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烬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此刻正一动不动地锁着江慈川拧成一团的眉毛，她真的像只假装思考的猫猫。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程烬伸出了右手，手掌摊开，沉默地等待着。

“你……”

江慈川看着那只纤细小巧、没有老茧的手，再抬眼对上程烬那份快要溢出眼眶的真诚。

“……好像有点呆？”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眸弯成了月牙。

“算了，脑袋好使的人，总会有点怪癖。”

江慈川并未握上那只手，她扬起下巴，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嘴角勾起一抹骄傲又狡黠的弧度，然后抬手——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

她的手掌顺势拍开了程烬的手。

“走，去一楼看看。”江慈川语气轻快，转身带路。

程烬愣在原地，垂眸看着自己被拍开、微微发红的手掌，她感受到划过的手掌十分粗糙，布满了茧子。

拍开……是拒绝的意思？

可她的语气，明明是答应了。

程烬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算了，结果是好的就行。

【70：34：21】

时间在倒数。

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她们必须抓紧。

程烬跟在江慈川身后，两人穿行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她打破了沉默，声音清冷地问：“玩家是怎么升级的？”

“看你通关副本的数量和‘质量’。”

江慈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回响。

“净化币也会参考，但不多。”

“进多少本才能升级？”

“没准。”

江慈川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副本分四等：简单、普通、困难、地狱。比如说，我才过了5个困难本，1个普通，就已经是3级玩家了。”

“有的人，刷了十几个简单本，可能连2级都不是。”

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身经百战的骄傲。

这一路上，除了她们自己，再没见到其他玩家的影子。

程烬的视线扫过一间间紧闭的教室门，压低声音继续问：“困难本，很难吗？”

“何止是难。”

江慈川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等级越高的副本，里面的‘东西’攻击性越强，也越聪明。”

“我们玩家，没有任何防御反制手段，只能靠在现实世界的广场训练厅里锻炼身体，硬抗。”

程烬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没有小说里那种道具吗？”

这个问题，让空气瞬间变了味道，江慈川刚刚还轻快的步伐，骤然沉重。

她停在楼梯口，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将手搭在冰冷的扶手上，之前那股骄傲猫猫的劲儿，从她身上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有。”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深潭。

“至少，低级玩家没有。”

“在这里，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那高级玩家可能是有的了？程烬心中闪过这个判断。

两人站在二楼楼梯间，正要下楼，却意外地与另外三人汇合。

娄泽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墙上，脸色惨白。

向碧曼正与柳嘉树低声说着什么，她们手中都拿着一根从拖把上卸下来的、湿漉漉的木棍。

见到下楼的两人，向碧曼立刻将墙边多余的两根木棍递了过来，神情严肃。

“我们一起行动，有危险可以互相照应。”

她看着江慈川，眼神格外认真：“如果实在要分开，你带这个新人，我们带那个1级的。”

向碧曼的潜台词很明显，经验丰富的江慈川带最弱的新人，她们两个2级的带一个1级的，是相对稳妥的分配。

“虽然我只有1级，但还没弱到需要女孩子带啊！”娄泽抱着木棍，眼眶泛红，声音都在发颤。

“再吵就把你一个人塞到1楼！”向碧曼扬起棍子，低声威胁道。

娄泽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迅速躲在柳嘉树身后，只敢小声嘀咕。

程烬接过木棍，入手冰凉湿滑，看来她的拖把也被拆了。

程烬没有理会那边的闹剧，而是直接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们只有20分钟。下课铃响，林老师很可能会出现。而且1楼很可能会有一个穿‘保安’服的林老师。”

她的语速平稳，逻辑清晰，让紧张的气氛为之一凝。

“这栋教学楼是回字形，四栋楼连在一起，但只有1号楼和3号楼有楼梯，2号和4号没有。”

程烬抬起木棍，在空中虚划了一下。

“我和江慈川从3号楼梯下去，沿3-4-1的路径探查。”

“你们三人从1号楼梯下去，沿1-2-3的路径探查。”

“这样走，我们两队不会漏掉任何一栋楼，而且路线不重复，效率最高。”

向碧曼愣住了，她完全没想过这个方案。

“那中间的院子……”她下意识地问道。

“如果各自的路线没有危险，并且还有时间，再去查院子。”

程烬的目光扫过她，“如果来不及，就放弃，下一次上课再查。安全第一。”

“好！”向碧曼只思索了几秒，便被这清晰高效的方案说服了，果断点头。

说完，程烬没有再浪费一秒钟，拉起还在打量她的江慈川，急忙往3号楼梯口赶去。

身后，娄泽断断续续的哀嚎被甩开很远，程烬轻轻摇了摇头，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时间不多了。

一楼与上面几层完全割裂，这里没有阳光，只有天花板上闪烁的电灯，投下忽明忽暗的惨白光芒。

走廊上，暗褐色的液体早已干涸，形成一条狰狞的拖拽痕迹，从楼梯口一直蔓延到4号楼。

一阵冰冷的风从走廊尽头刮过，程烬的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咕噜噜……咕噜噜……”

4号楼一层有两个教室，其中一间，正冒出些许白烟，隐约传出水烧开的声音，而那条拖拽的痕迹，则消失在另一间教室的门后。

两人对视一眼，程烬自觉地退后半步，跟在江慈川身后。

越是靠近，那股混杂着铁锈和腐肉的腥臭味就越发浓烈。

江慈川警惕地用棍子顶开教室门。

里面的桌椅被胡乱堆在墙角，教室中央留出一大片空地。

黑红色的液体早已凝固，像一张怪异的地毯，均匀地铺在空地中央，零星的肉块散落四处。

程烬胃部翻涌，她跟着江慈川走进教室，才发现那些堆积的桌椅下，竟塞满了各种器官。

腥臭味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一把巨大的砍刀，就扔在不远处的地上，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别动！”

江慈川一把拦住想去捡刀的程烬，声音严厉：“不要乱动副本里的武器和食物！”

程烬的手停在半空。

那自己口袋里的面包……

江慈川拉着程烬，快步走向另一间教室。

温热的水蒸气扑面而来，水声咕噜噜地响着，其中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吧唧嘴的声音。

江慈川松开程烬的手，放轻脚步，弯下腰，一点点推开半掩的教室门。

一股浓烈的肉香味瞬间将两人包裹，温柔的蒸汽拂过脸颊，几乎凝成水珠。

“卧槽！”

江慈川暗骂出声，一把抓住程烬的手，头也不回地朝着1号楼梯口狂奔。

她看见了什么？

程烬按捺不住，在狂奔中回头看了一眼。

一张咧到耳根的笑脸，红白的脑浆顺着凹陷的额头滑下，鼻子歪在一边，整张脸都抹满了鲜血。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

好近……

程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巴无意识地张大。

不对！

她……她为什么在自己的身后！

一股冰冷的触感从后背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紧紧贴着她。

程烬下意识握紧了江慈川的手，用尽全力跟上她的步伐，话语依旧冷静，却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江慈川……”

“诡异趴在人背上……正常吗？”

“什么！”

江慈川震惊回头，程烬脸色发白，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脑袋后多了一张陌生的脸。

“不正常！”

江慈川一咬牙，将程烬往自己身边猛地一拽，借助程烬扑来的惯性，顺势挥出木棍，让冲击力达到最大。

女孩露出的脑花散开，身形不稳跌落在地，江慈川趁机一把抓住踉跄的程烬，向着1号楼楼梯口狂奔。

被连拖带拽的程烬余光不忘扫过中间的院子，呈放射状的褐色痕迹在白色地板上格外显眼，一团黑色的影子似乎蹲在痕迹旁，不知在干些什么。

“唔！”

程烬稳住差点被阶梯绊倒的身形，在江慈川吃人的眼神中急忙回神，快速跟上江慈川的步伐迅速回到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