家庭院栽种。
易棠收紧斗篷,小声提醒谢年祈:“大人,树有问题。”
谢年祈瞧她一眼,挥手让皇城卒清人。
“皇城司查案!”
原本嘈杂的院落瞬时无声,片刻又吵闹起来,较先前更甚。
“有官差!出去!轰他们出去!”
公鸭叫一般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那道声音好比军令,住民从四周涌出,将皇城司的人往院门推挤,无论皇城卒如何强调官家查案,他们还是被驱出柳家大院。
推搡间易棠转过头,榕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个少女,少女抱着把琵琶,正直勾勾看着他们,像看死物。
哐啷一声,院门闭合,谢年祈一行人一时半会儿反应不及。
京城上下皆知今皇城司副使谢年祈为人狠辣,任职三年以来,审讯手段极尽残酷,结案速度快得出奇。
凶名在外又有皇城司在前,受调查之人被他找上门自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有的甚至当场认罪,以免遭受更多折磨。
百官对皇城司避如蛇蝎,寻常人闻其查案手段便足以胆寒。
柳家大院的住民却敢公然反抗,这在京城实属罕见。
办案以来头一遭吃闭门羹,谢年祈脸色阴沉下来。他冷眼看着紧闭的院门,手指轻轻敲击腰间佩剑,发出清脆声响。
大院里的人显然知晓皇城司的名头,却还敢嚣张。
“这家大院恐怕不简单。”易棠轻声道。
谢年祈未应答,只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片刻后,他转身对皇城卒道:“传命大理寺。”
皇城卒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大理寺的人赶到。见谢年祈在此,来人不紧不慢地说明来意。
“奉大理寺卿之命,前来协助皇城司查案。”
那人从马背上取下公文,对着柳家大院宣读:“奉官家旨意,柳家院涉及命案,大理寺着皇城司协助办案,若有违抗,以谋逆论处!”
须臾,院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大理寺协助查案,你们这般对待皇城司,简直目中无人!”那人亮出令牌,厉声喝道。
门缝里的眼睛似乎有些惊讶,但转瞬即逝,目含轻蔑。
“各位官爷,临近大院交货的日子,可经不起折腾,”依旧是那道公鸭嗓,“耽误交验,上头怪罪下来,小的们担待不起。”
说话间,大门“吱呀”打开,一个满脸麻子,身材矮小的灰衣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他面上堆笑,眼里却无半点笑意,好似在敷衍了事。
大理寺的人见状,态度缓了些:“我们奉命查案,只需进去搜查,不耽误你营生。”
麻子脸干笑两声,语气傲慢:“区区走狗,谁给你们狗胆查长公主治下的柳家大院?”
一行人听他这话,立马变了脸色,呛啷一声亮出刀剑。
麻子脸也不慌,撇撇嘴,从怀中掏出令牌,在众人面前晃了又晃。
“小的乃长公主府制衣管事冯里,柳家院由小人照看,”他笑看众人,态度嚣张,“各位官爷,没记错的话,大理寺的权能不足以搜查这院子。”
两队人立于门外,面色均显凝重。皇城司自由行使搜查之权,哪怕是皇室贵胄,如遇违逆者可就地处决。
但大理寺查案必须遵循严格规程,得圣上旨意才可行动。
谢年祈眯起眼,冷冷地盯着冯里:“你是说,长公主有意包庇?”
冯里闻言,笑容僵在脸上,随即摆手:“小的可没这么说,大人别随意揣测。”
“若我硬搜呢?”他上前一步,气势逼人,眸子里藏着寒霜般的狠厉。
“到底是朝廷养的狗,够威风,”冯里让他盯得犯怵,可想到自己背后有靠山,立马挺直腰板,语气轻蔑,“今日你大可放心闯进来,可若是得罪长公主,您这官途也就到头了。”
这人以为搬出长公主,皇城司的人便会退让。毕竟皇城司只接管情报事务,与柳家大院背后的长公主无任何关系。
谢年祈却笑了,抬起手抚上剑柄。
冯里见这般动作,心中慌乱,忙后退几步。
“你……”
话未说完,谢年祈已抽出剑,直指他咽喉。
锋利的剑尖离脖颈只有一寸距离,稍一动作便会血溅当场。
让那剑指着,冯里脸色苍白,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谢某办案,从不受人威胁,”持剑的人声音冰冷,像从地狱传来,“碍于大理寺介入,暂且放你一马。”
语罢他转身离开,大理寺的人赶忙跟上。
院门再次关闭,冯里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稍一触摸脖颈,还有凉意,方才他真以为自己要丧命于门外。
冯里仰望院中间那棵榕树,目光里充满畏惧。
他心里清楚,为柳家大院撑腰的人并非长公主,而是榕树下的东西。长公主只是借柳家大院的名义行方便之事。
可皇城司为什么突然调查大院?
冯里拍去身上尘土,走向大院深处。
穿过三层院落,他来到院中间,树下站着位青衫男子,男子面覆罩面青纱,气质儒雅,与这阴森大院格格不入。
冯里上前,恭敬行礼:“大人,皇城司的人来过了。”
男子转过身,看向冯里,本该温润的眸子此时因戾气冷若冰霜。
“吩咐下去,加强戒备,莫要让他们查到。”男子声音沙哑。
“是。”冯里低下头,不敢直视那人。
子时三刻,月色如墨。
柳家大院灯火阑珊,机杼呱嗒呱嗒直响,在幽深夜色里听来比白日时分更为吵人。
易棠守在院外,思索下一步行动。
[就这样干等?]她问系统。
【是,宿主只需要等待】
被动等待的处境让她略感不安。她素来倾向于主动行事。但系统要求她在此处等候,为了任务,只能暂且按捺住焦虑,静待时机。
乌云遮住月亮,只露出微弱光芒。
夜色渐深,风声呼啸,柳家大院依旧灯火通明,较先前更为忙碌。
一阵异香气从院内飘出,混合着草木气息,让人有些头晕。
易棠攒着眉头,这香气不对劲。
香气愈发浓烈,她的头脑逐渐昏沉。突然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她连忙扶住墙壁,稳住身形,心中涌起强烈不安。
这香有迷幻作用。她屏住呼吸,尝试让自己清醒些,那股香气却有魔力般,不断侵蚀人的意志。
温热的大手忽然间捂住她的口鼻。易棠神志恍惚,顺着力道倒在来人身上。她奋力睁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难以睁开。
【触发隐藏任务:调查柳家大院】系统提示。
耳边传来阵阵机杼声,还有那人的低语,但她听不真切,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沉。
意识昏沉之际,那人塞一颗滚圆丸子入她口中,丸子带着清甜凉意,逐渐化开,驱散脑海中的昏沉感。
她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张模糊面庞,对上那双深邃而冷静的眼眸,霎时清醒不少。
“醒醒。”低沉嗓音在耳际响起。
易棠心中一颤,惊觉自己正靠在来人的怀中。他的手臂环在她肩胛骨下方,胸膛深处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那人看着她的眼,唇畔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中充满调侃意味:“夜深露重,易掌柜却在此神游太虚,让旁人瞧见,会误以为易掌柜打算在此处安度良宵。”
他的声音好听,似玉珠滚木盘,钻入耳中,酥麻钝痛。
被他身上那股冷冽而独特的梅花香环裹,易棠的思绪逐渐从混沌中抽离出来。
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拥着,她的双颊泛起一抹潮红。
谁家正经男子往身上熏浓香啊。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用尽仅剩的力气甩出一记耳光。
未曾料到怀里的人恢复得如此之快,谢年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挨下那道巴掌,侧脸迅速浮现一道红痕,烈火灼烧般醒目。
他眉头微皱,眼中划过一丝错愕。
易棠也愣住,没想到来人竟是谢年祈。她拼力稳住身形,向后退开数尺,慌忙道歉:“对不住,我……我以为……”
以为是登浪徒子。
“无碍。”他打断她的话,语气恢复平静。
她看向谢年祈,心生解释之意,却见他不动声色地抚平衣衫,神情肃然。
顺着目光指引的方向望去,大院上空浓烟翻滚,犹如一团黑色巨浪在夜空中翻腾。
卖萌球评论球收藏,新新,凉凉,哭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初来乍到.柳家大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