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悦要求陆远洲以表兄妹相称，不想让同学知道她们的实际关系，但他迎新会上那顿骚操作引起了系里同学的怀疑。上课也尽量不让他坐隔壁，只有放假的时候，出去校外或者回家的路上才会给他肩并肩走的机会。

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经济学原理课的板书还散发着石膏的气味。陆远洲的钢笔悬在笔记本上方，墨水滴在"价值规律"四个字上，洇出一片蓝晕——他的视线停在前排课桌，落在沈莺悦的发梢。那里别着枚素净的发卡，是上周他偷偷塞在她书包里的。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沈莺悦背对着也感受到。

“不要以为自己智商高就可以不认真听课，如果挂科了，就分手，我不想做抹杀将来国家栋梁的凶手。”陆远洲打开皱巴巴的纸条，仿佛又看到那个炸毛的她，心里笑开了花。陆远洲不敢再造次，认认真真的做起了笔记。

“沈莺悦同学，你怎么看待妙前街的小商贩现象？”方教授突然提问。

教室里一阵骚动，这个敏感的话题，哪怕放到2年后都不是可以随时随地提起的话题。

沈莺悦紧张地站起来，手心冒汗。想起了父亲每天天不亮就去进货的身影，哪怕是持证开店，也得遭某些邻居在背后“投机倒把”的议论。

“我认为，我认为……”沈莺悦有些磕巴，还在思考要不要直接输出自己的观点。“放开说，有我在。”陆远洲轻声细语地给她鼓励。

沈莺悦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商贩满足了群众的日常需求，是对国营商店有益的补充，只要合法经营，就应该被允许存在。”

教室里鸦雀无声，陆远洲露出了自豪的微笑，“我的女孩，果然不一样。”

“有意思的观点。”方教授若有所思：“陆远洲同学，你同意吗？”

陆远洲大方从容的站起：“我觉得沈同学讲得很有道理，但需要加强管理和引导，避免无序竞争。”

方教授拍手叫好：“有意思，没想到第一节课就这般生动，今天先下课吧。”

下课铃响，沈莺悦抱着课本疾走，白球鞋踩过满地梧桐叶。陆远洲在图书馆拐角拦住她，发现她眼眶发红。

“怎么啦？你刚刚的观点很大胆。”他眼里带着笑意：“我姑父他们也是下海经商的。”

沈莺悦面上带着温怒，嗓音带着些许委屈：“你是来告诉我个体户会扰乱秩序吗？”

“不，”陆远洲摇摇头，心里估计她应该是把沈叔带进去课题了：“我是想说，你的视觉很独特，从实际出发解决生活需求问题，我欣赏这种思考方式。但我们也应该把社会制度逐渐完善，这样才能文明发展经济，社会才会进步，人的思想才会进步，才能实现民主公平。”

沈莺悦愣住了，从小到大很少人会肯定她家的“买卖”，更何况他是出生于职工家庭，本以为他还没瞧不上自己个体户女儿的身份，他的目光也很长远。

“谢谢，我的原生家庭可能造就了我爱生闷气的性格，日后我尽量去调整。”"她的手指无意识绞着书包带——那是用父亲卖剩下的布料缝的。

远处传来广播站的歌声："我们的未来，在希望的田野上..."陆远洲突然拽着她躲进银杏树后。秋阳透过金黄的叶片，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没关系，谁生来也不是完美的，我也有很多臭毛病，都需要在成长中调整。但我想告诉你，你不必因身份觉得卑微，我爸妈都很喜欢你，开学前还叫我要好好照顾你。”陆远洲说完，耳朵尖悄悄红了。

“还有看这个。"他从《资本论》里抽出一张剪报：1980年温州颁发首批个体执照的新闻。"我姑父说..."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现在摆摊的，将来可能是企业家。"

沈莺悦抬头时，发现他睫毛上沾着银杏叶的碎屑。这个总爱在篮球场耍帅的男孩，此刻正笨拙地帮她系紧围巾："周末有场讲座，我们要一起去看吗"

她瞪圆眼睛点头同意。

陆远洲笑得露出虎牙，他故意用肩膀撞她，"所以沈同学，现在能一起共进午餐了吗？”

食堂方向飘来红烧肉的香气。沈莺悦突然抢过他的笔记本，在扉页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奖杯，下面写着："奖给最会哄人的经济学家"。

落叶纷纷扬扬。他们保持着半步距离往前走，影子却在石板路上悄悄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