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

家主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药死在书房里，府上挂满了白幡，阖府老少在灵堂里哭丧。

魏脩与沈放进去上了两炷香，然后被孙府管家带着去了孙金□□前的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首先看到的便是墙壁画卷上血淋淋的一行大字——下一个，顾殊同。

魏脩看着顾殊同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沈放却是一眼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魏都督，你还记得胡启恒死的时候，周围是什么样子的吗？”

彭子阳死在春风楼花魁的床上，房间里留下了血色杀人预告——下一个兵部尚书胡启恒；

兵部尚书胡启恒死的时候，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什么线索留下；

然而孙金康死了，并且留下了下一个长平郡马的杀人预告。

沈放怀疑，胡启恒之死，并不是没有留下线索，而是有什么地方被他们忽略了。

魏脩也想起了胡启恒死在轿子里的场景，再三回想才道：“当时我并没有仔细观察，因为胡启恒的性命危在旦夕，我吩咐人找了大夫，并把胡启恒带回宅子。周围的墙壁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至于轿子，倒是没怎么仔细看。”

沈放眯着眼，“从彭子阳到胡启恒，再到孙金康，哦，还有下一个长平郡马。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也许应该换个方向查一查。

魏脩没说话，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这些人是不是皎皎杀的？如果是，那么皎皎为何要杀人？难道说他们做了什么？

两人并没有在孙府久留。

沈放回了京兆府，派人去追查胡启恒死亡当天坐的轿子，以及事发现场。

魏脩则是回了宫里当差。

端仪大长公主府。

长平郡主沉着脸坐在椅子上，死死的瞪着郡马顾殊同：“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我看这凶手未必就是无缘无故的去杀人。你倒是跟我说一说，为什么孙金康书房的字画上，留下的杀人预告上，下一个要死的为什么是你？”

长平郡马沉默不语，从彭子阳到胡启恒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太好。果然，孙金康也死了，难道下一个真的是他吗？

顾殊同不想死，但是他更不能说出来，不然他只会死得更快。所以，面对长平郡主的质问，顾殊同只能沉默。

然而长平郡主看着顾殊同的样子，就自发的理解成了他做了亏心事，很有可能是一件很大的亏心事，这件事的确与先死的那三个人有关！

长平郡主想象不到，自己的枕边人到底做了什么事，又瞒了她多少？

“彭子阳死了，胡启恒死了，孙金康也死了，”长平郡主沉吟半晌，幽幽开口：“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了，你觉得你比他们厉害，能躲得过凶手？”

顾殊同冷汗涔涔而下，他还是觉得不可能，当年的事除了他们几个，知情的全都被人灭口了。

哦，不对，还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根本就来不了京城！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死的是你，而不是我。”长平郡主一而再再而三给他机会，顾殊同却只字不提，渐渐的她也没了耐心，冷笑一声道：“你就抱着你的秘密活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躲得过去！反正就算你死了我也还是郡主，大不了再招一个郡马就是！”

顾殊同倏然抬头看着长平郡主。

这个时候，长平郡主才发现，顾殊同神情狰狞扭曲，双眼布满了血丝，状若走到绝境的困兽。

然而即便如此，顾殊同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长平郡主无法，冷着脸去了母亲端仪大长公主房里。

端仪大长公主的脸色并不好，最近京城命案接二连三的发生，凶手更是胆大妄为的留下了杀人预告，下一个就是她的女婿。

命案迟迟未破，凶手还明目张胆留下杀人预告挑衅，京中百姓间已经开始有传言流出，被杀的那几个朝廷命官都是干了坏事，被人家找上门来报仇来了。

如此一来，端仪大长公主府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毕竟谁人不知顾殊同是长平郡马！

“母亲，郡马他不说。”长平郡主一脸忧色，“母亲，郡马他真的会死吗？”

端仪大长公主神情严峻，语气狠辣：“不说？那就让他去死！”

长平郡主脸色尴尬：“母亲，郡马死不死的无所谓，大不了我再换一个好了。可是父亲那里，要不要去说一声？”

对于这个同床共枕好些年的郡马，长平郡主是没什么感情的。

当年这桩婚事就门不当户不对，要不是母亲坚持，长平郡主是压根看都不会看顾殊同一眼。

毕竟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很多，长得好看又听话的也多，长得好看又听话，还会哄人那就更多了。

区区一个顾殊同，也就只有三分颜色，整日里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没得恶心人。

是以，到现在长平郡主也不知自己的母亲当年为何要坚持这么一门亲事，即便是如今，母亲也仍然没有告诉她。

提起自己的丈夫，端仪大长公主神情复杂万分，她看了眼自己的女儿道：“你父亲在法华寺已经待了一个月了，母亲派人送你去看看你父亲。”

长平郡主觉得有些奇怪，又觉得正常，打从她记事起，父亲就常常待在法华寺，无论是自己还是母亲，都不能让他留在府里。

端仪大长公主是个言出必行，行动干脆的人，立刻吩咐公主府的亲卫套了马车，护送长平郡主赶往法华寺。

送走了长平郡主，端仪大长公主瘫坐在软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厚重繁琐的华贵衣裙早就被汗水浸湿了。

伺候端仪大长公主多年的嬷嬷见状叹了口气，一面吩咐人准备热水，一面捏着帕子给公主擦面：“殿下，别想了。”

端仪大长公主脸色惨白，神情憔悴，仔细瞧着还有几分惊慌恐惧：“嬷嬷，她回来了，一定是她回来了，她回来找我报仇了！”

嬷嬷闻言叹息着道：“不会的，殿下，不会的，她死了的，当年我们亲眼看着她死了的。兴许只是意外，殿下莫要多想。”

“是啊，她死了，她死了，她早就死了！我不怕她，她活着我都不怕，她死了难道我就会怕吗？哈哈哈我不怕，本宫不怕！”

……

大理寺的人查过胡启恒死之前坐的轿子之后，果然得到了线索。

胡启恒是在轿子里受到袭击的，而魏脩听到声音便立刻带人赶了过去，那个时候胡启恒浑身是血，已经重伤。魏脩为了防止胡启恒什么都没留下就死了，根本没来得及仔细检查轿子，是以错过了轿子里脚踏上的一行血字。

查清楚了这一点，沈放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因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长平郡马，说起来也算的上是皇室中人。

魏脩见状神情有几分沉重，九娘招供的东西有限，他已经派了阿大他们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越查越觉得心惊。如果他的猜测一旦证实，皎皎……他简直不敢想，皎皎这些年到底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这一刻，魏脩甚至希望事情的真相永远不要被查出来，这样至少皎皎报完仇之后还能活着。

皎皎太苦了。

沈放与魏脩去了端仪大长公主府，求见长平郡马。

另一边，长平郡主在正午时分终于到了法华寺。

主持告诉长平郡主，驸马正在后院的禅房里诵经，请她稍安勿躁，等待片刻。

长平郡主闻言习以为常，将母亲准备的一干衣物吃食放好，带着丫头去了后山的竹林里。

禅房里，木鱼声阵阵，端仪驸马正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三爷，人去了后山竹林。”主持立在一侧，垂首低语，神色间有几分欲言又止。

诵经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男人一袭玄色僧袍，墨发散落脑后。

“三爷，京城里出事儿了，户部侍郎彭子阳在春风楼被人割了脑袋，兵部尚书胡启恒被打断了四肢，还有大理寺孙金康被毒杀在自己家中……凶手每杀一个人都会留下杀人预告，下一个要杀的……是长平郡马。”

禅房里诵经声如故，被称作三爷的男人敲着木鱼的手顿了顿，瞬间便恢复了往常的节奏。

只有攥着佛珠的手骨节发白，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