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秦敛收起行泽刀,累得满头大汗。
与小光的情况不同,这位更难缠,破冰之后的行泽刀,一处伤都要剜好几次才能破除干净。
擦过薄汗,敷上药草,包扎好。
总算松口气,看眼李炳微动的手指,他道,“别挣扎了,今晚别想动弹,明日早时能恢复,药丸等会给你灌两颗,记得吞下。”
李炳不可思议地动了下脑袋,“执刀前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得。”
字字停顿的话语,听着都觉得喘不上气。
秦敛瞥他一眼,“那我也没说需费这么久时辰,你不也照样受了痛楚,跟你讲那么明白有用?病人就好好听话,别打其它主意。”
李炳转回目光,看着屋顶,觉得有些委屈。
这位闲医是不是故意整他呢,就为着之前信不过他的医术。
秦敛收好东西,淡淡地说,“公报私仇,我没那个兴致,你好好躺着。”
李炳顿时闭了嘴,一张老脸烧红,怪丢人的,藏心的话还顺嘴嘀咕出来了,被听个正着,真是难为情。
黑夜初降,秦敛来到屋外,弄了盆水,洗净双手。
浓烈的药香扑鼻,他看到桌上两瓶药丸。
来到近前,拿起破秽丸摇了摇,瓶上贴着的素纸也写好了分量,一颗未少,刚好二十,归魂丸也有十颗。
扒开木塞,秦敛拿近嗅了嗅,是这个味。
他看向药鼎前的女子,“这两瓶药丸成了,还欠你一瓶,这里缺两样药草,我去城内转转,找下师兄。”
百草门弟子一向来去随意,每日只负责将新鲜草药送到此处,别的一概不管,所以来时都这院内都不曾有守门弟子,他们都在渡城各处晃荡呢,反正不会好好闲着待在一处。
不知带有酒味的药丸需要哪些药草,雪名不打算和他同去,“你去吧,这里我守着。”
离开之前,秦敛拿着药瓶进屋,给李炳灌药。
几乎说得上是粗鲁的手法,躺在床上的病人吃下药丸后直咳嗽。
李炳难受的很,下咽后似乎是起了药效,他头能动了,也能好好说话了。
他咳嗽几声,眼泪都流出来了,“咳咳,我好歹是病人,你这小子不能轻点吗!”。
秦敛脸不红气不喘,丝毫不觉歉疚,“我轻点,你药丸就吞不下,你又不能动弹,我只能替你捶两下。”
李炳不满哼道,“说起谎话一套一套,不就是嫌我脾气臭不肯让你医治,没见过你这么记仇的小子,都躺在这儿了还记着先前之事。”
药瓶放到小木盒里,秦敛放到木架上,“你错了,我是想救你,可你要自寻死路我也挡不住,我气得不是你不肯治,而是你连仅有的机会都不敢去尝试。”
李炳叹口气,“小子,我不是不肯,我是想活但我是位散修,没接触过各大门派的弟子,你们百草门名声在外,但涉及生死我没那个勇气教予旁人手中,况且我听过你们宗门一些事,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
秦敛没有回话,走向屋外,背影看着稍显寂寥。
李炳眼皮一跳,大声道,“喂,小子,我是真心实意想谢恩,病好之后我请你喝酒。”
药鼎面前小板凳上,雪名坐在此处,看了过去。
嗯?喝酒?
秦敛顿住步子,拉过木门就要关上。
“你倒是吱一声啊,就听我就跟个傻子一样,”李炳骂骂咧咧。
觉得他真难伺候,说话也这么费劲,每句话撂出去就没觉得他听着是开心的。
只剩条门缝时,秦敛的声音传了进来,“好意心领了,记得半月内不要沾酒,喝了就废,想寻死尽管喝。”
躺在床上的李炳顿时蔫了,半月不碰酒这可怎么活。
术法大会开始前每个举办的地方都会张灯结彩,渡城也不例外。
长街一排排灯笼挂起,将黑夜照亮,人海来往间热闹得很,要不说凡尘呢,绥梦山都一个色儿,虽养眼偶尔还是想看看其他景色。
秦敛行走间目光未落到实处,看哪处都很恍惚。
李炳那些话总在心里打转,被害的师姐,包藏祸心的修士。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再遇见那人,绝不会只在旁处看着,定会上去给两嘴巴子,让你他娘说闲话,打不死你。
当初在门内师门弟子不止一次地想去撕烂那人的嘴脸,但有碍于门规没有动手。
他是该死,但不能死在绥梦山,更不能死在百草门。
秦敛生着气,就地坐在横桥上,灯火之下,远处绚丽的烟火炸开,星星点点闪烁。
月笼草悄悄地从腰间药袋里爬出来,顺着手臂,站到他肩上,两片叶子歪了歪,轻轻蹭他。
自从知道它在瓶子里不安分也能蹦出来时,秦敛就换了小药袋,他不想随时随地给他捡瓶塞。
秦敛侧头看去,就见它卖力摇动两片叶子。
他眨眨酸涩双目,扬起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丑死了。”
也不知他在说谁,月笼草是不觉这话是冲它说得,它转着两片叶子,很是尽心安抚主人。
过了片刻,秦敛好多了,拾起心绪去寻师兄。
今日他给了一百多银币,师兄这会应该是在素音坊隔壁的花街吧。
这条街市里有许多花草灵植的种子,百草门弟子最是喜欢,挑选相性的灵种没有会比这更有乐趣了,如同砂砾中寻星石,土堆里寻宝藏。
争相开放的鲜花,青翠欲滴的灵草,这里就是乐园。
路过一间间街铺,都未寻见师兄,就再他准备转回去再寻一圈时,瞥到街尾的师兄。
他在兴奋地挑选灵种,还闭着眼睛,特别神圣。
摊主是位老人,见他胡乱抓取也不恼,反而乐呵呵看着。
秦敛轻声走近,站在一旁不出声,就想看看这位师兄葫芦里卖什么药。
周季感受着一左一右的两颗灵种,全身心牵引。
认真的模样,秦敛都快觉他是在干正事了。
片刻后,他很犯难,嘀咕着振振有词。
“都很好……分不出上下…选哪颗好呢。”
“好不容易赚到那么多银币……要不都买。”
“不行……隔壁也有……容我再考虑一番。”
秦敛不住点头,自个儿劝自个儿,真不愧是他师兄。
又立了片刻,周季终于睁眼,伸出左手道,“我要这颗萝卜种子。”
老人笑着包好,周季递给他五铜币。
看到秦敛,他更兴奋,上前就是勾肩搭背,神秘兮兮地说,“师弟,我捡到宝了,这萝卜长起来能装满菜园子,以后也送你几个,保证汁多味美甜进蜜罐里。”
秦敛微抬下巴,指向左右,“灵种也挑好了?”。
周季瞬间丧了气,“转了圈没寻到,这里灵种虽多但与我不合,买回去只会凑合。”
又看眼师弟头上的月笼草,“还是你运气好,这灵草打小跟你一块,等你贯通心法,它也算个助力。”
灵植融入卷轴,增强实力,这是百草门弟子贯通心法后最普遍做法,一花一木都需细细挑选。
向来师门弟子都追求极致灵植,看着虽只有花草,但走遍世间都不一定会能碰到合适的,主要是相性,其次还不能太烂,品质也要好。
所以百草门弟子每到一处,都必会去城中花街去转悠,就算找不到好的,挑些萝卜种子回去也是可的。
秦敛:“师兄,我打算留着它。”
周季瞧他认真的模样,拍拍他肩,“它身具灵性,可是最好的选择,你若弃了,以后在遇可不容易。”
这话听着虽不算是何好话,但秦敛知他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替他着想,毕竟很多师兄都这般做了,修为也却有提升。
只是进入百草卷后,月笼草便不复存在犹如死物,它会成为卷中灵草,只知战斗不知疲倦,虽与他同进退,但秦敛更喜欢它蹦蹦跳跳充满活力的样子。
就像这会,还在头上东张西望。
秦敛笑道,“师兄不必担心我,以后之事谁说的清呢,况且还修行路漫漫,总会遇见的。”
周季捶他一拳,也没使多大力,“你这心比我都大,等你找起来就知多难了。”
玩笑似的话语,他也深知,这位师兄走了许多地方都没见着好的。
秦敛假装痛苦,揉着他捶过的地方,“师兄,我来寻你可不是为着挨打的。”
周季瞄着向左右铺子,“喔,那你为何寻我,缺草药了?”。
秦敛点点头,“确实缺两样,露凝草,莽草。”
周季转头看他,十分不解,“莽草那酒味儿可浓呢,你要它作何?”。
这株草都排在百草榜末尾,门内弟子多数不喜,都拿来整同门师弟,看谁睡大觉就拿去熏鼻,可刺味了。
秦敛踢走脚边一粒碎石子,“有位朋友喜酒,想炼制几粒药丸赠予她。”
碰到雪名时,靠近的瞬间,他闻到了百花酿的味道。
炼制带酒味的药丸,还能这样的。
周季讶异他独特的想法,“行啊,挺会想的,那跟我去药居吧,这两种药草多着呢,莽草放着也占地方,你拿走也算省了事,露凝草你不能多拿,之后来的师弟随时也要补新鲜草药,没了就坏事。”
秦敛:“师兄放心,我有数。”
同样都是药草,莽草和其它的草药,都搁着一段永远拉不近的距离,都在欺负它不能口吐人言。
若是能化形,它早跳起来,将百草门这一堆骂个狗血淋头,都是灵草,看不起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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