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钗头凤

1.

都道这位是山东来的富贾,姓王,讳宽,字晏之,呼作“王二郎”,豪放慷慨之名尽扬平江城中。梅驿外,为首的杜生先朝那轿门拱了手,堆笑拜了两下,又上来一个童仆,揭了帘,将王二郎从小轿中搀出来。金章玉质,果然人才。头簪粉杏,捏着柄湘妃竹骨的折扇,惟左腿一点微跛。他们互一寒暄,穿桥度柳上酒楼,临窗而坐,点了醉虾、鱼脍,又要了两坛暖烫烫的梅子酒。一众六七人宴饮作乐,和着幽幽渺渺的管弦,吟风弄月。

墨香如麝,纸白胜雪。

王宽亦挥毫而作一阙《临江仙》:

琼台玉阶珠帘卷,孤江几点春愁。朝来芙蓉镜里瘦,蛾眉懒画水悠悠。

青山寂寞宫花尽,沙上鸳鸯佳偶。东风忽老心事休,明月又上小重楼。

“不知晏之心事几何?所思者谁呀?”

他只笑抿热酒,掷了紫毫笔,一痕墨迹飞溅如兰花。

二月二酬蚕神娘娘,夜来车水马龙。满街灯火荧荧灼灼、卷着涟漪,一尊粉面锦衣、璎珞琳琅的“蚕神娘娘”由四个赤膊壮汉一晃一荡抬至了九孔廊桥下。一路抬,一路摇,一路唱。一条金龙游来,再是一只穿花的凤……都是纸扎彩绘的幻景。优伶还在台板上舞着,袖边衬出一张桃花面,胭脂画眼。王宽手拎一只细颈细嘴的小瓷壶,半身探出窗去,一切流景如被月光切走一块。半街亮堂,半街寥落。酒浇胸中,忽感愁怀,他低低哼起一支《阿纳忽》:“双凤头金钗,一虎口罗鞋,天然海棠颜色,宜唱那阿纳忽修来……花开月圆人在,宜唱那阿纳忽修来……”夜灯阑珊处,一个黄衫女正往桥畔柳荫下摆一对红烛、四碟面果子,还有一个三足袖珍小铜炉。她插了香、念了祝,将一串雪似的纸钱也焚在炉中,明明灭灭。那阴阴的、油绿的柳叶鬼森森。他心中狐疑,复又仰灌一口,余光即见她没了影,接着是一阵喧哗……

“快救人!”

投水黄衫女名尤蓁娘,鸿楼出身。

自南朝建都临安,秦楼楚馆大兴,每得“红”“香”“翠”“玉”为名。但有讲究者,将“醉红楼”改作“鸿楼”,大气许多。平江城花榜第一,自属鸿楼;鸿楼之妓,绝胜南曲。旧有犯官流柳州,亲族籍没。这蓁娘便是如此来历。一入娼门,浮沉似海。她虽学得琵琶傍身,终非花魁之才,蹉跎零落二十岁,不如人。一帮姊姊妹妹呼人将她救起,可怜这弱女衣衫尽湿、鬓间淋漓,像被拖上来了一个孤魂儿。王宽搁了壶,登登地步下楼去,跛行在柳岸上,挤过来挤过去,便见地上那香炉边还掖着个手绢包,其中一角似露一物,碎碎地亮。他一弯腰捞起,摊开来瞧,托在掌中的是一双细银镯子。市售之银多打戳子为记,再转一转,果在那磨损极重的牡丹花儿叶旁寻得个“宋记十足银”的款识。约是老物,凹痕俱黑。

王宽以袖口擦一擦镯儿,又钻来钻去拨开人,送还给她。

蓁娘醒在一个阿姊怀中,与他对望,不言语。鬓边无花,不簪珠翠,只束了一把红头绳。纵是百年红粉成骷髅,这一刻,她双眸如水……

二月风凉,王宽急唤仆人捧了斗篷来,可她推而不收,无悲无喜,还叹:“哎,又是你呀。”

他们见过。

2.

前日,还是在这渡边,草长莺飞江南好。

王二郎在画舫上设了小宴,邀名妓苏晚晚来唱词话。晚晚者,年十六,鸿楼第一花魁,名动平江。众宾争睹艳色,有抚掌,有嬉笑。蓁娘默坐在侧,怀琵琶而演《西厢》,那粉裙下出着一点云头绣履尖儿。良久,晚晚唱罢,上前领了一杯黄柑酒,一笑媚极,尤其那额心一点梅花红,似朱砂。她呷过了酒,又作势来陪主座上的二郎。可他将手摆一摆,转对蓁娘发笑:“娘子可否也赏光喝我一杯呀?”

蓁娘脸发木、心也僵,便福身请辞。

家仆们纷纷道:“我们郎君有心,娘子不可推让!”

苏晚晚一晓阿姊心性,二恐豪客发难,自去接了那描着和合二仙的小白瓷酒杯,彩袖殷勤,代而饮之,还解围道:“我家蓁娘姊姊身子弱,不堪饮此浓酒。”说着又轻巧巧拉过了蓁娘,二人一左一右伴在这王宽身侧。甫一落座,蓁娘又睇见他腰上垂着截半尺多长的宫绦,那正中的青玉佩煞是眼熟。

“娘子喜欢我的玉?”

“我在烟花风尘中得遇贵人,便多看一眼罢了。”

此人轻浮,但面貌并不可憎,几分俊秀,约比她长两三岁。行头虽类儒生,戴幞头,衣长衫,绝无书卷之气——那大手虎口是生了层薄茧的。

“在下有个堂兄,年纪虽轻,尤嗜古珍,家中搜罗甚多。我附庸风雅,喜诗词,喜交游,也喜‘君子玉’。我是几日前方从平江城润古斋掌柜那儿买的。这块玉可是前朝物,雕的是‘一鹭莲科’,好玉不出歹工啊。”王宽将此物解下,吊在蓁娘眼前,玉光衬容光,很美。蓁娘低了眉、敛了眸去。他复把玉佩收回,摩挲着,又调戏她一句:“尤娘子不肯吃我的酒,却看了我的玉,此行是我亏!”蓁娘马上自斟一杯,一饮而尽,且目色凌厉,将杯口倒转,以示干干净净、并无残酒。王宽回她一笑,心想,受了他这等无聊男人的打趣,就这般激烈起来,蓁娘啊,怪道你做不成花魁呢——

她又一福身,吝于言笑,只抱琵琶辞去了。

“苏娘子,你这姊姊是何来头?”

“这、这个么……”

苏晚晚讲道,蓁娘非其本名,她原叫“尤卿怜”。

倘从头来讲,那就是……平江有个世家尤府,因嫌长女卿怜是女伶所生,长至六岁,才领回家去教养,又见她体弱,都怕养不大,便寄在阳山外的一座小道观中了。那女冠叫张令薇,号虚真道人。往前推上十多年,她也是瓦舍勾栏之中名士般的人物,工于翰墨,尤擅词作,有《令薇长短集》一时叫洛阳纸贵。后来,张令薇以万钱自赎,做一女道士,艳名洗清白,再不问风月旧事,只收了卿怜做小弟子,号作“净慈”。不多时,尤父贪腐遭放,亲族女眷尽被编入官妓。绍兴初年,平江府罢教坊、行市娼,卿怜就堕在鸿楼了,得名“蓁娘”,一曲琵琶遏行云。鸿楼多美人,高阙华宇,香帷茵榻,有花魁如徐兰、唐安安、潘琼儿者,艳帜高悬,客似蜂拥,裙拖六幅潇湘水,髻挽巫山一段云。再后来……

她现吞吐犹豫之色。

旁人也问:“后来如何了?”

“都说……说有个董郎与她相好,但兰因絮果……”苏晚晚叹息不已,“大人,妓者从良,不容易呀,非州府五品通判不能定之。姊姊十五入鸿楼,每日盥洗烧香,祈脱籍而去……有什么用呢!男人一变心,九匹马也拉不回的。徐娘子也早就说了,这董郎少年纨绔,绝非可堪托付的主儿……”说着说着,她渐生伤心之相,“男人,男人,顶可恨是男人!到老了,谁似那秦妙观行乞,谁学那韩香娘死节?真不如剃去头发做姑子了!总好过叫这风流土中埋、棺中载呀。从今后,我也更衣焚香、邮亭煮雪,念观音般若经去。哎呀——”惊觉失言,又赔笑说,“瞧我,今日迎客,却只拣这些呆话来讲!”

她向各席都赔过罪,又自请再清唱一支:

纱窗下,梅花下,酒醒也,教人怕。

把翠云剪却,缁衣披挂。

柳翠已参弥勒了,赵州要勘台山话。

想而今,心似白芙蕖,无人画……

3.

这日,仆从报说有个女子来谒。

王宽方在书房对着《孟子》一书出神,此时仰头叫道:“请进来!”

“求郎君——”

却是蓁娘跪而呜咽。

他大吃一惊,将人请上靠椅坐谈,又命婢女冲了壶雪芽茶。蕉窗摇春影,是芭蕉心事多,还是蓁娘心事多?她拢了脚坐好,素脸淡妆,髻上只缀一支衔珠的翠凤,那一滴珍珠盈盈似垂泪,叫他思及她当日酒宴上的桀骜之状、投水的凄苦之貌……于是,王宽轻言慢语来问:“好端端的,缘何如此呢?为情?为爱?为那个‘董郎?’”

她一怔,泪簌簌落下来。

“这倒是我问得不好了!”

她哽咽再三,忙道:“郎君,不——我不为他哭!”又叹了口气,方说下去,“你这玉佩购自润古斋,对不对?我们风月场上都知道,这润古斋兼收当铺东西,以黄穗子为记。这块‘一鹭莲科’,我从董文宾身上见过。它今落郎君之手,又系着这种记号,定是那姓董的又赌输了钱,又当东西去了!他活该呀!人人以为我与他相好……唉,不堪再提!”

一阵春风啸过,檐下海棠惊落不少,如红雨。

“我这宅子,又名‘听啸山庄’。”

“郎君,那日我下船回鸿楼,天又雨,只见游舫载浮载沉,如苦海之舟。”

“我可没想欺负你!”他笑了笑,又正色道,“所谓‘惊鸿体态’‘行雨标格’……我见你可爱——可爱极了,才劝了一杯酒。此湖非苦海,此舫非残舟啊。”

“可爱?”

蓁娘泪眼依稀,嘴边倒也微微笑,将那银杯隔袖揣在手中,啜过一口又一口。

“郎君,‘生色骷髅’‘风流骸骨’而已,有何堪爱?咱们又不是那烧丹学仙守百年的道人,活过了二十岁便是老了!我今年整二十,花榜无名、三甲不入,到底只是个没红过的娼门中人,一无色,二无艺,怎劳得郎君为我添茶又加衣?蚕神会上人那么多,倘无郎君,真不知我的镯子将被谁偷去。我从六岁起就戴着它了,这个叫‘保命镯’。”蓁娘将当中一只褪下,因皓腕纤纤,褪得容易,指给他瞧,“别看它细,终归也是十足银。五年鸿楼生涯,我略略几分积蓄也被那姓董的骗了去了!他说会帮我报仇,是骗我的。”她揣着镯儿,又将半凉的茶水抿一抿,愁怀无限,“都骗我。”

王宽与她相临而坐,将那素手连着银镯轻轻一握,非是狎邪。

她将目一抬,他眉宇间盈满爱怜。

他确是个好看的男人。

清秀,魁伟,隐隐有些北相。

“娘子求我何事?”

“郎君,我那妹妹……晚晚出事了!她是花魁啊,何等珍宝不曾见过?区区二两珍珠,也值得偷么?”

花场争斗,亦是寻常。

苏晚晚被诬盗珍珠,昨夜下了狱。众姊妹中,眼冷心也冷,无一人来救。她苦于无计,忽想起这巨贾王二郎。

“二郎如肯疏财救人,贱妾从此愿侍左右。”

4.

此后,王宽以万钱救得了苏晚晚,又费百金将蓁娘买下,这一段便在城中传为“义救风尘”的佳话,竟还编入了话本子,日日在那茶馆酒肆中演着。说书人每将醒木一拍,说王宽与蓁娘如何钟情、如何相好。他现将蓁娘安顿在山庄湖畔的小筑中,阖府上下莫不呼她夫人。说钟情,似非虚话;说相好,也确是鸳鸯一双。情不知所起,妓者亦从良——从良了一半。王宽虽掷百金,她仍未落籍。

将柳窗推开,便见半个山庄浮出水来。

两处小绣楼,四间厅堂,一个凉亭,一方荷池,一座小小的拱桥。假山,石刻,漏窗,飞檐。缀红滴翠,石怪水清。

当夜,一个小丫鬟提灯在前,把蓁娘引上楼去,又将府中规矩都一条条告与,说王郎在这平江城只是小住一春,屋宅、佣人等都是短租来的。他素来好客,常在鹿鸣阁设宴,或听曲,或斗诗,风雅得很。又转行几步,始见他已等在绮窗前,笑迎美人。蓁娘抱琵琶,调素弦,给他奏了一支时兴的《拂霓裳》。曲子甫一演罢,他连赞两声,吹了灯,牵她去了榻边。蓁娘却学那楚河汉界,要“划江而治”。他笑嘻嘻地解了长衫,往她颊上落了吻,妖精似的来缠她,便把她的心缠软了……

春水如碧柳如丝。

那月光穿户而亮,忽见他左胁上爬了一道凸起的两寸多长的疤,她细细摸上去,还问:“疼不疼了?郎君素是经商的人,怎带了伤呢?”王宽将她这手一按,又往自己脸上牵,笑作孟浪无知之相:“我少时顽劣,自个儿伤到的。娘子如何只摸我这不好看的疤,不摸我这好看的脸呢?”蓁娘不禁逗,笑完了又叹气:“那姓董的说,会为我阿爹洗冤……是骗我的!他将我骗了去,骗过了又不要我了。许多年了……该有六年了吧,我也不知爹爹死生如何,但不久前才听闻……我那个仇人病死了。郎君,我没了该恨的人,没了该报的仇,所以——那夜的水,冷啊……”

“前尘往事,不可再提。”

“郎君不爱听这些?”

“娘子,我们只管欢乐,不必问前因。”他把她头上的凤钗摘下,对月而看,“这珍珠小了些,颜色也不好,我明日叫人镶一颗南珠给你。”

后有一回,蓁娘在绣楼研了墨、铺了纸,正待临些书帖自娱,又从屉中发现《孟子》一本,细翻来,页页有勾画。她心说这二郎看似不羁,却也是个崇儒尚道之人,又拉他回书房陪自己临了一张词贴,凤翥龙翔,笔笔有生气:

孤江一点月独明,醉复醒时三更。残雪照身心不平,浪涛激碎寒鸦惊。

风烟又起舟横渡,千里河山茕影。故园几番魂梦引,桂棹兰桨水波兴。

他们以额相抵,临窗品字,一枝海棠横斜。

“娘子多才啊。”王宽似惋惜,“我先母……也是个才女。‘东风忽老心事休,明月又上小重楼。’那《临江仙》就是她填的。说起来,约是建炎二年时候的事了……那年还在打仗呢,阿爹出征前想同她讨些绣活儿。她不绣花,不绣鸟,只绣了一条柳枝丝帕,说是‘柳者,留也’。她一生未作恶,没有害过一个人,也劝阿爹在沙场留情。但她想‘留’的,又何尝不是他的命呢。他们……夫妻十五年,他们时常不和。”

“不和?”

“阿爹家大业大,有许多女人。他不在时,那些姬妾便来欺负她。阿娘忍着、受着,并不向他轻吐半句软语。可有一夜……我八岁时有一夜发了热,额头滚烫,大汗如油。她没有法子,就去求了阿爹。当时,他正在大老婆那儿喝酒呢……”他蹙眉含恨,“喝酒,只知喝酒!侍婢说,阿娘一见他就咚地跪下来,求他找大夫……又过了半夜,我热一退,方欲睡去,就听见他对阿娘说:‘你想我留下么?想,我便不走。’阿娘哭了,抱菩萨似的抱他……我知道,她一定爱他,因着爱,才写了许多许多遍他的名字。先写一个小横钩,再添一个大横钩,往下是一竖,一个横折竖钩,中间填一个‘十’字,就是他的押字了。阿娘,她是个何等天真良善的女子啊,教我诗书,教我道理……她还取过我一缕头发去祈福……”

这时,有个婢女上来递了封家信。

王宽抽信看罢,只说是家中小妹牵念,催促回乡。

“娘子,你也跟我走,成吗?”

“回山东?”

“回中都燕京去!”

又见他将那信笺一展,密密的却非汉字。

“郎君竟是何人?”

“梁王宗弼次子,完颜宽。”

金国完颜氏,汉姓为王。皇统九年,堂兄完颜亮谋逆篡位,血洗宗室,杀一百五十余人。他的同父大哥完颜亨一家遭害,其妹蒲刺、习捻又先后被占为淑妃位、妃位。因自己也受忌惮,他才化名二郎到江南游历。这条腿,正是折在绍兴十年的烽火中的。

“你是金人!”

“娘子,我初见你时多看了一眼。你梳的是如今已不时兴的龙蕊髻,与阿娘一样的发式。我阿娘,便是你们宋室的仪福帝姬。”

“完颜兀术凶暴无道、屠戮无辜,戕杀叔父与手足,你是他儿子?”

“皇统八年,阿爹立下遗训,废女真旧俗,禁以骡马、奴婢焚殉,府中妻妾四人,悉遣散而去,一不必守节,二不必剃度。其仁若此,何来‘凶暴’?又何来‘无道’?”

蓁娘摇摇头,吓得要将心呕出来,扶了画屏,半晌,方闷闷地道:“郎君骗我也真骗得辛苦!”

许是见她苦笑,完颜宽又道:“我一心爱你、怜你,便舍不得再骗你。”

“蓁娘半生烟花,有何堪爱、有何堪怜?”

“虽坠泥淖,虚而有节。”

她却径直而去,在案上提笔自题一阙《钗头凤》:

青霜剑,白玉鞍,画楼春晓明月残。

锦屏前,琵琶慢,故国魂断,坐看吴山。

乱!乱!乱!

杏花晚,罗衾寒,银釭相照红泪染。

翠眉弯,愁痕淡,鬓云轻掩,犹感君怜。

叹!叹!叹!

搁了笔,蓁娘只将琵琶抱好,又笑劝道:“还不叫人温一壶酒来?郎君杯莫停,我为郎君再演一支《贺新郎》。”

次日酒醒,锦榻空空。

几日后,王宽辞去仆众、收拾行装,在船头只见岸边有个女子久久凝伫。虽颜面不清,但那一袭衫裙正是他送的大红蜀锦所制,红似一滴血。春水碧于天,辞君人似月。两双眼,隔江千万里。半刻,她转身而去,人流滚滚。此去不知他生与死。蓁娘行在柳岸,蓦然想起,那夜趁他醉酒离去前,他袖中忽落下来一物,正是为自己落籍的文书,只欠官印与画押了……泣下潸然……

那把剃须的刀,没有对向宽儿,因为他的生命已不再属于母体;没有对向他的妻妾或其他子女,因为妇孺无辜;甚至也没有对向宗弼本人,因为她爱他,那就只能对向她自己了。

她买了他的弦,却从未能为他弹琴。

这是一次最失败的复仇。

1.文中两支《临江仙》、一支《蝶恋花》和两支《钗头凤》均为我原创,押了韵脚,未押平仄。

2.主要引用诗词:《饮马歌·边头春未到》,相传为宗弼战歌曲调;赵佶《眼儿媚·玉京曾忆昔繁华》;葛长庚《满江红·赠豫章尼黄心大师尝为官妓》。

3.关于“兀术”的女真文写法,有参考相关论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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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番外】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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