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客！”
顾南卿走近谢家当铺，就听到了这句“送客！”，犹豫着放慢了脚步。他伸长了脖子，朝门内探看：两个伙计伸直了手臂，对背朝自己的几个人是又拦又推的。那些人转身过来——真是长相随便、举止松散——走向门口，边回头嚷着：
“今朝（今天），我就坐这儿给你把关。既然你不愿做我的生意，那其他生意，你也别想做了。”那领头的一下就在门槛处坐下，背倚在门框上，一条腿弯着，另一条腿则伸长，用脚抵着对面的门框。
掌柜的赶紧从后面跑出到了门口，揣着手又不是，伸手拦也不是：“你这样可不行啊……”几个手下站出来挡在掌柜的面前，他一摊手，“……哪有你这种道理，真是无赖。”
掌柜赶紧杵了杵伙计的手肘，伙计心领神会立马跳出门，跑了去。
“来，想当的得给我看过字据，不然您可当不了了。”
顾南卿一个咯噔，迈出去的步子踏不下去也收不回来，欲前又止。眼睛在当铺掌柜和地痞头子脸上来回游移。
“你可要放大胆子，谈个好价钱啊。”
厉青川是这么嘱咐自己的。自己的任务最最轻松，可不能让“老大”失望。顾南卿用力地踩下了脚，半个身子进了店里。
那地痞头子赶紧站了起来，伸出手臂，一把握住了门框，把顾南卿拦在了门口。几个手下也前前后后地围住顾南卿。
“哟，小公子，挺不错啊。硬气！爷倒要看看你有没有……”
掌柜的伸出手，手掌向下挥了挥：“小少爷，您今朝就先回去吧，这生意现在是做不成了。”
顾南卿虽把一只脚退回来，和地痞头子的手臂拉开了距离，但整体人是往前探的。“别呀，我今天有急用的。您看，各位能不能先让我当了再说？”
“穿额噶洋里洋气的（穿得这么洋气），侬则小鬼头（你这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急用啊。”地痞开起了顾南卿的玩笑，“哪能，难道是小少爷要做局啊？”在这几人暗戳戳的笑声里，顾南卿觉得有些难堪，赶紧对老板和伙计说：“还是给看看吧，是徽州墨锭。
“这边是私人定制的，市面上可是没有的。徽墨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的特点，用其书写更是一点如漆、万载存真。”顾南卿手忙脚乱地打开包裹，一记头（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他自己知道这是生怕自己再犹豫就说不出来了。
“磨感硬朗，完全手工捶打，磨口自然钢利无孔。取桐油顶烟，入水无杂不结团。‘墨分五色’，在纸上，这墨的表现也是极好的……”
“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酸。”那头子一伸手，攻顾南卿不备，抢走了墨锭，“没字据就当不了。小公子吹得天花乱坠，倒让我们这种人也见识见识呗……”
这些人手粗得很，要是给摔裂了，找谁说去。顾南卿立刻伸手想夺回，被那人用手肘挡掉了。这些人又怎么看得懂！
拉扯之间巡长带着几个巡捕来了。
“哪能，哪能（怎样，怎样）？”
“他抢我东西！”顾南卿手中徒留包裹布料，先发制人。
巡长眼神一转，顺势掏出警棍，指着那地痞头子：“怎么抢人家小孩子物事呢？”
“欸，这闲话讲的（这话说的）……掌柜的出花样经（花招），要字据证明才能当，所以不给我当。我现在是要帮他减轻工作负担，检查其他人有没有字据。要我看啊，就是故意针对我的啦！”
“本店这么多年做下来了，哪能会得无缘无故砸自己招牌噢。他带来的，可是厉家少爷的贴身之物，是真额勿敢收（真的不敢收）。”
“何以见得？”
“他那扳指上，有刻‘厉’字和纹路的。”
顾南卿一听，惊道，难不成厉青川之前手上不见的那枚真是给了这群人，今天似乎也没戴那玉扳指……他当时是出门找张嫂去了，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呢？又为什么要给他们呢？他的眼神紧跟着那枚扳指，食指点着另一边手的手腕，突然停了——他那墨锭背面可是也刻了厉字，还描了金的！顾南卿立马再度探身伸手，跳了一下，试图从流氓头子那里拿回墨锭：
“快还我！”
那人拉长了手臂：“唉、唉、唉！小旁友，侬覅急（小朋友，你不要急）。巡长以载勒海此地，解决了吾额事体，侬就好当了（巡长现在在这里，解决了我的事情，你就好当了）。这一块破墨，不会贪你的。”
“不不不，我不当了。”
“哪能，侬也不相信这店了？覅紧，我就是来主持公道的。”
巡长的警棍抵在那地痞头子的胸前：“别有的没的了。扳指拿来看看。”
“天地为证啊，这真是厉家少爷亲手给我的。”他从手里摘下了那枚扳指。
那掌柜的抬起手遮着嘴，压低了声：“巡长啊，您要不赶紧给厉家打个电话啊，这要真是厉家少爷给的，这也就算了，但要真出什么事儿了，我们可是要立大功的啊。”
“还用你讲。”巡长眼神未动，伸出手，等着扳指摆进自己的手心。
“是是是，巡长英明。小的多嘴。”掌柜虚做了个扇嘴巴的动作。顾南卿看着眼前几人一来一去的，甚是着急。可那地痞头子偏偏还把墨牢牢一握，手背在了身后。
真是暴殄天物。
顾南卿用力地闭眼。
-未完待续-
元宵节番外陆续更新中
《惊鸿变》
这是一个从小舞台生长出来的故事
同名舞台剧于2023年3月3日起，不定期在上海朵云书院?戏剧店公演。
讲述了厉青川、顾南卿、温言礼、齐韵白四位少年，在乱世之中自我选择以及被时代选择的故事。
连载日程
2024年1月1日起，每周更新
～看！这就开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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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章-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