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才刚离开波洛咖啡厅不久的红发精灵又出现在熟悉的位置上。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了方才针锋相对的气势,满是尴尬地干咳一声,心虚地避开了那几个人类的视线。
“他到底是怎么了?”安室透紧锁着眉,一只手搭在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沉默凝视着无故昏迷不醒的精灵的诸伏景光肩上,无声安抚着自己的幼驯染,替人询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因为对方是法尔歌的前辈,又同为精灵一族,所以他们对荒川弘之并没有多少戒备心,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的族人下手。
“这算是一点、呃……历史遗留问题。”德洛尔干笑。
诸伏景光终于动了一下,抬眼淡淡地看向他。冲天的杀气差点让德洛尔条件反射化作竖瞳。
“hiro。”安室透轻轻捏了捏幼驯染的肩拉回他的理智。
站在德洛尔旁边的萩原研二也微微侧身,替他挡了挡来自同期的危险凝视。“冷静点,诸伏。既然荒川也算是法尔歌的哥哥,那他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在场的都是知晓精灵存在的人,也清楚这两个人的关系。更何况刚被一通紧急电话询问有没有德洛尔联系方式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见识过德洛尔对法尔歌的保护欲,自然不认为前者会伤害后者。
德洛尔勉强控制住本能条件反射的反击,悄悄呼出一口气。“……这还得从他小时候自己偷溜出去、结果被你捡回去开始说起。”
“他那时候是不是为了救你,在你面前用过魔法?你还记得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诸伏景光不自觉皱起眉。他当然记得那个夜晚,但法尔歌当时只是将外守一打飞了出去,并没有对他……
等一下。
诸伏景光愕然惊觉,他只记得法尔歌救下他们一家的片段,但再往下就已是搬家当日,法尔歌的不告而别。努力回忆也仍是雾蒙蒙一片,记不真切。
“想不起来了是吧?正常。”德洛尔一脸意料之内地冲他摆摆手。“法尔歌当时和你缔结过一个契约——虽然我怀疑那家伙大概率是把守护的契约和……弄混了。咳!总之,那个契约——我们只会和唯一的灵魂伴侣缔结。所以一方出现什么情况,对另一方也会有影响。”
“……”
在场四个人类,除诸伏景光外无一不是瞠目结舌瞳孔地震。
“等等,我还以为你们精灵并没有……爱情?”安室透一脸不敢置信。他见识过法尔歌在感情方面的懵懂无知,更别说幼驯染偶尔也会来找他倾诉爱情的苦……差不多吧——这就导致安室透一直以为这属于种族问题,而不是法尔歌个人问题。虽然他们也只熟悉法尔歌这只精灵。
德洛尔觉得他们其他精灵有点冤。“……虽然说我们精灵繁衍后代确实不需要像你们人类那样需要有爱情或是其他什么作为支撑来延续,但是这也不代表我们就真的不懂爱吧?”
到底哪里来的歧视!!!
松田阵平忍不住咋舌,“那怎么到这家伙就……?”
德洛尔“呵呵”一声,“可能少了根筋吧。”
松田阵平:“……”
他居然产生了那么一丝认同感。
“那那个契约又和小法尔歌现在这样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那个契约不能和人类缔结、否则会对他有什么反噬吗?”萩原研二赶紧问。
德洛尔摇摇头,“没有,并没有这种限制。毕竟精灵也不是只会和精灵在一起。只不过……当初他回去之后,跟我们说了他在人类世界发生的事,然后嗯……有关于契约的那部分就被我暂时封印了。”
“为什么?你们反对他和人类在一起?”安室透脸色一变。
幼驯染刚刚萌芽的爱情不会真的要因为种族不同而夭折吧?!
“那倒也没有……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的。毕竟他还小,未来还会有无数种选择。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乌龙就把灵魂契约交出去,我们怕他以后会活在长久的孤独和痛苦之中。”德洛尔平静地直视着诸伏景光,丝毫不惮对方的气势,语气淡淡道。
“你们人类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了。精灵的一生短则数百年,长则上千年。等你死后,法尔歌该怎么办?让他再去寻找下一个灵魂伴侣吗?这种契约一生只能用一次,再去寻找下一个是对自己灵魂的背叛。哪怕感情上没有道德枷锁,灵魂上也不会好受。”
“……”
咖啡厅里一片死寂。诸伏景光一个“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清醒的理智又让他把这个“不”字艰难地压了下去。
是啊,如果他死了,法尔歌要怎么办?
他怎么能忍心法尔歌孤身一人度过那些剩余的漫长的时光?
可他又怎么能甘心现在就眼睁睁看着法尔歌离开、轻易忘却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去,然后转身投入另一个人——应该是别的什么魔法生物——的怀抱?
男人的呼吸都在颤抖,感觉自己喘不上气、就快要窒息了。如同溺水的人寻求一根象征着希望的浮木般,他的视线再度落向法尔歌,却发现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睁开,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于是他抓住了他的浮木。
“我说,”法尔歌的声音还有点哑,语气里满是无奈。“你们替我考虑的时候能不能也稍微问一下我的意见?说好的懒得管我呢?”
德洛尔也才注意到他醒了,又被他这句话惹得横眉倒竖。“啧!谁叫你自己脑子不好连契约类型都能记混!除非你要告诉我你当时确实没记错,对这家伙是一见钟情。”
法尔歌:“……”
金发精灵默默扭过头避开诸伏景光的视线,耳根子红了一大片。
好吧,其实他那时候确实是记错了。
不过直到现在他重新想起来,也没有感到后悔。
“可是如果小法尔歌那时候已经和小诸伏缔结了这个契约,那单纯封印他的记忆就可以解除掉了吗?”萩原研二举手提问。
松田阵平也说:“不管怎样,契约都已经成立了吧?总不能他忘记了就能当做不存在吧?”
德洛尔一摊手,“毕竟是他小时候下的契约,那时候的法力也不算太充沛,第一次缔结契约又生疏。只要在灵魂上也能淡忘掉,完全解除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一整段记忆都删掉?这样忘得更快吧?”松田阵平忍不住问。
“那他的记忆会出现断层,空白期太大,反而更容易让他重新想起来。就好像你们人类的多米诺骨牌,一旦意识到某个地方有不对劲,就很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德洛尔解释。
萩原研二偷瞄了一眼诸伏景光此刻脸上的表情,默默替自家幼驯染捏了把汗。
……虽然其实他也好奇这个问题。
“结果那时候就是你把我的记忆给封印了。”法尔歌嘟嘟囔囔的。“难怪我说要来人类世界的时候,你还那么积极地提出要来接我。”
德洛尔凶巴巴地瞪他一眼,“小没良心的!就算没这件事我也会来接你的好吧!不然让你去睡公园长椅吗?!”
法尔歌一脸天真,“啊?公园长椅可以睡人的吗?”
德洛尔:“……”
萩原研二:“……可以是可以。不过小法尔歌,你大概会被当成离家出走的青少年送去儿童养护中心。”
也可能在一开始被问到年龄的时候就不小心说了真实年龄出来——几十岁……或者一百岁?
噫——萩原研二不敢往下想了。
“那他刚刚突然晕过去,就是因为记忆恢复了吗?”安室透努力拉回正题。
德洛尔点点头,“对,我解除了。就是没想起来……可能是因为压制的时间有点久,封印一下子直接解开对他的冲击有那么点……大。”
法尔歌瞬间对他怒目而视,“那是‘有那么点大’吗!幸亏那段记忆不算长。你知道一盆冷水直接浇头上是什么感觉吗!”
这还不是浇头上,这是直接灌进脑子里。
德洛尔心虚地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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