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颤抖着问。
白景言喃喃着说:“小沁,我知道是你。”
“你什么时候……”我一下子弹开,猛然后退,直到缩在床脚。
“你瞧,我就怕像现在这样。”他望着空空的怀抱,有些无奈,“小沁,你觉得我会认不出你来吗?哪怕你换了容貌、换了身形,可是你的灵魂,是我最熟悉的。你真以为我当我们十几年的情分是假的吗?”
我警惕地看着他,并不搭话。
他也不生气,继续解释道:“阳九亭那晚,我就认出你了。只是还不太确定,后来渐渐确定了。”
这样说着,他自嘲地笑笑,“起初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我实在是太想你,才想去不管这是为什么,只想你在我身边。可是你并不想认我,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你不认我,我理解。我甚至以为,你会想办法杀了我。可是,你没有。”
“我还没有还苏家一个清白,我不能杀你。”我有些无神。
“如果这样想,你能好受点,那也无妨。”是,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杀他是因为需要他还苏家一个清白。可是他死了,下一任君主也可以还我苏家一个清白,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小沁。”白景言伸过手来,缓缓地拔下我头上的簪子,递给我,“你若想杀了我,我不会反抗。”
那簪子在我手里犹如滚烫的铁块,我一下子扔出去老远,“我不杀你,我杀了你,就是弑君。”
“我会下诏,恕你无罪。”
“我不能杀你。”我反反复复地重复这一句话,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
“那你原谅我吗?”他试图接近我,可是我却躲得更靠里,见状,白景言停下来,“我会给你时间。”
我们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放松下来。
突然坦白,我却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样走了。我是怕他的,原本作为宁南夏,与他没有国仇家恨,我自然放心他不会对我怎样。
可如今他知晓了我的身份,会不会再杀我一次呢?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白景言缓缓道:“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也没有理由让我继续伤害你了。”
“那当初,你为什么……”我有些艰难的开口,其实我没有勇气去听他的答案,我会怕答案比杀了我更残酷,所以我改口:“算了,没什么,我不想知道了。”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他问。
以前?
是我们无忧无虑的那些日子?还是他为了魏蔓蔓冷落我的日子?还是这些天互相欺骗互相隐瞒的日子?
可是无论哪样,当真相摆在眼前的时候,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无妨。”白景言微笑,“我会等。我知道,这些年,是我愧对于你。我会等你重新接纳我。”
我一时无言,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的伪装,顷刻之间被撕下,我们彼此坦诚的相见,却又都隐藏着自己内心不欲让别人知道的无奈。
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像一个跳梁小丑,在他面前自顾自的扮演者一个陌生人。
我自嘲的笑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单纯。
甚至,还再次为他动心过。
想起这段时间他的关怀与呵护,恍如隔世。
沉默了一会,就在我想怎么开口让他走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紫芙、方稷、石蒙。”白景言缓缓地吐出这三个名字,引得我震惊地看着他。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愚笨吗?”白景言笑了。
不,当然不是。他一直是最聪慧的皇子,也是最会隐忍的皇子。
“我没有动东楚的人,是不想打草惊蛇。”他解释。
“那,他们的计划,你都知道?”我不由得问。
“知道大部分。”白景言点点头。
“为什么不制止呢?”这样不是养虎为患吗?
“因为我登基,根基不稳,朝中很多人不肯归顺于我。”白景言呼出一口气,“更重要的是,军权也不在我手上。”
“什么?”我大惊,“宋家掌握兵权,宋将军是归顺于你的啊。”
白景言无奈的笑了,“小沁,你不记得了吗?柔婉和靖安。”
靖安,白靖安,是先帝四子。
一个温润如玉的人,自小饱读诗书,与柔婉情投意合。而白靖安的母妃,是宋家的表亲。
在白靖安去宋家提亲的前一晚,先帝下旨,将柔婉赐婚于白景言做侧妃。
白靖安多方奔走,甚至触怒圣上,却依旧无果。柔婉不忍心看他如此,写了一封诀别书,两人从此天涯海角,再无可能。
白靖安悲愤之下,离宫出家。
白景言见我想起来了,继续说:“其实宋家一直支持的,是靖安。哪怕靖安已经远离朝堂纷争,宋家始终为他保留了一条退路。”
宋家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可是……
“可是苏家是真心追随你啊。”我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哪怕紫芙已经将事情的大部分经过都告诉我了,我还是不想去相信,想听他亲口解释。哪怕他是骗我的,我也认了。
“苏家,是我登基以来,做的最糊涂的一件事。小沁,我自知对不起你,对不起老师,对不起苏家。”白景言的拳紧紧地握起,“我也恨我自己,得到了帝位,却一无所有,甚至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是,我现在还不能为苏家翻供,内忧外患尚未解决,苏家的事又惹得朝局动荡,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白景言看着我,眼神坚定,“小沁,你信我,等风平浪静之后,我一定会给你,给老师,给苏家一个交代。”
我该信他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白景言得不到我的肯定,又说。
我抱着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那你会送我出宫吗?”
“我不想你离开。”他的手想要伸过来摸我的脸,却在中途又放下了,“你若是不想见我,我以后不来就是。可是你要待在宫里,东楚的人虎视眈眈,如果被他们发现你不是宁南夏,恐招祸端。”
是啊,景国的人不可信,东楚的人也不可信。
时间这样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的眼前渐渐湿润,“你要一辈子把我关在宫里吗?”
“我不会关你,不会限制你,你可以自由行动。只是不要跟他们回东楚,我不放心。”白景言顿了顿,“也不舍得。”
舍与不舍又如何呢?
我终究是被你杀过一次的人。
“紫芙知道我失忆了。”想了想,我决定还是说出来,“她很忠心,对宁南夏。”
“那你也不要全然信任她,云初是我的人,会些功夫,你可全信于她。”我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
“那秦宜、冀青,也是吗?”我看向他。
“秦宜是,冀青只是个普通的公公,来处理你宫里杂事的。”果然,不止云初一个。
我又道:“东楚的人都没有发现秦宜和云初吗?”
“秦宜和云初,都是功力深厚之人,想掩饰自己,很容易。”白景言解释道,然后看了看天色,“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我的手先于大脑伸出,一把抓住他的手。
白景言诧异地看着我,“怎么?”
“留下来吧,我会怕。”我没敢再看他,只低着头。
他的手心很湿,想来刚才的情绪波动,他也很大。
“那你不怕我?”他慢慢回握我的手。
我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白景言不再多言,朝外扬声道:“来人。”
云初和紫芙一起进来,云初去帮白景言更衣,而紫芙则朝我走过来,一边帮我更衣,一边低声问:“小姐没事吧?”
“没事。”我轻轻摇头。
“小姐为何哭?是想家了吗?”紫芙很是担忧的看着我。
“没有。”我随口扯了个谎,“总是想不起之前的事,很难受。”
紫芙信了,轻轻松了口气,“小姐还有奴婢,小姐想知道什么,奴婢都会告诉您。”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紫芙拿着我的衣服,和早已等在一旁的云初一起出去。
白景言扶我躺下,又躺在我身边,只是今夜,他没有主动将我搂进怀里。
躺了一会,了无睡意,我翻身朝向他。
“你的……生母。”我咬咬嘴唇,不知该怎么问。
“你知道了?”白景言枕着手臂,睁开狭长的双眼。
我轻轻嗯了一声,“紫芙提起过。”
“我也没想到,她还在世。”
“你早就知道,敏妃不是你的生母?”我问。
他回忆道:“我小时候就知道了,那天在母妃殿外玩耍,听到了她和嬷嬷的对话。嬷嬷让敏妃再生一个,说我毕竟不是亲生的,将来没有保障,但是被母妃呵斥了。我不知道母亲还活着。”
“母妃总是很疼你。”我应道。
白景言淡淡的笑了,“是啊,母妃总是疼我的。”
“也很疼你。”他转过身,与我面对面。
他只提敏妃,却不怎么想提起他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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