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使用“[]”的内容是心灵交流。

………………

随着玛丽安娜的出声，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里的高挑身影缓缓自阴影中浮出。

奥托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神情挑衅的玛丽安娜和倒在地上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布里亚娜。

他按照计划行事，一直潜伏在地牢外，等待着接应布里亚娜。大祭司的实力虽然被血源诅咒极大地限制了，但是压制并带走一个未成年半精灵理论上不成问题，他们一路顺利潜入，已经提前打晕了守卫，只要速战速决，就能够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达成目的。

本来，理应是这样的。

但是就在刚才，他从地牢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爆发，然后他的天赋灵感就开始疯狂向他示警。他亲眼见证，短短几瞬之间，那个白发半精灵的实力就超越了大祭司，并轻松制服了对方。

他决不会认错的，在他四百年的精灵生涯中，从一出生起就是母神坚定的信徒，这种气息，那是圣徽的力量！那是生命之神的力量！那是世界树的力量！

母神在上啊！

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半精灵，得到了母神的赐福!

奥托心里先是感到一阵狂喜，时隔千年，母神终于再次回应祂忠实的孩子们！他就知道，世界树并没有真正……陨落！他们的坚守是有意义的！

随后心情便如过山车般急剧下降，眼前这位获赐福者，似乎对他们敌意很重。难道这便是母神的旨意吗？祂终于对于祂无能的孩子们感到不满，于是让祂的神选来将他们消灭吗？祂终于要抛弃他们了吗？

作为神眷者，这个白发半精灵不可能违逆母神的意愿，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就都代表着世界树的意愿。

想到这个可能就令奥托眼前一黑，他几乎要在绝望的情绪下自杀。但是昏倒在地上的布里亚娜又给予了他力量，大祭司并没有死去，她只是魔力衰竭昏迷过去，她的力量依然存在、她身上的圣眷气息依然浓厚，甚至相比之前更加浓厚。这就意味着，母神并没有放弃她，并没有放弃精灵族。

那么……这位神选者的意思是……

玛丽安娜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把自己全身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精灵，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在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大起大落。

在他们面对面开始对峙起她就收敛了表情，一直等到对面从剧烈的情绪漩涡里抽离出来，她才松开抓着布里亚娜脚踝的那只手。

“把她带走。”

奥托怔愣一瞬，从地面上将昏迷的大祭司抱起。不过他并没有听命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他一只手抱着布里亚娜，另一只手揭开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孔。

潜行者将自己的脸庞完全暴露出来，向神眷者表示虔诚。

奥托紫罗兰色的眼睛虔诚地注视着玛丽安娜，其中蕴含的宗教狂热意味令后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神眷者大人，吾名奥托，隶属于阴影氏族，恳请您同我们回归部落，精灵族需要您的带领，虔诚的信徒需要母神的指引。”

奥托低下头行礼，抱着布里亚娜单膝下跪。

玛丽安娜眼睛一眯本能地就想拒绝，她只想快点从这个该死的地牢里出去然后想办法联系到自己的伙伴们，根本一点都不想掺和这一滩浑水，这一听就是个超级大麻烦。

只是还没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该死的“系统”又诈尸了。

一行白字投影在她的视网膜上。

[系统任务:回归精灵部落。]

对于系统的指使和操控，玛丽安娜怒气冲天，但只能强摁在心中，刚才她已经体会过那种痛苦，她在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海盗直觉告诉她，如果多经受几次这种折磨，她的灵魂可能都会直接消失。

是的，消失，彻底的死亡，一点不留。

她并非莽撞之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被俘虏或被威胁的情况，倒不如说，这种事情对于星际海盗来说才是家常便饭。

所以，对于忍耐，她也很擅长。那些因为一时大意死在她手下的对手，往往就是被她暴烈的脾气所蒙蔽，没有意识到玛丽安娜同时是一条善于蛰伏的毒蛇。

玛丽安娜闭了闭眼睛，压下怒气，再睁开眼时已经平静下来。湛蓝如晴空的眼睛，平静无波如同海面。

她在心里回道，[好，我接受。]

白字消失了，系统于是又躺尸回去了。

奥托依然虔诚地跪在地上，他一直在等待玛丽安娜的回应。他看着玛丽安娜在微弱烛火下被拉长的影子朝他靠近，轻微而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带路吧。”

烛火一闪而逝，黑暗迅速覆盖了地牢。

……

在玛丽安娜三人离开不久，半空中伸出一只手，然后是另一只，两只手在半空中比划着，撕开了空间，随后一个身穿长袍的身影自裂缝中走出。

长袍人环顾四周，伸出一只握着一枚小玻璃瓶的手，拿着瓶子在空中晃了晃，空气中凭空出现许多闪烁的金色光点，原本空荡荡的瓶子迅速被光点填满。

长袍人将瓶子拿到眼前，看着瓶子喃喃自语，“对……是这里……应该才离开不久……”

随后抖抖手收回瓶子，再一次撕开空间离开。

……

她正在阴影中穿行。

这种感觉对于玛丽安娜来说很奇妙，在那个黑袍精灵的带领下，他们潜入了阴影之中。

不，按照玛丽安娜自己的感受来说，这更接近于“融入”。她仿佛化作了阴影的一部分，成为阴影本身，就像水融入水中。

他们略过房屋、树丛、篝火……一切能够产生阴影的地方，一路直行，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无需回避任何阻碍。

这……这简直是作弊。玛丽安娜暗自对这种能力感到心惊，她开始觉得那个黑袍精灵完全就是天生的刺客，而且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他。

使用这种能力完全不需要代价吗？她该如何获得?这是一种天赋还是后天的修炼?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在带着他们快速离开地牢、远离人群进入山林以后，奥托就迅速解除了阴影潜行状态，准确地来说，更像是力量耗尽之后坚持不住被迫脱离了阴影潜行状态。

于是他们从阴影中“浮”了出来，不过看状态更加像是被阴影吐了出来。

玛丽安娜倒是没什么大碍，她全程被奥托带着走。由于力竭的奥托抱不住布里亚娜使得大祭司不幸地再次摔倒在地，而奥托自己也甚是狼狈，他摘下兜帽露出口鼻，像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着，浑身无力瘫倒在地，甚至没有余力去把布里亚娜扶起来。

“接下来怎么走？”

奥托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喘着气说，“穿过这片森林……向北走……有我们临时驻扎的部落……请随我来，大人。”

奥托从地上爬起来，抱起依然昏迷不醒的布里亚娜，转过头示意玛丽安娜跟上他。

他们快速穿行在林中，如鹿般敏捷灵动，仿佛天生就属于这里，精灵族的天赋在此刻显露无疑，作为森林的宠儿，他们的身形如同幻影，被密密麻麻丛生的树木枝杈掩盖。

星月的光辉洒下，在林中投影成斑驳的银色碎隙，为他们二位奔行的精灵照亮前方。

不同于他们那些完全生活在黑暗中的黑肤表亲，自然女神的子嗣依然需要光亮才能在黑暗中视物。

月影西斜时，前方突发变故。

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随后撕开空间，一道身影迅速窜了出来。

玛丽安娜首先注意到这个变故，是以在对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进行躲闪，身形娇小的半精灵女孩从树枝间跃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在空中翻转着自己的身体，调整落地的方向。

然而那道凭空出现的身影仿佛能够未卜先知，准确无误地向着玛丽安娜的落点而去。

那人快如闪电，玛丽安娜躲闪不及，被一把铭刻花纹的仪式银匕首猛地捅入胸膛。

她迅速退开，与那人拉开距离，银匕首从她的胸膛中脱离，伤口周围迅速发黑，温热的血流不断涌出。

玛丽安娜及时使用魔力封冻住伤口，使得它不再流血。

[不是！这个星球的土著到底有什么大病?一个两个上来就奔着置人于死地?！]

[系统消息：检测到附近有大量能源。]

[你tm刚才怎么没检测到?]

突袭者完成一击之后就站在原地，端详着手中滴落鲜血的仪式银匕首。

在玛丽安娜警惕而震惊的眼神中，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温和无害的青年脸孔，随后他将匕首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舔。

舔……了一舔……玛丽安娜大受震撼。

似乎是从鲜血中确认了什么，青年愉悦地弯起眼眸，“不错，就是你了。”

话音未落他便再次冲向玛丽安娜，但中途却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打断，奥托从树影中浮出，硬生生用手臂拦下了神秘青年。

青年棕色的眼睛看向他，不悦地皱起眉头，“让开，你不是我的对手。”

[系统任务:回收可用能源。]

[……]

[你难道没看到刚刚一个照面我就差点被他干掉吗？]

[……]

[系统开放权限:阴影之缚。使用限制:仅限本次任务。]

玛丽安娜看着脚下一直蔓延到远处的阴影，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