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惊鸿刚刚得知,拍摄前期女主演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了。
毕竟前期只有她和男主的一些片段,女主演就算来了也没戏份。
她更惆怅了。
独自一人坐在单虹小院外的石头上,托着下巴发呆。
她面前的小木凳上放着四五张笔迹满满的试卷和两本教材书。
昨天和高义南演对手戏时,甘惊鸿总觉得还差很多东西,但她也不好再去说对戏的事情,而女主演这边也一直不露面,她只能拿着剧本闭门造车。
——猜测男主演会有怎样的反应,她的应对反应要怎么来,未来的单虹又会改变多少。
身为少年时期的单虹,甘惊鸿不一定要多了解未来的单虹,但她得知道一星半点,这样才能在演绎的时候,通过一些不明显的肢体动作来向观众暗示隐喻——
她和她是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少年时期和成年时期,一个心气高傲,不服输不示弱的学霸单虹,她的本质从未变过。
可是甘惊鸿一点儿都不知道女一会怎么去诠释单虹这个角色。
她正想着,另一边的几个剧组人员拿着手机刷娱乐新闻的视频。
主角是宫欢,视频博主正在解析宫欢的一举一动。
“大家快看,宫欢在新星晚宴的这段红毯路走得有多快,跟赶着要去菜市场似的!晚宴上的所有明星在红毯上都是优雅华贵的走着台步,只有她像要赶着完成任务,对主办方一点都不尊重!”
甘惊鸿皱了皱眉,拿起小石头往几人那边砸了一下。
几人看视频十分投入,压根没注意到这点动静,这让甘惊鸿说不出的反感。
他们根本不了解宫欢,却显得好像能通过一个人的肢体动作和表现出来的一面来确定一个人是怎样的。
等等——
甘惊鸿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肢体动作,了解一个人?
甘惊鸿急忙拿出手机,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忘记这个超绝的想法,她点进一个视频APP,在里面搜索女一曲静初的名字。
搜索结果出来无数条。
曲静初是一线电影演员,关于她的影视剪辑层出不穷,甘惊鸿很轻易就找到了一些高光片段。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甘惊鸿一直找这些视频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媒体采访、走红毯、日常访谈的视频,如同魔怔般地沉浸式地看了几个小时——
甘惊鸿记住了一些曲静初的日常习惯。
说话时的前后断句,常用的几个语气词,身体的日常体态,还有面对媒体时疑惑、开心、忍不住笑的各种各种表情动作,再融合在影片里曲静初常用的动作。
甘惊鸿差不多对女一的演技技巧有一些了解了。
手机电量告急,只剩3%。
甘惊鸿才眨了眨酸涩发涨的眼睛,将手机锁屏,看着远处的油菜花田放松眼睛。
“这样也是一个办法,”她自言自语道,“比观察本人的信息量更多,接下来就是尽量在角色里面加入这些习惯性动作。”
加入之前,甘惊鸿必须要自己不停地练习,将这些动作刻入本能,她才会在演戏时下意识做出相同的反应,否则只是一味的模仿的话,在镜头里会显得非常虚假,有刻意模仿的情况。
甘惊鸿设计动作细节时,小院里面传出超大喇叭声,是刘导在召集剧组人员:
“今天拍摄男主暗中保护女主的剧情,还有男主被同学索要保护费一些镜头,主要拍摄场地在学校,摄影还有打光都跟我走。”
几人出了院门,刘导看见一边站着走神的甘惊鸿,叫了她一声:“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高义南那边还要晚一点。”
能蹭车她当然求之不得,甘惊鸿连连点头:“要!”
两三辆体型略大的面包车停在不远处,车内塞满了零零散散的道具。
甘惊鸿跟刘导和副导坐了一辆车,她刚坐稳,车便开动了。
刘导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一个导演负责的不只是拍摄,还有剧组的各种调度。他忙着去调整剧组的人员安排,休息时间紧迫,几乎没怎么睡好。
副导和甘惊鸿挨着坐,大概车内太安静,她小声跟甘惊鸿闲聊起来:“昨天看见你和高义南在对戏,旁边还有几个人在看,是怎么回事啊。”
电影拍摄过程中一般是不允许外泄剧情内容的,不过刘导这个剧本之前就有在微博上面提到过一些,再加上是爱情片,主打的就是一个氛围和演员之间的关系,也就没有非常严格的禁止路透。
甘惊鸿委婉笑笑:“就是赶巧了,昨天正好高老师的粉丝来探班,就顺带着对了下戏。”
“哦——怪不得呢。”副导看了眼前面坐着的刘导,有意无意地说:“昨天高老师聊天的时候,提议男主和女主认识的过程应该再多一点,他说只是一次小巷子的救助太单薄了,你觉得呢?”
谁,谁觉得?
甘惊鸿左右看了看,非常不想发现副导演把问题抛给她这个不起眼的小配角。
她抬眼时瞄见后视镜里刘导的眼睛也睁开一条缝。
为什么不问导演?
“......”她能怎么觉得,她连对戏都不敢。
大概是甘惊鸿脸上血色褪得太快,副导以为她不敢接话,拐了个弯:“不用想那么多,你就说说你对角色的个人理解和想法就行。这事昨天高老师和刘导聊了聊,刘导一时拿捏不准,想问问你对角色的理解,看看能不能有点灵感。”
甘惊鸿这才安心,她始终穿着那身蓝白校服,脑后马尾有些松散,更有学生气的样子。
“我,我觉得可以加点。”甘惊鸿手中的剧本卷成了团。
副导演以为她会和稀泥说加不加都行,毕竟她只是个配角女二,没想到听见这么个回答,好奇地追问:“也是角色不立体的原因吗?”
甘惊鸿紧张起来小动作很多,她一只手挠了挠侧脸,斟酌着说:“我和男主的最大接触就是小巷那场戏,他是在这之后开始对我上心,保护我,直到男女主成年后接触才多了起来,最后帮女主背锅。”
副导:“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能说是问题吧,”甘惊鸿放下手,攥紧剧本,“我觉得......救他之前,我们两个是不是应该有点接触,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我又是学霸,他应该多少听说过我,甚至是接触过几次。”
保姆车开出郊区,驶入竖店的大型拍摄基地,副驾驶上的刘导慢慢睁开眼,看着后视镜里的小演员。
她认真地分析着角色:“这样多少有个印象停留在脑海里,然后在小巷救他的时候,他看见是我会很惊讶,不敢置信等等许多复杂的情绪,而且男主学习不是很好,他对学霸会不会有一种仰慕之类的情绪,我觉得这样下来角色能更有层次感。”
“我之前一直觉得缺点什么,感觉这部分的接触很突兀。我救了他一次,所以他一直暗恋我其实也算合理的剧情,只是少了点......”
甘惊鸿组织着措辞,副驾驶上的刘导忽然接过话:“铺垫。”
“对!就是这个,”甘惊鸿眼睛一亮,重复了一遍,“铺垫!”
她反应过来刚才两个字是刘导说的,甘惊鸿不好意思地笑笑:“刘导不愧是专业的。”
“你说的很合理,”刘导侧过身看后座的甘惊鸿,赞赏地看她,“确实少了铺垫,因为剧本的重心放在后期男女主成年后的接触上面,过去我们只定了巷子那场戏,考虑到电影时长的问题,我们没打算在过去多做拍摄。”
甘惊鸿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要加上这些剧情,”刘导又坐了回去,甘惊鸿意外地看着他,“后果重要,前因也要到位。”
甘惊鸿若有所思地点头,不敢多吭声。
副导倒是很高兴地说:“可以啊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大......麻烦?”
“可不,”副导偷偷瞄了眼副驾驶的刘导,侧耳到甘惊鸿耳边悄悄说,“昨天因为加戏的事情,刘导差点和高老师吵起来。”
甘惊鸿惊讶:“啊!?”
“高老师说要加前期接触的戏份,这样女主成年后对他的印象才会更深刻。”
副导说:“其实你们的意见大差不差,但是他是想增加后期的感觉,刘导觉得那样男主就有点过了,感觉变味了。但是你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前期接触不止是一个人的印象深刻,而是双方的,尤其这个铺垫可以增加小巷戏份的戏剧张力。”
甘惊鸿没想那么细,她看着副导大谈特谈,由衷地夸道:“您的分析也很全面,我都没想那么多。”
副导全盘接收她的夸赞,得意地扬眉:“那当然,我以前做编剧的!”
车内安静了会儿,甘惊鸿倚在后座靠窗的位置休息。她刚才就有些恹恹的,这会儿身体的不适感加大,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半蜷缩着窝在座位上。
保姆车很快停在了拍摄基地,刘导下车去指挥拍摄的位置和角度了,副导则在整理拍摄流程,她抬头看了眼甘惊鸿这边,发现人脸色比刚才更白,有点不对劲。
“小甘,你不舒服吗?脸怎么那么白?”
“没事,”甘惊鸿摆摆手,刚说完眼神一转,为难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那个,您有带卫生巾吗?”
副导瞬间明了,从随身带的生活用品包里找出来递给她:“我说你怎么没前两天有劲头搬石头了,等下的拍摄内容没什么难度,我让化妆师给你补点腮红遮一下脸色。”
“好,麻烦您了。”甘惊鸿接过卫生巾,拉开车门下去。
下车时,甘惊鸿看见高义南的房车也开了过来,她顾不得打招呼,循着公共卫生间的牌子就找了过去。
竖店的剧组和群演众多,公共卫生间门口排了不少人,穿着古装的群演、缠满绷带只露出眼睛的木乃伊、画着黑山老妖妆容的石矶娘娘等等都在排队。
她只得忍着痛意排在后面,小腹里面阵阵绞痛。
队伍旁边,一个浑身穿着棕褐色的椭圆形外壳的群演慢慢悠悠的晃了过来,眼珠子转了两圈,看见排成长队的人群很是不耐烦。
他头上两根触须晃了晃,仗着自己体型大,摆着身体硬生生插入一截队伍当中,理直气壮的插了队。
队伍顿时又往后挪了挪,不少人都啧来啧去的,探头往前面看。
“你干嘛!什么人啊这是,这么多人都排在后面,你还插队要不要脸!”
“后面去,听不见啊你?”
后面排队的穿着染血日式军服的群演一把卸下了背上的刺刀,连扎了几下那只蟑螂,嘴里叫骂不停,“滚开!!”
这只群演理都不理,仗着壳硬死赖着不走。
这么大张旗鼓地插队,前后排队的人骂了半天,插队的人全当听不见。
甘惊鸿觉得火气直冲上头顶,她小脸煞白,离开队伍往前走了一段,来到插队的那人旁边。
甘惊鸿冷着脸,她个高,因为疼痛整张脸很难看,盯着蟑螂群演气势汹汹地说了两个字:“排!队!”
群演是位中年男子,看甘惊鸿一身校服穿着,估摸着是个年轻小姑娘,不但不搭理,反而更嚣张地歪着头把她当空气,两根触须也左右晃动着,好像在嘲讽她。
甘惊鸿更恼火了,她缓缓抬起一只手,凶巴巴地说:“你知道石头的重量吗?”
蟑螂群演被这话问的懵了下:“啥?啥重量?”
甘惊鸿手伸出去一把揪住蟑螂群演的两根触须,不由分说地提着他往排队的队伍后面走。
“啊啊你干啥!诶啊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要打人啦!”叫了半天,排队的人群没一个搭理他。
蟑螂群演没有甘惊鸿力气大,抓着她的手臂,两条腿想往后退,却愣是被甘惊鸿拖行数米,直到队伍最后面。
甘惊鸿松开手,蟑螂群演顿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直叫,哭爹喊娘的,却见那小姑娘一句话也不说地转头回去。
插队的蟑螂群演骂了几句,被排队的一行人频频盯着,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吃了这个亏乖乖排队。
甘惊鸿走回原位时,那还留着她的空位,后面排队的一行古装剧演员都向她投来敬佩的目光。
——吾辈之女侠!
废了会功夫总算做好了防护,甘惊鸿又在便利店买了些卫生巾做为备用,往剧组走时,天渐渐阴下来,整个竖店显得灰蒙蒙的。
加戏份后拍摄进度也要跟着调整,刘导很快就暂定了两个拍摄地点,一个在公交站牌附近,一个则是学校里的操场上。
竖店是个大型影视基地,这两个地点在基地内就可以完成。
甘惊鸿一回来,刘导便跟她说接下来加的戏份内容:“加了两个剧情片段,一个是男主被索要保护费而迟到在操场罚跑10圈,你下课看到后给他送了一瓶水。”
“一段是你放学回家的时候碰上下雨,你需要赶到公交车站这里,跑到一半的时候身上淋湿了,男主看见你之后来给你送了伞,他自己却淋着雨回家。”
甘惊鸿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笔,在剧本空白处记下这两段剧情:“那我跟他算是认识但不熟的一个状态吧。”
刘导想了想:“差不多,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认识你,因为你是学霸,成绩名列前茅,学校的专栏里面经常出现你的照片和名字。”
“哦哦,”甘惊鸿应道,“懂了,我不认识他,只把他当普通同学,他认识我,但是因为一些接触所以有了情愫。”
这姑娘看着呆呆的,对角色的理解倒是很透彻。
刘导没过多指点,只是说:“按照你的想法去演就行,等会先拍公交站的戏份。”
有些老套的情节,甘惊鸿想,不过有的演就不错了。
这可是电影啊,她的第一部电影作品。
她将剧本翻到后面略新的页面上,大部分的重头戏和反转都在后面,她演不了,不过甘惊鸿打算拍后期时,看看能不能跟导演提出继续跟组。
刘导和副导都很好说话。
男女主演的对手戏,她还是很想看看的,说不定能学到点新东西。
天虽然阴了,却不确定能不能等来这场雨,道具组在整理水管和水枪,准备等下人工降雨。
甘惊鸿抱着保温杯喝着副导帮她冲的红糖水。
这些本来该是助理做的事情,但甘惊鸿的助理高姐临时有事走了,她走之前特意给剧组人员买过水,让他们帮忙多照顾一下甘惊鸿。
再加上甘惊鸿老老实实不闹腾,长相乖巧喜人,大家都把她当朋友处。
公交站牌附近的机位布置完善,高义南从旁边停着的房车里走了下来,昨天因为加戏的事情他和导演有点不愉快,刚才加戏份的事情都是副导去说的。
提的时候那么反对,最后不还是加戏份了。
高义南演了10来年的戏,期间也做过不少幕后工作,对剧本的揣摩肯定不比刘导少,刘导只是这两年拍了一两部还算叫座的文艺片,并不是在电影方面就算行家了。
而且这部爱情片,高义南也就是放松放松来演一演,不比那些大片耗人,又能和女一炒作一下,保持热度。
高义南认为,他有足够的资历对剧本提出修改意见。
助理紧跟在高义南身后,在他坐下时迅速将座椅放在他身后,接着又撑伞给他挡紫外线。
他翻了几下剧本,刚才那两场戏份没一点难度,随便演演就行。
紧接着,高义南的视线看见一边捧着保温杯坐在马扎上的甘惊鸿,她看着公交站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见她,高义南就有些不舒服。
昨天粉丝们来剧组探班,他本意想让她们为自己的演技惊为天人,然后大肆夸赞宣传,他都看见有粉丝在录视频了,于是让甘惊鸿来配合他对戏。
谁能想到这么个小配角的演戏方式那么嚣张,一度将他的存在感压下去,让高义南吃了瘪。
怎么都要教教她该如何做人,怎么尊重前辈。
一切布置完善,准备开拍。
刘导坐在监视器后拿着喇叭,副导站在旁边给剧组人员打手势,甘惊鸿将保温杯放在板凳上,在摄影机的摄录范围外酝酿情绪。
“Action!”
这会儿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了零星几点,镜头沾了些水珠,反而使画面更有氛围感,道具组还是上了水枪,朝公交站台的范围大肆喷洒水花。
哗啦啦的人工降雨如瀑布落下,甘惊鸿背着书包冲入镜头内,身体瞬间就被打湿了。
水枪喷落下来的水珠和雨水不同,一颗颗砸得人生疼,甘惊鸿用手挡着头,头微微低着,后脖颈被水珠砸得通红一片,她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朝着百米远的公交站牌跑。
跑到一半,该高义南上场。
他手里拿着一把透明雨伞,撑开冲入雨幕中,迈着大步跑向甘惊鸿,将要靠近时脚下一个趔趄,猝不及防地滑出一段距离。
出戏了。
“卡——”刘导喊停,“怎么回事?”
水枪顿时关闭,人工降雨停止,天上却往下落着雨丝,看着像是要下起来。
高义南身上湿了一些,他摆着手脸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地上有点滑,我没站稳。”
甘惊鸿大口喘着气,身上湿漉漉地往下滴水,高义南看着她,声音听不出有多少真实地说:“真对不起啊。”
甘惊鸿摇摇头,她抬手抹了把脸,有些无措地看向导演那边。
“重来,给她头发吹干一下。”刘导说。
这段剧情刘导想用一个长镜头,从单虹衣服一点点湿到全部湿透遇到男主送伞,男主衣服干着到全部湿透的一段内容,要是中间切镜头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副导和两个助理带着甘惊鸿去换衣服吹头发,高义南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座椅坐下休息。
几分钟补妆,吹头发,甘惊鸿换了身干衣服回来,脸上苍白得更厉害,即使打了腮红仍然能看出脸色不好。
全剧组人都等着,一切都很快。
这会儿雨点落得大了,但还达不到雨点密集的程度,水枪依旧上场。
甘惊鸿手指掐了掐手臂,让自己保持紧绷的神经,好做出最快的情绪反应。
“Action!”
再次冲入雨幕,甘惊鸿被两种不同温度的水冲击着,雨水是偏湿凉的,容易黏着皮肤表层,水枪里的水则更冰一点,像是从地下抽出来的。
她身体微微缩着往前跑,跑到一半高义南入场。
伞停在了单虹头顶,她顿住脚步,诧异地看向身旁的人,雨水模糊了眼睛,她费力地眨了两下眼,才看清面前的人:“你是?”
只见面前的人举着伞看她几秒,忽然破功笑了出来。
甘惊鸿的心瞬间沉了沉,原本酝酿的情绪一点点碎开了,她在单虹和自己之间来回拉扯,情绪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很难受。
高义南笑了两声,抬手朝监视器那边挥挥:“不好意思,她妆花了,我没忍住。”
“卡。”刘导说。
大概是见多了演员笑场,刘导并没过多臭脸。
副导和助理再次给甘惊鸿吹头发换衣服补妆,副导感觉出不对劲来,她给甘惊鸿整理头发时悄声问了句:“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惹他了?怎么一直NG。”
甘惊鸿刚才一直沉浸在角色里,加上身体不适,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副导提醒了,她愣了愣神,才明白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甘惊鸿打了个寒颤。
一会儿是冰冷的雨水,一会又是吹风机吹出来的热风,再加上她正是生理期,身体已经有点受不了了,抱着手臂的两手指尖冻得发红。
副导知道她正在生理期,有点为难地给出主意:“要不然你跟导演说说,先拍校园的戏份,这场延后拍,你起个头,我等下帮你说话。”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甘惊鸿是个纯新人,来剧组没几天就提出这种要求,多少有点大胆了,等同于她在干涉拍摄进度。
她不太想搞特殊。
甘惊鸿摇摇头,硬撑着站起来,头一阵阵的发晕,化妆师给她补腮红时手背感受到她脸上的温度,大惊:“你脸这么烫——”
“没事,”甘惊鸿打断道,她拉上校服拉链站起身,坚持着,“很快就拍完了。”
哪里得罪了高义南?
甘惊鸿也在想这个问题,她和他这两天就只有昨天对戏的时候接触过多,难道是那会儿......
第三次:“Action!”
这都第三次了,他就算要出气,也该差不多了吧。
甘惊鸿狠狠心继续冲入雨幕。
这会儿雨下得很大,周围的剧组人员提前穿上了黑色雨衣,有些给机器套着防水膜。
刚才人工放出的水加上雨水混合,一时排不出去,导致地面的水积攒下来,水位很高,一度没过脚踝,甘惊鸿跑入镜头时,脚下带起大片水花。
镜头外,高义南一手插兜,一手撑伞,傲慢地看着甘惊鸿在雨水里面跑,几秒后,他冲了过去,不慎将地面积水踢起来,一下打湿了两人的衣服......
第四次,高义南将伞塞给甘惊鸿时,她的手冰凉僵硬,没有接住......
第五次,两人说台词太紧凑,没有留足情绪发酵......
第六次,第七次......
甘惊鸿不记得拍了多少次,大概是后半夜,她昏昏沉沉的时候,终于听见刘导的喇叭声:过了。
拍摄完毕,人员解散。
甘惊鸿坐在遮雨棚下,衣服头发都吹干了,可脸烫得发红,她哆哆嗦嗦拿出手机买感冒药。
刚下完单,手机跳出微信消息,是宫欢发来的:【剧组待着怎么样,还适应吗?】
甘惊鸿情绪瞬间失控,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模糊了眼睛,她手指僵硬,冷到发颤地敲着字:【都很好。】
她看着那三个字,心里越来越委屈,抽噎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手机屏幕上,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开通讯录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甘惊鸿放声大哭:“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欢姐,我,我呜呜呜......”
手机那边静了几秒,随即传来疑问:“怎么还哭着呢,在拍哭戏吗?”
甘惊鸿噎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她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活像警车鸣笛而过,却偏偏找了角落,怕别人听见。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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