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策马疾驰,沈南意单手紧紧抱住周今宜,感受着怀中的人儿身上体温在一点点退却,他就抑制不住的想要发狂。

她怎么会出事呢?她说过:“此生此世,无论生死,臣妾都在。”她怎么能失信呢!

这一夜,整座别院灯火通明。门口不断焦急来回进出捧着铜盆,各种器皿,药膳的侍女。

熏香烟气,夹杂着血腥味和药箱,弥漫得整个房间透不过气来。几个丫鬟忙不迭地伺候着,一盆清水一盆血水轮番交替着。

沈南意一身白衣染上斑斑血迹,来不及去换身新衣裳,就站在床侧,凤眸一动不动盯着床上女子。他心里竟突然掠过前所未有的慌乱,哪怕在得知灵儿嫁给沈南筠的那一刻也不曾如此般慌乱过。

张太医微微颤抖着双手在女子身上动作着,数个医僮在旁侍候着,还有几个太医正低头站在一边,以备不时之需。

“痛!”周今宜低声呢喃,听得她疼痛微弱的声音,沈南意心胆俱震。

她说,此生,无论生死,臣妾都在。战场上,是她陪她出生入死。夺嫡路上,她更是豁出命来一路相随。

他说过,此生除了爱情,会尽力对她好。可他怎么就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他宠辛妲,他冷落她,甚至他逼她吞下□□。

他想问她一句,值得吗?

良久,张太医终于起身擦了擦汗,写好方子,细细交代医僮速去煎药。

“王妃她怎么样了?”

“请王爷放心,王妃已无碍,微臣已为王妃施过针,再过一个时辰,娘娘便会醒来。”

“王爷”张太医叹了口气,犹豫再三,开口道:“眼下王妃不易再受刺激,静心宽怀才有利于养病,王爷若有时间多加陪伴,也有利于病情恢复。”他曾答应过周今宜,绝不将她中了彼岸花毒的事告诉王爷。此毒本天下无解,而原本只要不动情,也可一生平安。可如今看来,此毒已是渗入心肺。

香檀弥漫,渺渺袅袅。沈南意将所有人打发下去,留下自己亲自照顾周今宜。

原以为不管岁月跌宕,繁华荒芜,只要他一个转身,一个侧目,就能看见她。可短短一月间,他却让她两次陷入生死境地。沈南意只觉得仿佛有人拿刀子在他心窝深处狠狠剜了数刀。

夜幕时分,下来来禀,沈南煜前来拜访。

在沈南意带着周今宜走后,他留下收拾剩下的残局,再马不停蹄地赶到宁王府,见到的却是那个带着一丝倔强却总是淡淡地笑着的女子如今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

沈南煜不禁攥紧双拳,眸内心疼与震怒混杂欲落,心就像被撕扯成碎。“她怎么样了?”

“出去说。”

沈南煜看了眼周今宜,沉默着跟着沈南意走了出来。

“你难道真要把她逼死吗?”一出门,沈南煜便忍不住对沈南意吼道。

第一次看到沈南煜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沈南意一愣,眉头微皱“他是我的王妃,是生是死,不扰三哥担忧吧!”

沈南煜终是叹了口气,眼神凝望着栖凤阁,眉眼一片悲凉,声音沙哑道:“阿意,不管你爱不爱她,既然娶了她就对她好点。她这样的女子,何至于为了你委曲求全至此。”

一时间,气氛,薄透出一种轻凝。

........

昭帝二十二年,皇帝一日连下两道圣旨。帝诏,肃王、肃王除爵位,幽闭北苑,眷属七十六人迁南郡。皇四子沈南意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金銮殿上,皇上声音疲惫而痛楚:“传旨,肃王….”停了许久,终于继续说道:“肃王沈南筠,不法祖德,不遵朕训,阴谋夺位,陷害宁王,自即日起废为庶人。其余参与者贬放儋州,永不录用……。自此以后,不复再提往事,违者处以谋逆。”一字一句,痛心疾首,说到最后,竟是老泪纵横。

父子情,君臣义,都在这一道旨意中化为乌有,灰飞烟灭。

史书记载:元昭二十二年,肃王勾结吏部尚书,阴谋陷害宁王。圣旨下,肃王废除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府中。无涯一役参与者皆发配边疆,永不启用。

随着废黜圣旨一同下的还有另一道圣旨,襄王虽犯下大错,但为燕国戎马一生,念其年岁已高,故除爵位,留京养老。至于箫灵儿,念其不知情,着其与沈南筠和离,并留其封号,一切待遇照旧。世人不知,沈南意曾在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这道特赦圣旨。

接二连三的变故,昭帝圣体已有行将就木之势。朝野动荡,人心躁动,仿佛天下都已嗅到更迭之意。

圣旨下达之日,帝都,雪。

一路上,人们行色匆匆,只是,无论是供打个尖儿的小酒馆还是热闹的街道,无不能听到三五一群人在嘀咕着什么,面有骇色,眉尖却又堆起些末兴奋和好奇。

街心,张贴在墙上的皇榜在雪里微微翻飞。

轻寒料峭,阳光却是难得的好,徐默捧着刚炖好的燕窝,远远见周今宜在紫藤花树下晒着太阳。她轻阖着眼靠在榻前假寐,小白穷极无聊,扭头跳到小案上东踩踩西踩踩,一个回身打翻了琉璃盘。“哐当”一声轻响,葡萄滚了满地,吓得小白跳起来迅速窜走。

周今宜被响声惊醒,懒懒地睁眼一看,笑着以手撑额,轻声喝道:“还不乖乖过来讨打!”小白极通人性,一下子窜到周今宜怀里。

沈南意下朝后来看她的时候,周今宜在院子里支了张榻子闭目休息。身边的小白突然翻了个身,支棱起耳朵。周今宜仍和着眼,便有一道清冷声音响起:“这么冷天,你怎么睡在这里。身边也没有一人侍候!”。

沈南意说着将自己身上披风解下为她披上。

周今宜微微睁眼:“是我让他们都下去的,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呆会儿。”

沈南意眼底眸光微动,忽觉身边白影微闪,小白竟一下子向他扑来。他眼疾手快,伸手便将雪狐拎起来,随手便要甩开。

“不要。”周今宜从榻上跃起,从他手上抱过小白,轻轻地安抚着。

沈南意唇角淡笑“近日你变得愈发没精神,要是喜欢,你可以回江南呆一段时日,我让阿离陪你回去。”

周今宜恍然记起这是帝京的宁王府,即便是盛夏,到了夜晚也是冷风瑟瑟。她从小就在江南长大,喜欢那满目的姹紫嫣红,还有一抬头就能见到的蓝天白云,即便是冰冷的寒冬,也有那满园的菊花、长青的孙柏。

周今宜微微摇了摇头,暗中调理呼吸,稍后哑声道:不了,我想留下,看王爷一统天下,开创盛世繁华。”

沈南意闻言,浑身一震,却只是淡淡道:“天凉了,我抱你进去。”

“王爷,让阿离回来吧,公主已顺利产下小王爷,自不会再有异心了,阿离的任务也该结束了。”当日让阿离留在辛妲那,固然是辛妲为了争宠耍的一点小手段。可后来沈南意让她留在那,更多的是为了让阿离监视辛妲。

“好。”

月色如水,看着沈南意的背影被渐渐拉长,周今宜紧握的双手一阵阵发抖。风吹过,月光洒落了满身。

时光如水,天气越发寒冷,雪也越下越大。

夕阳残红,淡墨入水似的,渲染了半个天空,暗沉,壮丽,合着那皇宫高墙红瓦的气势,尊华非常。夕阳掩映下,凤仪宫庄重中透着悠久的历史味,苍凉中蕴着深重的王者气。

熏炉的淡香飘在空中,沉沉郁郁,引人沉醉似的,整个宫殿因为宫女侍卫等人的回避而越发空畅,静谧,沉暗。

箫灵儿一步步踏入凤仪宫,步伐从容。夜风拂面,红衣似血。脸上如常挂着淡笑,朝着内宫处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喊道:“灵儿见过母后,母后吉祥万安。”

“来了。”淡淡扫过眼前人,皇后语调平静无波,“沈南筠那蠢货再也没希望了,你还来干嘛。”

箫灵儿语调带着一丝哀伤,柔美的声音竟有些颤动,“如今,灵儿所能依靠的只有母后您了。”

“好了,在本宫面前就不必装了。”声音淡漠而清冷。二人从第一天合作起,她就知道眼前的女子看似外表柔弱,可心机之多、城府之深,让她这个在后宫沉浮数十年的人都不能小瞧。

“是,母后。”箫灵儿收起哀容,肃然站立一旁。

“沈南筠夺嫡无望,我们也便再无合作的必要了。郡主今日何以又再踏进凤仪宫。”

“母后说这话,儿臣万万不敢当,儿臣一直视母后为母亲一般,敬您爱您”

“哦,想不到郡主如此重情义。”皇后捧着茶盏,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当日她都能对沈南意狠下心下毒,还指望她今天能记着她这个名义上的婆母。

箫灵儿微微福身,抿唇笑道:“母后,事已至此,沈南筠是无可依靠了。而宁王登上皇位后,必将尊他生身母亲为圣母皇太后,迁入帝陵,帝后同棺。不过母后放心,宁王自小在您身边长大,定能尊您为母后皇太后,奉您颐养天年。”

听此话,皇后手一抖,茶盏中的茶水溅了出来。

“快来人,□□母后更衣。”皇后抬手制止了她,冷声道“所有人都退下,本宫有话同郡主说。”

待所有人退下,箫灵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朝朝皇后行了个大礼,“闻听苗疆有一神药,名雪上红,母后可知?”

“你究竟意欲何为?”皇后抬眼,越发瞧不清眼前女子的心思。那药服下后会犹如中毒一般,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从下手,服药之人在七天之后自可醒来。只是,此药药性霸道,虽无一时之害,却是伤了脾胃根本,服药者日后若能敞开心胸,也是可以潇洒一世,若是整日忧思,恐年寿不长。

“下毒、逼宫谋反,能做的,不能做的,我们都试过了。却是白白搭上了两个皇子、一座萧王府。”说到这些,萧灵儿脸上隐隐的还有笑意,“幼年时候,听我父王谈起,当今陛下有一心爱女子,陛下为她空置六宫独宠一人,若是那女子想要后位,怕是陛下也能给她。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就惹怒了陛下,失了盛宠,最后郁郁而终。”

皇后抬头,冷冷的看着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灵儿却是轻轻一笑,“母后执掌六宫,想来必是清楚这期间是非曲直,若是我能为宁王除了他那杀母仇人,想来宁王定会对我感恩戴德。届时,迎我为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皇后脸色微变,隔了会才平复下来,“你莫忘了你乃宁王二嫂,如此有违伦理之事,宁王定不会同意”

“我若能为宁王除了他那杀母仇人,再加上往日情分,他即便是为我冒天下大不讳又有何难?古有唐太宗迎娶弟媳,今日新帝赢取嫂子又有何不可!”

皇后惊而后怒,然后猛地醒悟了什么,站起来,直指萧灵儿“你——你!”

“我怎么了?”萧灵儿反问,“你筹谋了那么多年,害死了那么多人,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仇人之子登上皇位,看着他册封生母为唯一的太后,更是迁入帝陵,帝后同葬。母后,你可甘心。既如此,何不放手一搏。若是母后成全我,我定会让母后如愿,让您与父皇生同寝死同穴、永不分离。”

“宁王那小子一心想为她母亲报仇,你又如何劝她?”皇后一声冷笑,咬牙切齿道“待本宫去后,怕是挫骨扬灰都不足以消了他的恨意”

“这有何难”萧灵儿笑了笑,“灵儿自幼常入宫中,长在母后膝下,与母后母子情深。此番不慎发现真相,反遭母后下毒,险些丢了性命。然而灵儿自小心善,终是念及那母女之情,必将苦苦哀求宁王,空赐母后一个尊荣。何况,情之一字,并不在明面。纵是母后与父皇同棺而眠,也未必心心相印。这点,他比我更清楚,只是母后太过执着了......”

“也罢”皇后颓然坐下,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帝陵内,将唯有我一人。”思虑过往,皇后苦笑了一声。步步小心,步步筹谋,不过是为了一人心罢了。纵使空有虚名,遑论那死后之虚渺,可她也只能紧紧的抓住不放。

“灵儿谢母后成全”她抬起头来,“答允母后之事,灵儿定不相负。”

“既是觉心为妃,当初又何必嫁于沈南筠,之后的下毒、谋反,又是为何?”皇后哂笑,“本宫一直都看不透你”

萧灵儿低头不语。

“也罢”皇后临宸叹息了一声,“你先回府,待本宫准备妥当,自会命人通知你。”

“谢母后,灵儿告退。”萧灵儿转身,脑中响起皇后的话。她究竟是为何?最开始是恨,恨不得毁了他,后面却是嫉妒与不甘,看到他抱着周今宜那不顾一切的模样。她的心都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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