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府门前,辛妲和沈南意已整装待发,前往留园。
辛妲骑着一匹红鬃马,身着一身大红色骑马装,锦绣精巧细致,腰间系一鹅黄垂带加以修饰,凸现出修长匀称的身姿。
“王爷,您看什么呢?”见沈南意将目光凝向门口,辛妲轻声问道。
沈南意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宠溺的摸了摸辛妲的头,道:“夫人今日真美。”
今日的辛妲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端的明艳动人。
听了沈南意的话,那黑亮的眸突然亮了起来,那一笑,沉鱼落雁。
二人快马加鞭,朝发夕至,待傍晚的时候已到留园,随行侍卫忙着搬卸行李,沈南意携了辛妲,款款向留园的水心榭而去。
留园在构造上分为“四榭五阁六景八桥”,四榭分别为水心榭、禾香榭、双虹榭、湖光榭;五阁分别为留听阁、问梅阁、修竹阁、清音阁、凌虚阁;六景分别为看松读画、赏荷听泉、双城醉月、坐石临流、平湖秋月、海棠春坞、柳荫路曲、柳浪闻莺;八桥分别为飞虹桥、绿荫桥、枕流桥、青枫桥、凌波桥、烟霞桥、落虹桥、颐波桥。
而所有景致中以水心榭最为别致,居于园子正中心的最高处,山环水绕,园中四季景色可尽收眼底。
辛妲挽着沈南意,前面两位公公一左一右掌灯引路,沈南意替辛妲一路讲解各处景致。辛妲虽贵为雪国公主,还是被眼前景致所惊呆。虽是夜里,但园子的景致还是能略窥一二,可见建园之人的用心之深。
辛妲想起那个传说,不由轻声问道:“王爷,您也会如先皇一般情深吗?”
沈南意一愣,轻轻一笑:“又说傻话了。”
辛妲握紧沈南意的手,嫣然一笑:“王爷,臣妾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说话间便来到了水心榭。
门口早已有宫女太监候着。
“奴才参见王爷、侧王妃。”
“前面带路”。
却见为首的太监李公公眉头微皱,犹豫着不走。
沈南意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李公公噗通一声跪下:“王爷恕罪,只是水心榭昨日已住下了肃王及肃王妃。”
“哦?”不待沈南意开口,辛妲冷声道:“谁人不知水心榭最为别致,本公主今日还偏偏就要住这了。”
李公公一听,忙拼命叩头:“奴才该死,求侧王妃恕罪。”
经这么一闹,里头人也给惊动了,传来一声娇叱:“是谁在外头,饶了我家小姐的雅致。”
只见司琴提着宫灯,前头引路,萧灵儿缓步走出。今日,萧灵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发髻斜斜地插上一支紫玉簪,在如雪的月光下,显得更加美丽动人,待看清门前来人。萧灵儿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道:“原来是四弟及妹妹到了,我还道是谁在外头喧哗呢。司琴方才无礼,我代她向二位致歉。”说着看了眼跪在下头的李公公,声音清冷道:“你这奴才是怎么当的,宁王和侧王妃了来了,也不知迎进来吗?可知该当何罪?”
“奴才该死,求王妃恕罪!”李公公心里面暗暗叫苦,不知今日是犯了什么冲,得罪了两边主子,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辛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道:“姐姐,听闻水心榭景致最佳,姐姐真是会挑地方啊!”
萧灵儿闻听,抿嘴淡笑:“水心榭虽好,可园中风景又岂止这一处。昨日听宫女说禾香榭夜晚赏月别有一番独特韵味,我正想去那看看呢。妹妹既然来了,若妹妹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委屈妹妹住进这水心榭。”说着不等辛妲开口,便回头吩咐司琴道:“准备下,今晚搬到禾香榭,王爷那边,就说是我的吩咐。”
“不用了,天色已晚,我们不打扰了,先行告退”沈南意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转身对随行公公道:“带路清音阁”,说着拉过辛妲匆匆离去。
萧灵儿望着二人背影,良久道:“进去吧”。
原来他还记着清音阁,可此刻与她携手的却是另外一位女子!
清音阁地处留园最西侧,最为清幽,往日少有人至,那正因那环境清雅,往日沈南意最爱的便是那处。她作为伴读,也曾陪同皇子前来此处避暑,曾多次在清音阁与沈南意谈诗论画。
一路上,沈南意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辛妲一路被沈南意拉着,待到清音阁,发丝有了一丝凌乱,整整衣衫,平稳呼吸,才走到沈南意旁边低声问:“王爷,是不是妾身惹您不开心了?”
却见沈南意沉下脸来“留园清幽,适合抄书礼佛,你就在此处静心研读,好好学习我大燕礼仪,明白何谓尊卑有序。”
辛妲一下子愣在原地。自入府后,在人前沈南意总是对自己宠爱有加,何曾有过如此重话。正想要追上沈南意问个明白,可念头一起,马上停了下来,她虽是蛮夷女子,却自幼饱读诗书,那“雪国第一才女”之称也并非凭空而来,心思细腻非寻常女子可比,明知此时和沈南意多说无益,追上只会惹他厌烦。
“王妃”一旁的侍女娅瑜见她呆呆站立了半响,方小声唤道。
“命人去查下肃王妃!”
“是。”
一朝风雨,满地残红。湿了花香,几许悲凉,奈何世间无常。
旦日一早,辛妲捧着自己亲手做的芙蓉糕来到了书房。“王爷,该用早膳了。”进去的时候,沈南意正埋首书写,辛妲一边摆放糕点,一边轻声道,生怕打扰了沈南意。
沈南意放下手中笔,眸中含笑:“夫人来了。”辛妲见他面色柔和,壮着胆子上前,俏盈盈环着他的腰,柔声道:“王爷快过来看看,是我特地问了下人,都是王爷日常爱吃的。”
芙蓉糕、翠玉豆糕、素八珍、 糖醋莲藕、清炸鹌鹑、 红烧赤贝六道菜肴盛于冰盏玉碟中,还有红豆膳粥、慧仁米粥,佐了几样素淡开胃小菜,赏心悦目,色香味俱全。
“该不会是夫人亲自下厨?”沈南意笑道。
辛妲嫣然浅笑,点了点头:“这是臣妾第一次下厨,也不知是否合合王爷口味。”
沈南意伸手揽过她,一起坐下,伸手取过筷子:“让我试试看夫人的手艺。”
沈南意夹过一片糖醋莲藕,辛妲目不转睛的看他脸上表情,见他轻轻皱了皱眉,却很快吃下,又接着夹了一筷子,“软糯适中、甜中带香。”
辛妲雀跃道:“那王爷可还喜欢,以后我日日为王爷亲自下厨可好?”
沈南意顿在那里,尴尬道:“不敢不敢。”
却见辛妲嗔笑,“王爷是妾身夫君,为夫君下厨理所应当,王爷何必推辞。”虽然今日沈南意有几分奇怪,可辛妲沉溺在欢愉中,也不觉得不妥。
伺候完沈南意用膳,又为她亲自沏了香茶漱口,这才退下。
虽是盛夏,但留园恍如初春,园内百花盛放,莺歌燕舞。辛妲带着贴身侍女娅瑜也去了园中赏景。二人谈笑间,走到了清枫桥,就见到沈南意正在桥那边,连忙跑了过去。
“王爷,您不说要在书房处理公务,怎么出来了也不叫上妾身。”辛妲气喘吁吁的挽过沈南意,撒娇道。
一抬头,却对上沈南意冰冷的延伸,不由得一愣,“王爷,您怎么了?”辛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萧灵儿身穿红色纱裙,腰系银白底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腰带,在紫竹林里漫步,后面只跟了司琴一人。眼见着佳人过来,辛妲握紧沈南意的手臂,妩媚一笑,梨涡轻陷:“妾身见过王妃嫂嫂!”
萧灵儿停下,腰上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优雅。,恰到好处的微笑呈现于脸上,道:“原来是宁王及侧王妃啊”。
“王妃嫂嫂也是过来赏花的吗?这园中百花盛开,可最独特的莫过于那竹花。”
“竹生花,其年便枯。再美又如何?”
“一生只开一次又何妨?好比我遇上王爷,而嫂嫂你遇到肃王,不枉这一生。”辛妲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绚烂。
萧灵儿身子一顿,久久无言,半晌,微微福身,盈盈双眸清澈透底,却流转着碎碎的哀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世间夫妻所求莫过于此。”萧灵儿一声长叹,缓步回头,转身离去。
午后阳光怡人,落叶却扑簌簌的落,风一吹,一根根墨发随风轻舞,纱衣飘扬,朦朦胧胧。回去路上,二人相对无言,红尘陌上,多少愁绪绾成轻怨,究竟谁是谁的劫?
木棉花下,风吹过,落花兜兜转转间掉落尘土。
案上摆了一副残局,黑子已成被包围之势,周今宜手执白子却迟迟不落棋,备在一边的香茗也早已凉了个透。
只听一阵脚步声从远至近, “小姐,王爷回来了。”
周今宜手一抖,棋子落下,黑子的最后一个关口恰好被堵住。
“哎呀我家小姐您就别管这棋子了,赶紧走吧。”阿离拉着周今宜往前厅而去。刚到二进门口,就见辛妲手挽宁王往宁懿阁走去,裙裾逶迤,步步生莲。
她朝他背影望去,仿若隔了万水千山,千丈洪荒。端的想起那日,他亦如今日般携了他人,一步一步走在她的心上,十里红妆不见,人声鼎沸不见,有的只是在那场荒寂时光里,她目光清明下的一片凄淡。
当日,宁懿阁传了太医,不久就传出消息,侧王妃有喜一月有余。宁王下令,全府上下,小心伺候,不容有半点闪失。
“阿离,将我那件雪羽肩、还有那千年山参,送去宁懿阁。”月下静静抚琴的人淡淡道。
“小姐,那千年山珍也就罢了,可那雪羽肩是极珍贵之物,是少爷特地从南疆为你取回的,世间可就这么一件。”阿离不满的嚷嚷道。
一个煞音,周今宜抬头“再珍贵也不过是身外物罢了。快去吧!”
旦日一早,下人来报,侧王妃前来拜见。
“妹妹见过姐姐”辛妲额间轻点梨花妆,更显娇媚动人。
“你如今是有孕之身,应静心休养,有事着下人通传即可。”周今宜说着命人上茶。
“姐姐说的极是,只是妹妹一人呆着甚是无聊,又想念姐姐,这便过来了,还望姐姐不嫌妹妹叨扰。”辛妲满面笑容道。
周今宜轻笑,喝着茶,并未搭话。辛妲有一丝尴尬,看了看阿离,眯了眯眼睛,试探着道:“也不知为何,我自怀孕以来,特别嗜酸,听闻阿离特别会做各类酸甜小菜。”
周今宜纤手轻理妆容,眉眼浅笑,淡漠如水,辛妲迎上周今宜的目光,嘴角轻勾,缓缓道:“这肚子里的小孩总是半夜闹腾,总想吃口酸汤小菜,妹妹是想着若是阿离能跟在我身边……”
周今宜明眸微动,凝眉注视了她片刻,轻轻的笑了:“阿离自幼跟在她身边,天性顽劣,若是跟了侧王妃,万一闹出事来,反而不好。不过是一碗酸汤罢了,我这就命人去请了燕山楼最好的厨子,日夜守候府里供你差遣。”
辛妲脸色一沉,原以为自己贵为公主,如今又身怀六甲,连宁王都处处让者自己,可如今自己想要个丫鬟都遭到拒绝,不由怒从心起。正待发作,转头瞧见沈南意正向这边走来,不由心生一计。
“是妹妹欠考虑了,不该夺姐姐心头好。妹妹这就告辞。”辛妲缓身站起,走了出去。才走了两步,正撞上沈南意,见她泪眼欲滴,而一旁的周今宜却是静坐不动,脸色一沉道:“这是怎么了?”
却见辛妲只是落泪,摇头,却不说话。
沈南意眼神一凛,望向周今宜:“王妃,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周今宜开口,辛妲早拉住沈南意,哭着道:“王爷,您千万别怪姐姐。是妾身不懂事,肚里孩子总闹腾着想喝酸汤,所以想着借阿离姑娘几天。是妾身的错,阿离姑娘是姐姐的贴身侍女,妾身不该动此念头。”
沈南意头疼的扶着辛妲坐下后,往前走了两步:“王妃就如此舍不得区区一个侍女,我说过,侧王妃如今有孕在身,全府上下皆应尽心侍候,莫非王妃将我的话当作了耳边风不成。”
“王爷既如此认为,那便是吧!”眼前的女子双眸带着些许的微微的冷冽。
“不,王爷,是奴婢该死,是奴婢舍不得王妃,王爷,您要怪就怪奴婢吧。”阿离见沈南意一脸的冰冷,忙不迭磕头认错。
“阿离,退下!”
沈南意的脸色越来越冷,只觉得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怒气,不为辛妲的哭泣,只是突然恨极了周今宜这性子,此时此刻哪怕她开口随意说句软话,他都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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