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遥!!”郑珣大喊一声。
紧接着冲进审讯室把人往外拉,他动作霸道,拉得蒋遥踉跄了好几步,马达从震惊中回过神,起身阻止。
手还没来得及抓住蒋遥,一声极其清脆的声响传来,马达抬头,只见郑珣的脸偏向一侧,动作一顿,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蒋遥甩开他的手,冷声道:“郑警官,袭警是重罪,你想让我罪上加罪吗?”
黄凯这才反应过来,看到郑珣脸上通红的指印立刻皱起眉头:“你们干什么呢!”
“马达,把他拉出去,”黄凯转过头,看向蒋遥,“她留下。”
徐春眼睫微颤,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没想到会在这见到蒋遥,她以为自己认罪自首之后,警方就不会再把视线放在蒋遥身上。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也不太明白为什么。
明明她都已经自首了啊,她不明白蒋遥为什么还要主动投案,是为了救她吗?
为什么要救她呢。
徐春不敢贸然开口,尽管她此时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但警察知道她们认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那两只交握的手更加用力了,却还是止不住在抖。
马达扳住郑珣的肩膀把人往外推,一边低声提醒:“别在这发疯,出去再说。”
郑珣抬脚就踹,马达曲肘作挡,往后退开一步,郑珣趁机冲到蒋遥面前:“蒋遥你听好了,你什么也没做,你不是凶手,别上赶着送死,警察只看证据,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是凶手,你明白吗?”
蒋遥漠然看他一眼,转头对黄凯说:“证据,要多少有多少,但这位郑警官太吵了,请你们马上把他带走,我要跟你单独谈话。”
黄凯眉头紧皱,沉声道:“好!”
审讯室外面进来好几名警察,三五个人一起把郑珣往外拽,这才把人拽动,他被迫往外退,眼睛依旧盯着蒋遥:“证据?蒋遥,你有个屁证据!”
“行了行了,没完了是吧?”马达把人狠狠一推,推出了审讯室,反手关门。
郑珣深呼吸几口气,猛地一用力把身上挂着的同事全都甩到了一边,那些人又要上来拦他,马达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众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开。
走廊里转眼只剩他们两人,郑珣抬手狠抓了几下头发,马达掏出烟盒,抽了两根,递过去一根:“来一根?”
郑珣随手拂开:“不抽烟。”
马达嗤笑一声,收回手:“知道你不抽,逗你呢。”
郑珣撇撇嘴,两手叉腰,眼睛始终盯着审讯室大门,一眨不眨。
马达把烟放回烟盒,退后一步靠在门上:“别想了,不会让你进去的,说实话郑珣,你其实也知道她才是真凶吧。”
“她不是。”
马达勾勾唇角:“那你急什么,还生生挨了一巴掌,真丢人。”
郑珣偏过头,挡住了挨打的半边脸,刚才是没知觉,后来是发麻,现在是火辣辣一片,他抬手碰了碰,烧得发烫。
这得是用了多大的力啊,蒋遥。
他忍不住想,这一巴掌,到底是打给他们看的,还是在提醒他注意保持距离?
舌尖顶出脸上一个小鼓包,郑珣皱眉,心想这以后肯定得找机会补回来,现在不比小时候,一巴掌不能用一个甜枣打发,至少得一百个。
“懒得跟你说。”郑珣扭头就走。
“喂,我话还没说……”马达看到他拉开了隔壁监听室的门。
“还说不是,都紧张成什么样了。”马达也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刚进去,审讯室的门后脚就开了,徐春被黄凯带了出来,一名刚被叫来的女警匆匆跑来,带走了徐春。
黄凯目送人走远,这才转身推门进去。
刚走进审讯室,目光便往墙上的单面镜看去,他忽然站住脚步。
“你跟我来。”他打开审讯室的门。
下一秒,就听到隔壁的门打开了。
他就知道。
黄凯装作没听见,带着蒋遥往外走,郑珣加快脚步跟上去,身后马达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别跟了,就是为了躲你呢。”
郑珣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从黄凯和蒋遥面前走了过去,头也没回。
马达愣了一下:“呦,这又是演哪出?”
蒋遥跟着黄凯来到另一个屋子,这间屋子没有玻璃,没有窗户,也没有摄像头,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放在中央。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着暖黄的光,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四面墙没有粉刷过,是粗糙的水泥墙面,墙角发黑,像是霉斑。
蒋遥拉开椅子坐下,黄凯坐在对面。
“你跟徐春是认识的吧?”黄凯开门见山。
蒋遥摇头:“不认识。”
黄凯回想刚才在审讯室,徐春见到蒋遥的那副表情,两人分明是认识的,退一步说,即便不认识,至少也是见过的关系。
黄凯看着对面的年轻女人,沉默不语。
良久,他问:“你从昨晚到今早凌晨一直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在等我们找到叶寒和顾喜的下落吧?”
还真是。
蒋遥笑了笑:“你觉得是,那就是,这没什么好说的。”
黄凯点点头:“确实,那就不耽误时间了,说正题吧。郑珣说的你也听到了,你说要自首,那就要给出诚意,把证据交出来。”
“在我家里,衣柜有个暗门,进去是密室,证据就在里面。”蒋遥说。
黄凯微微睁大双眼,当即打电话叫人往佳临北苑去了。
他问蒋遥:“为什么选择跟我单独谈话?我觉得……你应该跟郑警官会更熟一点才对。”
蒋遥说:“再熟也是小时候的事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谈不上熟,最多算认识。”
黄凯笑说:“你似乎很想撇清跟郑珣之间的关系。”
蒋遥也笑了:“实话而已。”
黄凯看了眼门口,低声道:“这里没有监控,更没有窃听,我们此时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告诉我实话。”
“问吧,黄警官,反正我人已经坐在这儿了,跑不了。”
黄凯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明明你已经洗清了嫌疑,为什么还要自首?”
蒋遥像是听到了一句笑话:“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啊。”
黄凯说:“我不是在以一名警察的身份问你。”
蒋遥轻声笑了出来:“黄警官,如果你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在问,那我没有必要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黄凯沉默地看着她。
因为之前调查闻彦的死,查到了当初捐献者的信息,所以他知道十年前的案子。
车祸事故,器官捐献,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这两个事情放在一块,显然大有文章,但十年前就这么轻易结了案。
他不禁想到,如果当初是他接手这个案子,又或是当时负责查案的警察看出些端倪,此时此刻,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么一条路?
如果当时警方坚持调查到底,李晶的善良是不是就不会遭人利用,幕后黑手是不是也早就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但现实是,没有如果。
即便现在逆转时光,回到了十年前,他们所有人在当下那一刻,恐怕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当下的他们,都不是此刻的他们。
蒋遥走上这条路似乎成了一个必然的结果,无论怎么重来,她都会复仇。
黄凯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接听。
几分钟后挂断了电话。
黄凯说:“蒋小姐,你说的那间密室我们找到了,但里面什么都没有,现在搜查人员正在现场勘验,你要不要去看看,家里或许是遭了贼?”
蒋遥到了家,直奔卧室的衣柜,衣柜的暗门已经打开了,里面有好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警察在。
她动作熟练地翻进去,看到原本应该放着电脑的位置空无一物,贴在墙面的资料不见了,挂在墙上的相框也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墙角的箱子。
没留下任何痕迹。
仿佛密室里从来没放过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干净成这样。
有那么一瞬间,蒋遥怀疑这里根本不是自己原来的那个密室,而是一个被人伪造出来的假密室。
否则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除非在她没回家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曾经进来过,并且找到了她的密室,故意在警察到来之前清理了所有东西,连灰尘都没留下。
蒋遥在思考那人是谁,黄凯已经站在了衣柜前,目光扫过她身后空荡荡的小房间。
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说话的时候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来蒋老师平时工作真的很忙啊,连存放证据的位置都能记错。”
蒋遥脑子里飞快运转着,她想到了一个人。
彭松。
这段时间进来过的人,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他。
与此同时,远在荒山的彭松打了个喷嚏。
“阿嚏!”彭松揉了揉鼻子,跟对讲机说,“你刚是不是骂我了?”
对讲机那头,葛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有病啊我?”
彭松撇嘴,又问:“你那边怎么样了?好了没啊?”
葛月:“快了。”
彭松说:“顾喜的尸体找到了,你弄好了给我回个话,我把定位传给警方,这附近都没什么住户,只能借用一下墓地管理员的账号了。”
葛月:“忙着呢,先下了。”
“哎!”彭松还没来得及说话,对讲机那头就已经掐断了信号。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即便已是午后,依旧烈日当空,刺眼得很。
葛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低头看到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熟悉的人影。
“以后,谁也别想发现她的踪迹了。”葛月说。
在她脚边的,是一个齐腰高的坟包,跟这山里无数的无名坟墓全无区别,即便有人来到这里,发现了这么个无名坟,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底下掩埋的其实是警方在找的杀人犯。
葛月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她怎么样了?”
郑珣摇了摇头:“徐春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我怀疑不止我们在背后帮她。”
葛月皱起眉头,沉吟片刻,说:“我知道有一个人。”
郑珣:“谁啊?”
“周文彬。”
除了他,葛月想不到第二个比他们动作还快的人。
郑珣倒是全然没想到:“为什么会是他?”
葛月说:“他那个该死的爸早就立了遗嘱,会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弟弟,这件事连我们都知道,周文彬肯定也知道,如果周利华是连环案的凶手,他的财产最终都会被罚没,所以在周利华上法庭之前,他肯定会有所行动。”
“照目前来看,他应该是除了我们以外,最不希望我姐自首的人。”
葛月猜得没错,周文彬确实如此。
知道蒋遥自首的时候,周文彬正在确认财产转移的事情,他先是一愣,而后很快镇定下来。
站在书房里的秘书见他表情有些怪异,不敢贸然开口多说什么,等了好一会儿,却听周文彬镇定自若的嗓音传来:“去把奕辰叫来。”
秘书:“是。”
说完,毕恭毕敬出了门。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他就看到那位二少爷坐电梯往楼上来了。
秘书步子一顿,思量一瞬,直接走到电梯前等待。
电梯门打开,周奕辰一眼看到了秘书,张口便问:“他人呢?”
秘书说:“在书房等您。”
周奕辰一听,冷笑一声:“跟家里的佣人保镖都说一声,不论待会儿听到什么动静都别上来,我要好好跟他周大少爷聊聊天。”
秘书低头:“是。”
五分钟后,周奕辰倒在了书房地板上,周文彬坐上了去往看守所的车,探望他那个即将站上法庭的父亲。
他给父亲带了一份大礼,就在他的皮包里。
那是一份新的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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