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来人,给我绑起来!”

陈二郎根本不在乎苏姨娘的死活,言罢咧着嘴进了房。

彼时柳如意药力未退,昏昏沉沉中几乎无法动弹。

“谁?”她嗓音虚弱至极。

“是我!”

陈二郎洋洋得意的抵近,他本欲怜惜榻上人,可转念想起对方曾伙同宋忍冬欺辱自己,因而语气骤然暴戾:“小贱人,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兜兜转转你还不是小爷我的。”

一刹那,柳如意魂不守舍地僵住,此刻她更是恨不得当场死去。

“民妇已经嫁人了,望请陈公子——”

“打住!”

陈二郎目光下流地上下打量,眼看柳如意手无缚鸡之力的挣扎,非但没有唤醒内心残存的些许良知,谁知反而激发出他的卑恶。

“如意,乖乖跟了我,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你休想,我的夫君从来只有一个!”

柳如意死死咬着唇,彻底陷入绝望。

“哼,实话告诉你吧。你嫁的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祸国殃民的夷杂,她什么都给不了你。”陈二郎恨意十足到。

柳如意不觉怔然,但依旧坚定地回答:“宋忍冬是谁不重要,总之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二郎再无半点好声色,他怒不可遏地扼住如意的咽喉,咬牙切齿地咒骂:“重新给我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柳如意格外痛苦地阖眸,纵使窒息也不屈服,她断断续续道:“此生……我柳如意的心里……只有宋忍冬。”

“贱人,找死!”

陈二郎彻底失去理智,他不由分说地加重力道。可就在这生死时刻,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看找死的,是你才对!”一声暴喝倏然响起。

陈二郎面色阴沉地转身,眼皮微撩地鄙夷:“我当是谁,这不是整日戴着面具在书院装神弄鬼的顾先生吗,本公子劝你好狗不挡道。”

顾青懒得搭理他,抬腿就是揍,没过多久便打的他哭爹喊娘。

“顾青,你胆敢欺辱属官之子,你是不想活了——”

“属官?我怎么没听说韩大人多了个儿子啊!”

言罢,顾青将陈二郎拎了出去,同时让小菊进来照顾柳如意。待诸事毕,他二话不说抱起颤颤巍巍的苏姨娘。

“朵……夫人没事吧?”

苏姨娘面色惨白地捂着胸口,本想摇头宽慰对方,不成想竟昏了过去。

见状,东安书院的学子们纷纷自发行动,不等先生吩咐便各自忙碌。有的人着手清理狼藉,有的则押管陈二郎等人……

然而未等顾青将此事上报,护犊子的陈总兵却气势汹汹地登门讨人!

明明陈二郎有错在先,那陈总兵却混淆是非,反将无辜之人打入大牢。

对此毫不知情的宋忍冬,回乡后仅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家人,甚至还遭到宗族众人的兴师问罪。

宋府廊下,破天荒地挤满了乌压压的人,族中主持公道的老叔公黑着脸端坐在高位。

“孽障,还不快跪下!”

老叔公用力地拄着拐杖,白胡子气的直颤。

宋忍冬孑然环视,不卑不亢地玉立在院中央:“恕晚辈愚笨,委实不知犯了什么错?”

“当真厚颜无耻,身为夷杂还敢如此坦然。”宋坤成没好气地撇嘴。

“二叔说的没错,这种败类罪该千刀万剐!”

平日里就百般怨恨宋忍冬的高三娘,此刻与宋坤成一唱一和,二人沆瀣一气地撺掇众人。

“哼,我们宋家历来家风严谨,何曾想有朝一日竟被北夷贱妾毁于一旦。此事如若传扬出去,以后我等有何颜面在稽安立足!”

“说的是啊,这对贼母女天理难容。”

“老叔公,您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呐!”

“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说她宋忍冬女扮男装倒也罪不至死,可她身上流着的是贱夷之血,与我们不共戴天之仇。”

“这宋忍冬死不足惜!”

“诸公,不能就这么算了。宋忍冬死罪难逃,但活一天都必须赎罪。”

“是这个理儿,她宅子充公不算,这些年借由咱们苏家名头赚的钱悉数吐出来才行。”

“一分一厘都少不了!”

“黑心烂肺的东西,宋忍冬这个害群之马,将我们这些真正的宋家人坑惨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骂,以至于聒噪成了菜市场。老叔公见状连声咳嗽,示意众人安静。

“宋忍冬,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叔公,我府中家人现何在?”宋忍冬眼眶通红地问。

“苏姨娘罪孽深重,其他人助纣为虐,他们自有惩处等着。”

简直没有天理,宋忍冬强忍着悲痛愤慨:“罪不及家人,何况你们这是在滥用私刑!”

“陈总兵亲自出马,你的家人皆是夷人奸细。”

说着宋坤成忍不住哈哈大笑,甚是猖狂地催促到:“叔公,事已至此快下令吧。”

“宋坤成,这些年族中谁人没受过我宋忍冬的荫蔽,更遑论即便我确实有罪,也理应朝廷宣判。”

“陈总兵已将此事上禀,你当真以为无人问责!”老叔公私以为公允,满眼失望地看着宋忍冬。

既如此,宋忍冬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苦笑不得地长叹:“你们猪油蒙了心,此番我是奉皇命前往北地。你们若随意处置了我,就不怕来日圣上问罪吗?”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种时候还胆敢耍心机!”宋坤成不以为然的驳斥。

“圣上是你这贱人能提的吗?”

“纵使你宋忍冬有通天的本领,但想巴结圣上,恐怕下辈子都是痴心妄想。”

……

宋忍冬从未有过如此至暗时刻,她没想到人性能扭曲到这种地步。

“老叔公,你若真为了宋氏考虑,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来人,将此女关进祠堂,三日后沉塘谢罪!”

*

昏暗潮湿的地牢,顾青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遇到故人。

“呵,原来陈二郎派来杀我的人,竟会是你。”

隔栏相望,幽眸寒彻。

“阔别多年,我终于找到小师弟了。”

闻言,顾青垂眸打断对方的叙旧,异常疏离到:“你认错了,我不认识你!”

“小师弟,这都是一场误会啊!你有所不知,师兄我有难言之隐呐——”

顾青斜眸冷瞥,失望透顶:“倘若家父还活着,他应该很后悔当初救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师弟可知我是为了谁才走到今天的?”

“我不想听,你走吧!”

顾青忍痛背过身去,继而头也不抬地靠在冰冷的墙角。

“自从先生被昏君所害,做弟子的没有一日不恨这个王朝。当年起义失败,小师弟生死未卜,我只得隐姓埋名以期将来成事。这数十年我虽以‘齐盛’这个身份四处游走,但无一日忘却师父的雪恨。”

四目相对,顾青难掩怨愤:“那你为何要与陈氏父子为伍?”

“小师弟,师兄没有办法!”

“所以你就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让双手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师兄,你从前最是仁善。”

面对顾青的质问,齐盛老泪纵横道:“自然是被万恶的蓟氏子孙所逼,小师弟我这就放你出来,咱们复仇已经是指日可待——”

“复仇?师兄,早在一年前,我或许比你还热衷于复仇。甚至不惜落草为寇,然而我下了山,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便再也无法坚定内心了。我恨无能的统治者残害了父亲,但我却无法否认如今的政通人和。难道因为我一己之私,便要天下生灵涂炭?”

“可师父不能就这么死去,我们必须复仇啊!”

齐盛恨意滔天,因为当年他亲眼目睹了一切。一向忠君爱国的师父,到头来落得个身首异处……

“师兄,即便要复仇,我们也不能如此阴狠下作。”

“阴狠?下作?”

齐盛似是重复,眸光黯淡至极:“你以为复仇仅靠收集情报谈何容易,更遑论咱们的仇人非比寻常。你不必在意陈氏父子,他们不过我的马前卒,此番我早已部署得当。小师弟,再过段时间就是师父的忌日了,他在天上肯定不愿看见你我嫌隙。”

“师兄,南穆真的不能再乱了。我们如果复仇而复仇,那只会让父亲愈发不得安宁。”

“所以我们就要自欺欺人,任由他们诬蔑师父。真这般,将来咱们又有何颜面见先生呢!”齐盛悲戚地掩面,整个人瞬间衰老。

“他老人家会理解的,如今咱们该做的是帮助朝廷收服失地,用战功替父亲洗刷冤屈——”

“说的容易,小师弟可知现今朝堂朋党林立,昏君子孙只顾着争权夺利。这些年,他们何曾积极御敌,不过是表面功夫,背地里却借和亲粉饰太平。”齐盛对南穆统治者根本不抱希望。

顾青心知一时扭转不了他的思想,于是索性转移话题:“师兄,关于复仇我们从长计议,但眼下我有一桩急事相求。”

“小师弟但说无妨!”

“我想让你救苏姨娘——”

齐盛不由分说地拒绝,言辞犀利:“她是夷人,国仇家恨俱不容!”

“可她是我的妻子!”顾青含泪望着他。

“你说什么?”

“前尘往事不再多提,总之是我负了她,还愧对忍冬那个孩子。”

齐盛险些栽倒,大脑一片空白:“宋忍冬是你的孩子……”

顾青十分自责,愧疚不已:“这辈子,我都对不起她们母女。”

饶是齐盛精于算计,也万万没料到命运何等捉弄。他不过为复仇顺带之举,竟险些害了先生珍贵的血脉。

“小师弟,我真是个罪人啊!”

“师兄这是何意?”顾青肉眼可见的慌灼,不顾所以地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长话短说,当务之急我得去救这孩子。”

然而此刻的宋忍冬,只待明日午时,就会在全族人的见证下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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