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炷香

幻中幻,

境叠境,

幻像不断,真假参半,虚虚实实,层出叠见,是为———

九重门

亦名曰,九葬。

要么埋葬了自己,要么就葬送他人。

实乃“葬”。

“九”一字,既为实数也为虚数。

无甚本事的、学习不精的,或者法力不足的,九葬便只能做成九或九层以内。

而对于那些大能而言,“九”便仅是一虚称了。

现下这情况,恐怕就是处于九葬中。

将九葬与幻术作对比,它的可怖之处就在于那个“真假参半”。

不知何为真,不知何为假。

银锦程反正是认为她的断臂是真。

之前没断的一边手抓住了什么长长似棍子的东西,现在,她被她所握住的东西带着,整个人飞了起来。

她立即松开手,稍转了身体,单脚踩住那长棍,一蹬,借力跳远了去,落在后边。

视力恢复过来,明明能看到了,但银锦程觉得不妙。

面前光弧划来,她来不及看清,立即腾起,向侧闪躲。

刚刚一沾地,还未等站稳,左脚便凉了一截,陷入台面里了。

低头看去,竟是正在不断向外扩散的一滩水。紧接着直到右膝左膝的位置也都落了进去。

银锦程用尚且完好的右手在水面画了个圈儿,再重重拍下去一掌,那滩水如沸腾般翻涌不止,一条水柱冲天而起,将她从水中托出。

她鞋尖踩水面,刚挥手准备招来扇,两边肩膀处忽然湿了,然后着才持住扇的手也被打湿,架住,然后动不了了。

背后炙热袭来,拔地而起了道焰刃向她快速逼近。

她借架住肩膀与手腕处的水球为支点,双腿蹬地跃起,用一个在空中接近平躺的姿势让那道焰刃接近擦着黑袍的衣料堪堪燎过,仅着了不足指甲盖大小,随后就灭了。

她避开了,焰刃却还再向前冲,经过她的腿的位置时,猛然窜高!

那双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腿霎时炙烤在烈焰中。

身前身后又同时有尖剪与箭矢攻来。

银锦程丝毫不受制,单条腿向下,鞋尖如点地般一点。

原本呼啸狂舞的艳焰忽的凝滞,而后以鞋背上空几尺为中心,红焰旋转着凝聚在一起,簇成一团巨型火球。

她指尖微收,持扇的一边肩腕上的水球倏然破开。

银锦程将扇子朝上高高抛去,身子扭转,把巨型火球猛踢出,徒手抓过剪子掷去,又因刚才那用力一踢,纵使左肩上还架着水球,整个人也移了位置。

恰好箭矢锋利无比,不偏不倚正好射破水球,她得以从空中落下。

彼时剪尖戳穿火球,瞬间将它戳得四分五裂。

扇子扇动几下,掀起的不是风,却是引得周围气流纷涌,汩汩而动,竟使得那些四散的火焰精准朝着擂台台面上站着的那几人奔去了。

是的,几人。

历来只有剩最后两个人才之时才能上去厮杀的擂台上同时出现了几人。

身上两个洞的龚冥松……绕腰间一圈血线的何枫纪……看起来血肉模糊颇为恶心的崔寰……还包括迷宫中的两个,以及一位从未见过的。

他们之中有些或许已经不是人了。

那人手中还拿着弩弓,衣服与脸上还有未化开的冰渣,想来应当就是之前那个对她连轰带炸还放箭的家伙了。

离谭清榆最近的何枫纪双袖一振,甩出的两袖水涌聚在谭清榆面前,一手成爪状绷紧往后收,奋力将疾驰到他面前的大簇熊熊烈火包裹住。

把火焰包住的瞬间那大团水就开始滋滋作响,其中不停有密密麻麻的气泡升起,咕嘟不断,但火也没灭,水亦没蒸发,就那么僵持着。

有这些水这么一挡,谭清榆自然是没事了,可何枫纪因此闪避不及,火焰眨眼间便到了他面前。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他却表情没变,连眼也没眨一下。

在焰即将烧到他睫毛的瞬间,何枫纪双臂抬起,以种有些不太正常的样子整个人风似的向后猛撤。

细看之下,他的双脚其实并未离地,而是在台面上拖行,腿也没有任何弯曲,身体笔直,胳膊自肘处一折,前臂松松耷下。

他的样子简直……像被拖吊着的木偶。

与此同时,龚冥松长刀挥出,挡开正迫近自己的火焰,崔寰与持弩弓的那人和何枫纪以同样的姿势迅速退后,不过两三秒就同何枫纪一并停在谭清榆身边。

龚冥松原本因被抽干了血而干瘪下去的身体莫名恢复的原样,崔寰被炸得血淋淋的也依旧能跑能跳,何枫纪在刚刚那向后的撤退中上下半截身体微微错了位,谭清榆在后边还好心的伸手给他把错位的上半身推了回去。

明明正灼烧的火已迫至面前,她先前在迷宫里碰见的两个人却僵在原地不动。

等那火烧到其中一个时,他却在恍了几下后刹那消失。

下一刻,他闪瞬出现到银锦程前方三步左右的距离,轰然炸开,浓厚的烟雾立即四处弥漫开,散满了整个擂台。

银锦程微惊,怎么又是炸了放烟?玩儿不厌的吗?

后方的烟雾中突然稍稍探出一只手,慢慢靠近,在她刚动手打算挥扇时一把扼住她的脖颈,猛然收紧,紧接着又一只接着可吹毛断发的金属利爪的手伸出来,一下子洞穿了银锦程的脑袋!

可手上并无穿透实体的触感,银锦程的身影在虚晃了下后不见踪影。

再一看,那抓住的哪里是脖子,分明就是一节手臂。

金属爪爪尖滴滴答答淌着些许红,又一滴红色落下的时候,伴随着冻彻心骨的寒意,金属爪同它一起倒地。

银锦程本是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不过估错了对方的速度,自己的动作快,可他还比她更快了一步,在她才跳起时便被捉着了那半截断臂,只是由于太快导致原地还有残影未散,刚好被人把手臂当成脖子了,一下穿透却基本扑空触及的是臂中堪堪连接的经脉而已。

同时,银锦程已来到谭清榆前方,一脚冲着他面门直直踢去。

即使周围的烟雾阻碍了视线,但众人却都可以依靠声音和气息来判断其他人的位置。

龚冥松反应奇快,当即两步奔来,一刀砍去,正中银锦程脚踝。

这一砍竟又砍了个空。

银锦程尚且还没有死心,翻腕挥手,掌中一抓便抓着把同体透明的冰匕首从上边跃出,一下子径直插进龚冥松脑中。

因为离得较近,何枫纪听到她动作时的衣料摩擦声时迅即凝了层高速循环冲击流动的水刀就刺向她。

银锦程没拔出匕首,而是干脆站住脚,手臂轮过一圈,把龚冥松从后脑到脊背的皮肉一道划开,再自下而上将何枫纪连水带手划成两半。

左右上后四方各有数支箭矢弩箭缠绕着噼啪迸溅的白紫色电光挟着破空之响倏然围到距银锦程不足六寸处。

她旋踵一转,一只大袖鼓鼓作响地甩过。

整一圈兜下来,再晃着胳膊顺着一甩一振,大摞的箭哐当哐当掉满地,吵人的紧。

扇子悬浮着扇动几下,搅开稠密烟雾又旋了一轮,银锦程上边那射来的箭全被冻上。

寒风当头给谭清榆吹了满脸,本想举袖遮挡却叫袖子一下糊上头,薄薄两层布愣是印出来了他面上五官,看起来倒是颇具喜感,好玩儿极了。

耳边听令哐啷摩擦碰撞声直响,待他终于放下袖子后,竟只见台上烟尘散尽,残破的一具具尸体凌乱得躺了一地,而银锦程拿着她那把铁扇骨尖排口合起来像大板砖似的扇子,尖头正对谭清榆。

“你趁我看不见时那么快把他们都解决了是为了让我少看点血腥场面吗?真是有心了,”谭清榆笑道,“不过他们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见得有多和谐。”

银锦程才懒得跟他笑嘻嘻,扇子往前又递了一递,直接就问:“纵倡傀之术你从哪里学来的?”

谭清榆双手一摊,道:“虽说那只是个即创即失没几个人知道的小把戏,但总归也不是什么秘术对吧。”

这倒的确,倡傀最开始被创造流传出来没几天就有人把它拿去作恶,一被发现便由它的创造者封去了。

但他既然没有明确回答,又碰上银锦程断了胳膊正为了如何自己接上伤神。于是乎,本来就有耐心但不多的加之心绪不佳现在耐心告罄,扇子再一送,破了九重门第二重。

周遭景象变换一回,却仍然还在擂台上。

谭清榆立于对面,脚边枯血躯体依旧。

“你猜……”

“我不猜,”银锦程立马打断他,斩钉截铁道,“这方才那就是你九重门最后一重了。”

谭清榆叹气一声,敷衍地鼓了两下掌:“尽管被说话打断了这令我有些个不快,不过你猜…哦不,说对了。”

话的尾音尚未落下,谭清榆猝然扬手抓住扇,猛的朝后一拽,另一边自袖中抖出一柄剪子来,直取银锦程左眼。

银锦程松开扇,脚下走了个步子,绕到他身侧,曲肘一击,被谭清榆弯腰躲过。他扔开扇子,就势挥出尖剪,银锦程稍稍后仰,闪电般出手擒住他腕处,“咔”地掰过去。

谭清榆没折的掌中不知何时亦捉了只剪子,正刺往她太阳穴,可却半道止住,整个人往下瘫倒。

银锦程撒手由着他伏在地上。有他这一倒,收在衣襟内口袋里的东西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掉出,摔成一块块的了。那些藏在冰层底下的东西细看下,若是拼好竟是个个似虚似实像木偶般的玩意儿。

银锦程抬脚拨了拨碎片说道:“把性命和倡傀系在一起……是傻子。”她如是判断。

谭清榆还没死透但显然快不行了,话音很低:“那你就见过一个法力强到可以离了雾凛还能同时使用九重门和用倡傀操控将近十具尸体的魔族傻子了。”

他说的很对,一个离开雾凛还有如此强悍的法力,着实不容小觑,可又把自己的命连在能一触即碎的术法做的物件上,是傻子。

银锦程依然没搭理他,准备回去去捡扇子拾胳膊,听见他口中又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心中诧异,立即回身,却只见谭清榆已经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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