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剧组,除虫工作已完成,除虫公司留下数百只捕鼠装置,放置在临近剧组宿舍的各条通道。当天晚上,没有动静,剧组终能睡安稳觉。
罗万全发物资,累得腰椎盘突出老毛病复发,好在刚领取各种物资,剧组不缺吃喝,两三户一组,从食堂自取食材,用小谢送来的电煮锅涮火锅。
每天早上,谢嘉艺能从窗外看到一副奇异情景,男男女女提着痰盂,在制衣厂楼下的男厕所进进出出。
摆放在食堂门口的大冰柜里的冷饮和饮料,可随意领取。
剧组请来厨师,供应午餐和晚餐,还能用全自动咖啡机煮咖啡。
唯一的缺陷是,只有电扇,没有空调。
这哪是剧组生活,分明是大学宿舍,怪不得大家削尖脑袋抢着要进《深瞳》剧组,公务员福利都不如他们。
她总算明白,许暮芸为什么走到哪,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她拥有极强的亲和力,深得每一个人喜爱。谢辰泽爱屋及乌,就差把办公室搬进剧组。
近几日谢辰泽较为温和,许暮芸强忍住不发声,半夜没折腾出动静。
一处简陋的独立单层民宅,仅有两个狭小的卧室,一个仅能摆放一张方桌的客堂间,成为迪娜姐弟和曹友达的居所。
许暮芸将在这里拍摄两场激情戏,分别是接待客户,与曹友达温存,迪扎隔着虚掩的卧室门,从中偷窥。
和在理发店一样,这两场戏采用摆拍,谢嘉艺受伤,耽误拍摄进度,厉峰希望许暮芸在同一天里把两场戏拍完。
“我没问题。”许暮芸裹好绿色胶带,身披白色浴袍,坐在被做旧,有斑驳黄色印渍的百合花床单上,对斜靠在房门口的谢辰泽微笑。
“清场!准备!”厉峰手持话筒喊道。
脱离理发店,和曹友达出来单干,曹友达负责介绍客户,迪娜需要留住客户,增加回头客生意,涉及言语交流,剧本台词露骨,对常人来说难以启齿。
一位戴金丝边框眼镜清瘦的男子,跪坐在床上,许暮芸跪趴在他的身前,左侧手臂和大腿将重要部位遮挡。
谢辰泽被暂时请出卧室门口,摄影师需要跟拍迪扎注意到卧室内动静,走到门口,悄悄拉开未上锁的房门,给场景腾位
置。
“425场7镜1次。”场记在卧室外落板。
“出来做,装什么矜持,,给老子叫起来。”
卧室内传来男子声音。数秒后,又传来女子的娇喘。
迪扎在客堂的方桌上剪线头,这份工作是任洁替他介绍,收入不高,能稍微补贴点家用。
迪扎双耳抖动几下,停下手中活计,侧耳聆听,歪头乜一眼,坐在门口戴着耳麦,摇头晃脑嗑瓜子的曹友达,蹑手蹑脚地起身,向卧室门口走去,不时观察坐在折叠椅上的曹友达背影。
摄像师跟随迪扎缓缓移步。
卧室内娇喘,不间断地响起,保持轻微的克制。
“啪”地一声,响起男子的嗓音:“你他妈的倒是动起来,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今天不把老子弄爽,别想下钟。”
迪扎轻轻拧开门把手,露出一道缝隙,两名摄影师站在身侧,一名透过门缝捕捉房内场景,另一名把镜头对准迪扎。
谢辰泽走到厉峰事先替他规划好的站位,站在迪扎身后,视线越过他的头顶,可清晰地窥见房内景象。
迪娜咬紧牙关,头发被身后男子拉扯,污言秽语不断。
迪娜双臂竭力撑住身子,仰起头,无意间与门后男子四目对视。
许暮芸采用方法论,把自己代入温曼青的角色,从心态上把想象成一位风尘女子,接待过成百上千顾客,早已将羞耻心丢弃,单纯享受身体上的欢愉,从情感上把自己想象成一位母亲,将谢辰泽想象成年幼的温泽,发现他在旁偷窥,感到惊讶。
碍于客户在场,她不便出声赶走温泽,只微微偏头看着他。
迪扎与迪娜对视,略有一丝惊慌,握在门把手的手不住颤抖,虚掩的房门轻微晃动,视距时大时小。
知道自己亲人从事的职业,提前有心理准备,亲眼瞧见,心中仍是震撼不已,愤怒的表情不言而喻,黝黑的脸上腾起怒火,黑色瞳孔似要射穿她身后男子。
凝视片刻,双颊逐渐泛红,羞耻心盖过愤怒,占据他的整个心灵,被陌生男子肆意摆布,是她的亲人,目光不自觉地垂落,侧转身子,向后退一步,想要关上房门。
“配合点,别扫老子的兴。”男子抓住她的右手手腕,加快频率。
手腕和头发被紧紧束缚,紧靠左手支撑,身子不受控制,目光有些涣散,很难定神凝视门后的温泽,无意识地哼,理智仍占据一隅,竭力抑制喊叫。
繁复的思绪在心底浮现,一面是职业的坦然,一面是作为母亲的羞耻,既享受其中,又痛苦煎熬。留恋过程持久,又希望尽快结束。
卧室内娇喘声演变成低微哼叫,引起迪扎的注意,转回身子,好奇地往里瞧。
少年的懵懂,触发心底好奇,愣怔地注视房内景象,心脏“扑腾噗通”地震荡,愈演愈烈,几乎要蹦出喉咙,吞几下口水,抑制内心的冲动。
满足的笑容浮上双颊,悲痛的眼泪滴落在被抓得褶皱的百合花床单上,慢慢化开,使花朵黯然失色,失去往日艳丽,颓败而凄凉。
身体已然麻木,头脑尚残留一丝清醒,竭力把目光聚焦在温泽身上,想到通过自己的工作,可以让他填饱肚子,欣慰之情溢于言表,眼中闪烁幸福的泪花。
他还这么小,是长身体的时候,多接待几个客户,全家能有一顿饱餐,还有余钱买文具,他的铅笔短得握不住,橡皮小得捏不住,书包被书角磨出一个小洞,一会工作结束,得给他补补。
母爱充斥在心田,看着温泽,她忘记身在何处,在做什么,眼里心里唯有对他的疼爱。
“咔!”厉峰话筒落下,询问道,“许老师,演得非常好,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是休息会,还是趁现在的状态,把和曹友达那场一起拍了?”
“接下去拍。”狭小的房间里,厉峰为助她顺利出戏,说话声很大,响彻整个卧室,余音在四周回荡,年幼温泽的形象在眼前破碎,他的面容变成门缝里的谢辰泽,许暮芸露出幸福的笑容。
拍摄现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负责拍摄迪扎的摄影师,蹲在身子,痛苦地喊道:“小谢,你把我抓疼了!”
耳边响起尖锐的叫声,谢辰泽恢复理智,慌忙松开抓在女摄影师右肩上的手,向她道歉:“抱歉,请原谅我的失态,不是故意的。”
“没事。”女摄影师甩动几下胳膊,天蓝色衬衫里染上几点血迹。
身为剧组工作者,他理解小谢的心情,为顺利完成拍摄,这点伤不算什么,也谈不上被吃豆腐,从书包里翻出平时锻炼身体的握力圈给他:“你可以试试这个。”
“谢谢。”谢辰泽接过握力圈,攥在满是湿汗的手心。
金丝框眼镜男穿上衣服,向许暮芸鞠躬:“刚才得罪了,许老师。”
“没事,通过就好。”许暮芸披上白色浴袍,等待下一场戏,目光掠过站在门口,攥紧握力圈的谢辰泽,眨眨眼,露出笑意。
仿佛在说,我没事,已经出戏,别担心。
饰演迪娜男友的曹友达前一场戏,坐在门口,拍摄现场的娇喘,听得真切,这会儿坐在床上,背对卧室门,低着头略带歉意地说道:“许老师,我有些紧张,好像有些反应。”
激情戏遇到男性生理反应很正常,在山村里那场迪娜和迪扎的激情戏,雅布扎戈耶也出现生理反应,因表演过于投入,在她重要部位反复摩擦,强行忍耐完成拍摄,未将此事告知谢辰泽。
许暮芸刚准备坐在男演员腿上,进入拍摄准备,谢辰泽走进来叫停。
“紧张是吧?去洗个冷水澡再来。”谢辰泽低头看他帐篷,粗暴地把他拉开,丝毫不顾及在场工作人员。
饰演曹友达的男演员昨日刚进组,不知对方来头,目光在现场工作人员身上游移,寻找答案。
厉峰放下话筒,低头对他挥挥手:“休息二十分钟。”
拍摄过程被意外打断,是对导演权威严重挑衅,放在平时,厉峰早就怼上去。小谢特殊身份,让他无法做出这样的举动,许暮芸的状态好坏,与他有密切关联。
男演员有反应,一般女演员没意见,可以继续拍摄,但女演员的男友在场,最终人性化地做出休息片刻的决定。
“这样不好,大家都是在工作,剧组的人会有看法。”工作人员暂时离场休息,带上卧室房门,给二人留下空间。许暮芸坐在他腿上,双臂环在他的脖颈,轻柔地说道。
“随便他们,我受够了,爱拍不拍。”谢辰泽把她紧拥在怀里,掩盖脸上愤怒的表情。
身子被箍得生疼,呼吸不畅,强忍着痛,轻拍他的背,安慰道:“只剩四场激情戏,再忍一忍好吗?我答应你,以后再不接这类戏。”
怀里男子默不作声,只死死地抱着她。
通过刚才那场戏,把自己代入温曼青,渐渐了解温泽那颗受伤的心,当时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的母亲。
奇怪的娇喘声,引起他的好奇,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与母亲四目相对的惊慌,道德伦理在心底发出声音,这样做是不对的,赶紧离开。强烈的羞耻心浮上心头,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客户的粗暴举动和嘴里的污言秽语,传入耳畔,心中满含愤恨,奇怪的喘息声,愈演愈烈,既好奇又担心,双腿不受控制地移回房门口,死死盯着欺负母亲的客户,好像要通过眼神将对方弑杀。
懵懂的年纪,不成熟的心智,被眼前景象吸引,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在心底作祟,两眼看得出神,看到母亲似乎享受乐在其中,恨意的火苗被点燃,为母亲放荡的行为所不齿,理智却在告诉她,母亲所做的这一切,仅仅是为养活自己,情非得已。
温曼青长期从事这份职业,早已没了羞耻心,为抚养温泽,让他吃饱穿暖,没有其他选择,故而忽视温泽的心理感受,这样的画面给他带来的心灵冲击。这是温曼青无法体会到的。
儿时的温泽,对母亲又爱又恨,爱她为自己牺牲一切,沦为被人所不齿的风尘女,恨她不知羞耻,明明被男人欺负,却表现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随着年龄的增大,心智成熟,现在谢辰泽的心里或许被恨意填满,恨自己当时年幼,无法保护母亲,恨自己拖累母亲,若没有他,她本可以离开这个男人。
每当响起这类不堪的场景,会陷入无法自拔的自责,母亲是因为自己,受这份罪。没有他,她本可以好好地活着。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所有罪责归咎在自己身上。”许暮芸抵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宽慰道,“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应该振作起来,不要让她瞧不起,不要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哪怕不为自己,为了她,也要好好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谢辰泽把握力圈捏扁,抵在她的肩头哽噎道。
温热的泪水流淌在她的左侧脸颊,似在灼烧,她无法想象,高高在上,遇到任何事处变不惊的谢辰泽,也会落泪,想来是悲痛欲绝到极点。
泪水将两副脸庞粘连,紧紧贴在一起,两颗心脏剧烈地跳动,相互能感知得到。许暮芸把心中的爱,传递到他心里,使他感受到,这个世上,除了母亲,还有一个人,对他不离不弃,无条件地爱他。
心底隐藏的秘密,无法说出口,许暮芸用她的倔强和坚持,在他心里撕开一道口子,使隐埋的伤痛重见天日,痛得他撕心裂肺,再用对他的爱,填满整颗心,抚平曾经的伤痛。
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飘逸在全身的每个角落,多年的重压得以释放,心中的伤口,疼痛难忍,却呈现出慢慢愈合的迹象。焦虑暴躁的情绪,得以压制。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潘洁滢苍白清瘦的脸庞出现在许暮芸面前。
许暮芸两根食指交叉,示意再等十分钟。潘洁滢心领神会,向她点头,悄悄合上房门,没有留下一丁点声响。
“妈在天上看着你,一定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颓废,你是谢辰泽,宇宙超级有钱的谢辰泽,叫人心惊胆寒的商业巨子,分分钟让华尔街闻风丧胆的期货之王,谢家的主心骨,所有谢家人的骄傲与希望。”许暮芸极尽所能地夸赞道,“阿泽,你是引我走出黑暗的光,是我的全世界,我不能没有你。”
谢辰泽心情逐渐平复,用白色衬衫袖子擦拭眼泪,松开双臂,扶在她的双肩,微微笑道:“谁教你这些彩虹屁?”
“苗苗教的,她平时在背后都这样夸你呢!”许暮芸抚摸他的脸庞,抹去残留在眼角的泪水,无比温柔地说道,“最后一句话是我自己发明的。”
脖颈被勾住,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两片冰凉的薄唇贴上来,许暮芸向前迎去,感受到谢辰泽熟悉的气息和温度,把对他的爱,通过双唇,传递到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阿泽,终于被她拉回来了。
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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