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过后，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叶南把烘干机里的衣服和手套刚拿出来，就看见泰山叼着她的手机跑了过来。手机在泰山的嘴里有节奏的震动着，叶南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拿过沾了泰山口水的手机。

刚接通，就听见听筒处传来一句大喊：“姑奶奶！你知道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了吗？”

叶南把手机拿远，看了一下时钟，12点整。

“中午请你吃饭。”叶南看着窗外一览无云的蓝天说道。

“来我诊所吃吧，我2点还有一个咨询案，请给我带一杯手冲咖啡，么么哒！”对方快速说完就挂了电话。

看来，某人也是熬了个通宵。于是叶南快速的做了一杯手冲咖啡，用保温瓶装好打包出了门。

刚到秦可的诊所楼下，就见她挥舞着双手，身上的白袍迎风飘扬，随手用圆珠笔固定住的脑后头发也被风吹的岌岌可危。

“给，怎么不套件外套就出来了？”叶南把保温杯递过去，没好气的说。

“懒，而且室内太热了，我正好出来散散气。啊，就是这个味道~宝贝，你应该开一个连锁咖啡店，直接干上市。”秦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按着电梯，说道。

走进诊所，工作人员都熟悉地朝叶南打招呼问好。叶南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就见秦可已经大字躺到了诊疗床上，茶几上已经堆了好几个外卖饭盒，而她们的午餐也正热气腾腾地端坐在几个空饭盒上。

“还这么拼？”叶南没有坐下，而是站到落地窗前，看着高楼下川流不息的人影。

“奶粉钱，还有，下季度我估计就要做高级合伙人了，论文也还有两篇要发。”秦可撇了撇嘴，说道。

“大宝已经不喝奶粉好多年了吧？怎么，你又怀了二胎？”叶南惊讶地问。

“我们上周离婚了，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孩子归我。”秦可坐了起来，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那恭喜你恢复单身，今晚开个party？庆祝庆祝？”叶南转过身，笑道。

“生日快乐~抱歉昨天晚上实在太忙，下次我一定参加你的生日party。至于我的恢单party就算了，我只想忙完这周，然后睡它个三天三夜。”秦可摇了摇脑袋，说。

“大宝呢？在你妈那？”叶南走过去捏了捏秦可的肩，问。

“嗯，周末再接他过来。对了，你的生日礼物，本来想早上就给你送过去的，结果你电话也不接一个，昨晚又喝过了？”秦可歪着头指了指沙发上放着的一个高级化妆品礼盒，盯着眼前明明已经30岁了却还显得学生气的女人，及腰顺直的长发和平整的刘海，嘴唇因为冬季干燥而涂了一层薄薄的润唇膏，不算显气色，但至少不像宿醉过头的模样。

叶南走过去，拿起礼盒打开，是一只口红，直接上嘴涂了一层，然后拿出手机照了照，不错，颜色很合她。

“没有，孙妍说怕被泰山咬。手机放书房了，没听见。”叶南抿了抿嘴，感觉嘴里有些许化妆品特有的香精味。

“泰山凶起来的时候，的确挺吓人的。对了，手机别弄震动了，现在不是你的休息期吗？”秦可又重新躺了下去。

“吃饭吧，我点的是上次你说不错的那家外卖。”叶南说着坐到茶几前，把桌上的外卖垃圾都扔进了垃圾桶。

两人吃完饭，差不多也到了时间。叶南拎着保温杯去洗手间冲洗，刚把杯子用纸巾擦干，就听见一个女生小声地问：“请问，是叶雅南，叶老师吗？”

叶南顿了顿，转过身，笑道：“是我，有什么事吗？”

女生有些许紧张和激动地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您也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吗？不好意思，我真的很喜欢您的作品，您如果有什么压力，额，我是说如果您有这方面的困惑，选择来这里是对的，我也在这家诊所做治疗，我可以给您介绍这里最好的医生——秦可，秦医生，很多人都找她咨询的，效果也很不错。”

叶南笑了笑，说：“谢谢，没有，我只是过来看看朋友。我的朋友就是秦医生。”

女生连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匆匆走开了。

叶南把保温杯放进环保袋里，然后看见镜子里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眼睛如碎落的玻璃，反射着无数模糊不清的人影。

没有和秦可道别，叶南只是发了一个先走的信息，等空了两人再约饭局。

走到大街上，能看到道路两旁还有不少车辆被雪覆盖着，还有正在扫雪的环卫工人，以及几辆除雪车在道路中央移动着。行人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全副武装地匆忙略过。

叶南像是和他们格格不入，悠闲地缓步走着，路过公园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老人推着婴儿车闲聊着，也有几个年轻奶爸奶妈围在一起，抱着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讨论到了什么，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一些没有上学的小鬼头们，则聚在一起，手上搓着雪球，互相攻击着，尖叫着。

叶南就这么走着，观望着，偶尔停下来，把脚下凝固的雪抖落。又继续走着，绕过高楼，绕过公园，走过天桥，最后找到了那间宠物医院。

这次叶南没有戴手套，触到冰冷的门把手，然后在感受到更强烈的凉意前用力推开了门。

“欢迎光临”的女声应声响起。但是前台只有另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生，笑容满面的迎接她。

叶南走过去，拿出手机打出几个字：“我来接我的猫。”

女生楞了一下，手忙脚乱地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字问：“不好意思，请问有带单子来吗？我给你查一下。”

叶南才想起来，出门忘记带诊疗单子了。摇了摇头，叶南打算离开。

女生阻止了叶南，问叶南有没有下载宠物医院的APP，上面应该会有电子诊疗档案。叶南一边下载APP的时候，一边想怎么男人没有告诉她这个操作，一点也不专业。

宠物医院里不是很安静，一直有猫猫狗狗的叫声，叶南按操作步骤划着手机，耳朵仿佛要炸开，正打算放弃。突然后面的房间走出来一个白袍医生，手里正举着那只“她的猫”。

很奇怪，明明只是短短相处了不到1个小时，但是叶南一眼就认出来那只小猫，可能因为这只猫的眼睛很独特，湛蓝色的，像极了一览无云的天空。

叶南终于操作完毕，然后医生对着她说了很多，说猫咪还需要再观察3个工作日，驱虫和补充营养，好在伤口愈合的很好，但也要继续观察是否后续有感染，其他没有什么问题。

叶南只是听着，然后时不时用手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发，似乎医院已经给它擦拭的干燥洁净了，不过肯定还没有给它洗澡，因为伤口还需要愈合的更好一点才能洗澡，这也是医生说的。

叶南支付了一大笔费用后，拿着一摞单子，坐在医院的就诊等候区，发了会儿呆。猫狗的叫声渐渐平息了，来看诊的人也没了。小猫已经被医生重新带进了那个看起来密不透风的房间。

叶南站起来，围着医院的货架展示区，开始思考等小猫康复，要给它准备的物品了。泰山会不会讨厌它？应该不会，泰山是条十分有正义感的狗。

叶南杂乱无序地想着，手里已经拿了好几包猫咪饼干。

突然，门口又响起了一声：“欢迎光临”。一个扛着相机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走到前台，问道：“请问这里是否有个穿军大衣，很高个的男人？”

女生狐疑地看着这位奇怪的男士，没有开口。男人歉意地从胸口处扯出一个牌子，说：“我是红星日报的记者，是这样的，昨天上午在隔壁街区发生了火灾事故，有一栋居民楼电车充电爆炸起火，还好大部分人都出去上班了，只有一户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消防车到之前，他们自己跑到阳台自救了，但是因为老人行动不便，虽然只在2楼，也没办法自己下来。还好有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外卖头盔的年轻人上去救下了他们，我们报社走访了很久才找到这里，因为他戴着头盔，没有看到脸，只知道他是兼职的外卖员，车上有很多这家宠物医院的宣传单。我们想给他做个见义勇为的采访，这样的好人好事，应该要多多宣传，你说对吧？”

女生听完，想了想，说：“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令哥，不过他白天都不在店里，要晚上8点才过来值班，要不您先留下名片，他回来了，我让他联系您？可以吗？”

记者立刻给了女生名片，并且说到时这篇报道会上头版，街道办那边也准备要给他申请见义勇为市民奖，还会有相应的奖金。女生连声说好，一定传达到位。

记者刚走出去，女生就立刻拨通了电话。

“令哥，你在哪里呀？刚刚有个记者过来，说你救了人，要采访你，还要给你颁奖呢！”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不知道对方回复了什么，只见女生懊恼地应了几句：“好吧，知道了。”然后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叶南全程围观了下来，放下了手里的宠物饼干。然后拿起手机，搜索关键词“火灾”“外卖员”，一个点赞量几十万的视频映入眼帘。

只见视频里，远处的居民楼黑烟滚滚，不时有救命声和路人的呼喊声传出，还有车辆的鸣笛声交杂着。在失火的楼层里不时有人快速跑出来，火势看起来很大，跑出来的人走到安全处就开始蹲下嚎哭，有些人身上还穿着睡衣，熏得也灰黑的看不出来颜色了。

然后镜头拉近，在黑烟缭绕下的2楼的阳台处，还有一个小男孩在尝试攀爬，阳台里还有一个老人的白发若隐若现。附近的居民有几个已经提着水桶尝试往上泼，但基本没有太大效果，只能拼命呼喊着寄希望他们能自救，还有打电话呼叫救护车和警车消防车的。

就在大家都在焦灼的时候，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外卖头盔的男人出现了。只见他拿过路人手里的水桶，把手里的围巾淋湿，围住自己的口鼻，快速地踩着楼体外部的水管攀爬到接近阳台的外置空调处，小孩已经半个身体都挂在阳台外了。

男人迅速的拖住小朋友，然后拉到自己身上，让小孩双腿挂住自己的腰腹部，立刻把小孩给带下了平地。小孩哭着对他说：“叔叔，请你快救救我的爷爷，他还在阳台呢，求求你了。”

男人于是放下小孩，又马上爬了上去，阳台没有封窗，但是有好些花盆挡住，男人把花盆全部打落，然后跳进了阳台。火势突然加大，这时消防车也陆续达到了，但是还在迅速搭建抢救点位和接水枪，还有放置逃生气垫。

男人把自己的围巾给老人围上，老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用军大衣绑住老人一起爬出了阳台，然后快速跳到了气垫上。

围观路人见状马上发出了尖锐的叫好声，消防员们继续灭火，救护车把老人和小孩还有惊慌失措的受灾人群带走了。而男人在兵荒马乱中，也消失不见了。

视频的评论大部分都是在讨论电车爆炸的危险性，要求政府尽快出台相应的限制政策和消防安全方面的批判，但是点赞最多的评论还是有人在问视频里这个见义勇为的年轻人，能否找到他，奖励他。

叶南把这条寻人的评论楼层全都看了一遍，没有任何人能够艾特出主人公，但也有人提出看到了男人的外卖头盔，以及因为着急救人，把外卖电车随手倒放在地以至车筐里的宠物医院的宣传单子散落满地的图片，想必这个记者就是看到宣传单找过来的。

叶南走到前台，把视频放给女生看，女生惊讶地张大了双眼，捂住了嘴巴，说了一句：“太帅了吧，令哥。”

然后，叶南第一次知道了男人的名字——纵令。奇特的名字，奇特的男人。而昨晚坚持送她回家，是否也算是见义勇为呢？叶南看着视频结尾处最后定格的男人模糊的背影，微笑着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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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见义勇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