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酒看向唐宋的眼神有一道不可捕捉的锐色闪过。
“既然无事,官爷请回。”她将目光从唐宋身上移开,狠狠地盯着登徒子,“小女并不是官伎,也没有倚门卖笑的习惯。”
她轻哼一声,给登徒子翻了个白眼后就转头进屋贼大声的关上了房门。
无一不彰显她的脾气暴躁。
“傅书,她到底是谁?”
疯妇!
唐宋差点破口大骂。
他回想起那抹窈窕的背影,气的浑身颤抖。但他堂堂一朝太子,岂能跟这些市井泼妇计较?而且傅书竟然亲自喊她来看这个女人,一定是有来头。
他可以得罪这卖酒的女人,但是不可以得罪傅书。
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她姓温。”傅书敲击着小摊旁边摆着的桌子,一只手拖着下巴,若有所思。
美女方才看他的眼神充满恨意,如此不多的明艳美人却不喜他,这叫他以后该怎么拐跑她?
他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有空想一个得不到的女人,还不如多去醉春苑睡几个姑娘!
唐宋睨了一眼傅书,蹙着眉头:“可是定国公那与你有婚约的六娘子温氏?”
这件事傅书同他说过好几遍。
因为他小时候去定国公府上做过好几次客,也看到了长的水灵水灵的小温如酒好多次。
他当时就觉得这位小姑娘长大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以后睡起来肯定舒服。
不过还没等到他把美人儿娶回家,定国公府被一把火烧就没了。
他见不到美人,只好去逛醉春苑。
“高门名媛沦落到当垆卖酒,可悲,可叹啊。”唐宋同情地看了看傅书,发出了一声轻叹,“也不知道以后有哪个莽汉来怜惜这朵小娇花。”
傅书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像个好奇宝宝般朝问道:“莽汉?你骂我干什么?”
唐宋瞬间迷惑。
定国公府如今已不存于世上,国公府的小娘子自然也是随着一众家眷共赴地下。
温如酒现下不过区区布衣,只靠着美貌来当垆卖酒赚钱。女子不可不嫁,日后她也终究会成婚。
这没了身份的高门仕女,不是等着市井莽夫来娶,还会怎样?
“她现在是布衣。”
唐宋的回答明显在反驳傅书。
“啊啊啊啊啊——”
傅书刚想开口,就被一道尖叫声打断,之前在温如酒身旁看到的丫鬟此刻哆哆嗦嗦的从楼上跑了下来,花容失色地喊着死人了。
温如酒的的脸色瞬间沉了沉,逮着那丫鬟地袖子就问:“在哪?”
“二、二楼雅间!”
少女快步地走上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直摇摇晃晃的双脚。
她抬头看去。
竟然是想不开自缢的。
小丫鬟在门口畏畏缩缩地道:“姑、姑娘,要不要步月帮忙?”
“把门外两个人叫上来。”
少女转眸看向死者榻上放着的松松垮垮的包袱,她心念一转,立刻翻动检查。
换洗衣服、财物都在……
还有许多关于科举的书籍。
不过参加科举的名帖却没有。
她忽然注意到了死者的鞋子,鞋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淤泥,更别谈染了潮气了。
长安如今暮春,正是多雨的季节,他包袱里的书恰恰好是酒馆楼下书店买的,又没有带换洗鞋子,怎可能没有出门过?
她低下头仔细打量着那双鞋。
好家伙,纤尘不染,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这应该不是想不开自杀。
她正想去检查其他地方,突然眼睛被一双手蒙上,在她耳垂处吐着浓重的呼吸。
“别看。”
温如酒远山眉黛狠狠一蹙,拍开了那双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还趁机摸了一把。
“这不是普通的自缢,”少女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盈盈福身,绛唇轻启,“还请官爷听小女子一言。”
唐宋颔首,作势要扶她,刚伸出手的时候就被站在他身旁的傅书一巴掌拍了下去。
傅书拖着少女那无瑕的素手,食指一勾,朝她的手掌挠了挠。
“那位郎君包袱中有很多关于科举的书籍,如今科考在即,想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温如酒在长裙下的脚紧紧踩着傅书,语调却软软柔柔地道,“妾略识几个字,又与邻家三郎交好,所以常去邻家店里坐一坐。昨夜也是妾发现他买的书恰好是邻家书店里的书,但长安暮春季节阴雨连绵已一月未停,这位已故举子未带换洗鞋子,又去过邻家书店,但鞋子上却一尘不染,颇为怪异。而他鞋底也是毫无尘埃,按理讲他若是自缢,一定会下床走动,可这没有。还有,妾方才看到案发时,上楼检查了下她的包袱,按理来讲每位进京赶考的举子都会有名帖,但他包袱中财物、书籍都在,唯独少了名帖。故妾以为,是有人为了抢科举名帖,将这位举子杀害后营造的自缢。”
“小娘子。”傅书刚想出声夸她两句,于是又被温如酒狠狠地踩了下去,他倒吸一口凉气,硬生生的把险些溢出来的呻. 吟声咽了下去,“小娘子说、说的有理。”
他十四岁入仕,到如今已有六年,仅仅六年就当上了太子太傅这个位置,也见惯朝堂上人的奉承和背后嘀咕。
但是就没见过有人踩自己。
温如酒这才把脚松开。
“害人者尚未抓住,何来有理。”她漂亮的桃花眸淡淡扫过傅书,语气疏离,“二位听也听够了,该怎么办是你们的事——步月,送客。”
温如酒面上带着客套的笑容,行的礼无可挑剔,但唐宋觉得她从骨子里散发出了一种怠慢的味道。
他正想跟她好好理论理论,却被身旁的傅书扯着袖子生生的拖出了酒馆。
“真是刁妇!”
唐宋在一个小女子那吃了瘪,自然不爽,他刚出门就狠狠地跺了跺脚,剜了眼温如酒所在的方向。
他本以为温如酒是长在深闺里善解人意的小姐,没想到却是纯纯的市井泼妇。
傅书的眼光可真烂的一批。
想到傅书一直在维护那个泼妇,唐宋趁机悄咪咪的给他也翻了个白眼。
“她曾经是国公府锦绣堆里堆出来的美人胚子,性子自然是傲得很。”傅书没有看到唐宋的白眼,只是像个孤儿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了酒馆的门口,“灭门之仇,她必然不想跟朝廷官员扯上联系,给你甩脸色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他总感觉唐宋对温如酒有些敌意。
思及至此,他忽的眉峰上挑,拉着唐宋并肩坐下:“我小时候曾听说,定国公府温六娘和浔阳王府的元三娘是闺中密友。你不是自从上次中元节在朱雀大街对元三娘子一见钟情吗?”
“元清看得上这泼妇?”
唐宋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于是很快他就遭到了打脸。
正当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就停在了酒馆门口,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了个女子。
傅书向他投去了个嘲笑的眼神。
这车上下来的,不是元清是谁?
“阿酒。”
温如酒听到了门外女子犹如河东狮吼般的声音,瞬间打开了门。
然后她看到了正坐在门前泰然自若聊着醉春苑哪个姑娘好的傅书和唐宋。
她二话不说就提起裙子,毫不犹豫地朝着傅书的屁股踹了过去。
“碍眼玩意。”温如酒路过他身旁低低地嘟囔了句,下一秒就对元清扬起了甜美的笑容,“阿清,你真的要嫁给唐明那小子当王妃?”
唐明是当今陛下的第五子,封淮南王,因为长得帅、女人缘好,所以人称“长安第一公子”。
但温如酒觉得他不是个好鸟。
“是啊,五郎对我挺好的。”元清心疼的握住了温如酒的纤纤素手,看到了虎口有着隐隐约约的薄茧,原本潋滟的美眸蒙上了层水雾,“你从小养尊处优,怎么能干重活?跟我回去,我让父亲给你安排个我嫡亲妹妹的身份,日后也好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少女的眼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垂眸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元清看着空荡荡的双手有些愣神,刚想开口询问。
温如酒这时候倒是温柔小意了起来,她亲自拉着元清坐在台阶上,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道:“这一生能回长安,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了,至于其他,我不敢奢求——倒是你,我倒是觉得嫁给唐明那小子,还不如许婚太子。”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唐宋。
正坐在前面看似在唠嗑实际在听墙角的唐宋闻言朝少女投去感激的一瞥。
“对对对,太子好。”
存在感极低的傅书连忙点头。
温如酒转头又看到了他不要脸的坐在自家台阶上,唰的一声站起来对着他的屁股又来了一脚。
元清生怕温如酒下手没轻没重把他给踢死了,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查看伤势:“傅书!你没事吧?”
“无碍,温娘子下手极轻。”
“傅书?你叫傅书?”温如酒麻溜的提起了他的衣领,如古井般沉淀着喜怒的双眸此时盛满着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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