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亚——"
纸门被拉开的声音割裂宁静。
禅院真里亚默不作声把脸埋进枕头,安静如鸡、装死还装睡。
“真理亚?”
禅院小春穿着朴素的浅草色和服,袖子上还粘着两粒晶莹剔透的米粒。
女人咖色微卷的长发高高地盘在头顶,混血儿特有的浅色瞳孔在阳光下被照应的半透明,如宝石一般镶嵌在白皙深邃的五官上。
禅院真里亚不吱声。
直到妈妈掀开被褥,她才发现自己蜷缩成子宫里的姿势。
面对妈妈,她即想看到她的脸,又恐惧看到她的脸。
“……”
而禅院小春看着自己的女儿,视线却凝固了。
幼小的孩童安静的趴在被子里,背对着她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脆弱单薄。
“……”
禅院真里亚蜷缩的睡姿令她想起二十年前的自己——
蜷在五条家老宅的檀木地板上,等待永远不会从棺木中醒来的母亲。
“该起床了。”她将靛蓝色御守系上女儿腕骨。
御守上五条家纹的丝线泛着冷光:“这是妈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本来我该在昨天送给你的。”
她只是简单的介绍这是一份生日礼物。
然而禅院真里亚不知道的是,这个御守是禅院小春母亲——五条春奈的遗物。
昨天她刚准备送给女儿这份生日礼物,禅院甚尔突然消化不良嚷嚷胃疼,禅院小春急着处理禅院甚尔,忘记了这件事情。
禅院小春将御守系在女儿腕间:“今天是你八岁的第一天,是个大姑娘了,以后要学会自己刷牙和洗脸……”
“…?”禅院小春手指突然顿住。
她诡异的发现自己的女儿在颤抖。
晨光恰好掠过女童睫毛,在脸颊投下震颤的阴影。
“……”
禅院真理亚死死的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挂件。
平行世界很多事情的发展有细微的不同。
但相同的是,真这枚已经染血入土的御守,最终还是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
“做噩梦了。”
禅院真理亚模仿八岁孩童该有的嘟囔:“梦见外公变成哥斯拉。”
“哈哈哈…”
禅院小春的笑声惊飞檐下麻雀:“那孩子气的老头子确实像……”她话音戛然而止,仿佛突然咬到舌尖。
想起这十年都见不到几面的父亲,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随后禅院小春恢复平静,用手梳理禅院真里亚的长发:“我给他发了很多条信息,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你的外公。”
禅院真里亚:“…”
不,他已经来了。
“对了,真理亚。”
像是想到了什么,禅院小春神色认真了一些。
她将女儿从床上拉了起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放低:“外公这两天可能会过来…他…”
禅院小春沉默片刻,酝酿自己的语言:“他可能和你认知的外公不太一样,比如说他的性格、或者展现的一些才能与拿出来的神奇小东西。”
“你外公是个科研天才,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他手中可能会有很多超时代、甚至是不符合常规认知的事物,我希望真理亚在看见它们的时候不要主动和除了我们家人之外的人说…慧生和慧音也不行……我们要将这些当成我们家庭的小秘密,真理亚可以做到么?”
禅院真里亚乖巧点头答应。
禅院小春看起来放心不少:“好了,起床去吃饭。”
女人的声音轻快不少、絮絮叨叨:“你外公是我见过最天才和智慧的人,他知道你对数学、物理感兴趣,你们之间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没准还会碰撞出灵感的火花…”
禅院真理亚趁机翻身下榻。
“起床了?”
樟子门外传来禅院甚尔懒洋洋的哈欠声,十七岁少年只穿着一条宽松的大裤衩靠在廊柱上。
“哟,今天有没有尿床?”
禅院真理亚沉默不语。
此刻禅院甚尔小腿上蚊子包的位置都与记忆中的世界吻合。
禅院甚尔看着面前头发有些凌乱的孩童挑了挑眉。
面对沉默的禅院真里亚,他倒是没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因为在他的认知中,禅院真里亚本身也是一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小孩。
“甚尔哥。”禅院真理亚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孩童仰头注视着他:“能教我体术吗?”
禅院甚尔:“?”
这会功夫禅院甚尔真有些感到诡异了:“你吃错药了?”
禅院真里亚整天死懒,平时连出门晒个太阳都不愿意,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窝在房间里看书,这样的惧光动物提出要学体术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万一……”禅院真理亚低头看御守晃动的流苏:“万一有怪物闯进来...”
禅院甚尔掐住她后颈,力道与瑞克如出一辙:“怪物?”
禅院真里亚看着他笑着指了指指着自己嘴角上的疤瘌:“你面前就站着一个。”
…
…
早餐时分,禅院真狄正在往味噌汤里加第四勺糖。
禅院真狄今年11岁,相比禅院真里亚,他的混血儿特征更明显,五官比亚洲人深邃,鼻梁和脸颊上点点雀斑,与真理亚浓绿眼眸相比,他浅绿色的眼眸像是春天的新芽。
“妈妈说糖吃多会蛀牙。”:禅院真理亚戳破温泉蛋,看着蛋黄像微型太阳淌满米饭——
禅院真狄用汤匙敲出《欢乐颂》节奏:“甜蜜是上帝给受难者的补偿。”他舀起一勺琥珀色汤汁:“要尝尝吗?真理亚。”
眼前男孩的面貌是那样的生动而鲜活。
鲜活到禅院真里亚几乎忘了这样一张年轻又稚嫩的面孔是怎样变成一颗冰冷灰白、染着鲜血的头颅。
禅院甚尔斜眼看着禅院真狄:“…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然后,他看着自己这个11岁的堂弟正了正神色,态度端正的用稚嫩的声音说道:“甚尔表哥——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
禅院甚尔:“…”
禅院真里亚:“……”
【啪】
不止是禅院甚尔愣住,就连平时神经大条的禅院甚一都停一下吃饭,汤勺直接掉到了碗里,目瞪口呆的看着禅院真狄。
这就很见鬼。
一个从小在咒术界御三家长大的孩子说自己要信耶稣。
这种震撼给他们带来冲击力不亚于安倍晴明的后人宣布皈依□□。
“好了。”禅院真治从账本中抬头,有些无奈的看着禅院真狄,随后朝着禅院甚尔和甚一笑了笑:“他开玩笑的,你们别放在心上。”
禅院真理亚咀嚼着鲑鱼子看着自己的爸爸,突然清晰记起:原世界的父亲此刻应该正在偷偷撰写俳句集。
“今天的味增汤味道怎么样?”禅院小春从厨房走了出来,将烤秋葵放到了餐桌上。
禅院甚一一边伸筷子夹秋葵,一边回答:“很好喝的,婶婶——锅里还有米饭么?”
禅院小春:“有,但是早上别吃太多,八分饱就够——”
屋子外突然传来骚动。
“小春桑!!”
禅院真理亚打翻了味噌汤,靛蓝色御守坠入碗中。
一个穿着深色和服的中年女性踏着木屐急急忙忙的从院子里走了进来,那人正是住在隔壁、禅院慧生和慧音的母亲——禅院葵。
禅院葵平日里和禅院小春关系很好,现在她的模样着急忙慌,很明显是来通风报信的。
"正门!正门有个自称是你父亲的白人老先生正在发酒疯!!"
“…”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禅院小春手一抖,一盘秋葵倾斜,纷纷落落的撒到地上。
…
瑞克·桑切斯正在用啤酒瓶敲击结界。
“春奈总说京都像发霉的饭团...”瑞克对着空气举瓶畅饮:“现在我他妈的完全同意!”
“你们这些中世纪猎巫团!”他醉醺醺地踹向空气,一边嚷嚷一边打酒嗝:“知不知道什么叫人权和自由皿煮?老子来看女儿还要买门票?”
禅院家家宅门口现在围了不少人。
宗家分家的人都有,甚至还有刚回来的【炳】成员——所有人都熙熙攘攘的围在门口,面露困惑的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并不是不敢轻举妄动,而是没反应过来。
白人老头在现在这个时代并不稀奇,只要在繁华点的城市都有概率触发。
但是穿着白大褂、不修边幅、手上拿着个啤酒瓶、在避世而居的禅院家门口用一口流利的日语叫叫嚷嚷的白人老头就很稀奇。
此时此刻,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出现了两个问题。
1.这谁啊?
2.这老白头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
禅院小春赶到时,醉醺醺的瑞克.桑切斯正暗搓搓试图用传送枪分解门柱。
当看到女儿浅草色和服下摆的瞬间,瑞克突然僵成被按暂停键的劣质人偶。
"Dad...?"
禅院小春的木屐踩碎尘埃。
她望着许久未见的父亲,泪水在虹膜表面迅速充盈,酸涩的感觉在鼻腔上蔓延。
良久,禅院小春声音颤抖。
“爸爸的头发...比视频里更白了。”
落叶停驻在半空。
瑞克手中酒瓶泛起白色的泡沫,跟在小春后面的禅院真理亚看到了瑞克握着啤酒瓶的手正在轻轻颤抖。
禅院真里亚想起了在飞船上看到的平行宇宙投影。
三百个平行宇宙的记忆在血管里沸腾。
她看见无数个妈妈奔向不同姿态的外公——有的小春为了保护孩子拿刀砍向太空海盗瑞克,有的小春则无法接受、推开僵尸科学家瑞克。
这个禅院小春选择了最庸俗的——拥抱的选项。
而瑞克。
禅院真理亚以为瑞克见到妈妈应该是不以为然、不在意的,毕竟他一直以来表现的都像个冷血的老王八蛋。
但是现在真理亚看不明白,她看到瑞克的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抖动
“欢迎来到地狱,甜心。”瑞克咧嘴一笑,张开双臂的姿势像个绞刑架——
“惊不惊喜?你爹比蟑螂命还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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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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