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蓉,吸食者似疯似癫,难以戒断,早在太祖登基时分便明令禁止了这秽物,数千军队连夜铲除了数座阿芙蓉山,居然无声无息地不知道在天子脚下流通了不知道多久。
“能戒断吗?”裴一远神色不善地问道,对这腌臜东西厌恶极了的样子。
“恐怕很难。”老姚沉吟道,“看起来吸食有些年头了,好东西吊着,看起来才与常人看不出大差罢了。”
“先关着吧。”阮卿拧着眉道,不适地离开了屋内,即便是到了院内,屋子里的尖叫声依旧从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钻出来到耳边,让人浑身难受。
片刻后裴一远从屋内走来。
“算好了?”阮卿挑起眉道。
裴一远坦然一笑:“陈叶这两天就进京了,让刘湘婷自己和她母亲说吧。”
“那个婢女呢?有眉目了?”
裴一远摇摇头。
“刘府出事之后朝廷雷霆手段接管了后续事务,里面的下人也不知去向,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送到哪个地方去。”他皱着眉,“我的人没找到什么消息。”
阮卿转了转手上的手镯,温凉的玉镯触感让她略微清明了一些,她目光沉沉地落在远处:“我的人也没找到消息。”
她说着沉默了下来,那个朝廷之上的皇帝,倒是比想象中的聪明的多,倒不是个纯纯耽于美色的废物。
“罢了。”裴一远环住她的肩膀,眉眼舒展笑开,“不想了,等刘湘婷进了京,文奕奕估计什么都会说了。”
是了。
文奕奕之所以对刘府的事守口如瓶,无非是为了那个远在杭州的女儿的安全,现在她们母女两纷纷被幕后之人抛弃试图灭口,只要她不是个蠢的,就会知道他们,才是当下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里,心也定了不少,阮卿揉了揉额角,有些困顿,“我先回去了,明日见。”
不知是哪一句忽然戳中了裴一远,他唇角一勾,忽然拉住阮卿的手。
阮卿一愣,刚走出几步就被人拉了住,一拽着落入一个有些硬的胸膛上。
她眨眨眼,弯眸一笑,狐狸似的:“做什么。”
裴一远二话没说,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抬起下巴,轻巧地落下一个吻,趁人还未反应过来,在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落下一个牙印。
“嘶……”
“你属狗的么。”阮卿拧着眉舔了舔唇角,一丝铁锈味添上舌尖。
裴一远玩世不恭地笑起,毫无廉耻地点了点头,“嗯。”
“……”
嗯你个头。
阮卿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裴一远得了便宜还没挨打,心情大好。
不远不近地跟着阮卿身后送她回了芳菲苑。
院门口。
阮卿推开门。
目光丝毫未多停留,反手关上门,“咔哒”落下了门梢。
裴一远挑挑眉,吹了个小口哨,踏着月色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芳菲苑内。
侍女早听见外面惊变,此番站在院子里见阮卿回来了忙迎上去,她探头望着院门,隐隐总觉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什么类似于自家少爷的身影。
她原想问,目光却不小心落到了阮卿嘴角的痕迹上。
侍女:“……”
我觉得应该不问比较好。
阮卿走进屋内,喝了半盏茶水,身子总算松快了一些,她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侍女,微微一笑,“你先去睡吧。”
“但……”
“无碍,去吧。”
阮卿态度坚决,素日也确无需伺候,侍女沉吟一番便行了礼回了自己的屋子。
片刻。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从窗户钻进了屋子。
这人身材高挑,下半张脸被黑布裹着,露出的眼睛熠熠生辉,星星一般。
“唐七。”阮卿唤了一声。
“小姐。”他抱拳行了礼,“大少爷送回来的人在密室里审着了。”
“不肯说?”阮卿挑起眉,她知道唐七的审讯手段,那知州不过一个软骨头,居然能扛这么久,真是意外。
“是。”唐七垂下眼。
“留条命就是,不用问我。”阮卿托着腮,弯眸一笑。
唐七顿了顿,手指微蜷,“是……”他似乎是上前了一步,“小姐,您的嘴……”话还未说完就对上了阮卿深处冷然的眸子,他话音顿住,垂下手,“抱歉,唐七越界了。”
阮卿轻声一笑,“我又未曾怪你?怎么这么紧张?”她像是随口一说般,转而换了话头,“那知州性子软弱,不肯说无非就是后头有更可怕的等着他……”阮卿拖长了语调,忽然一笑,“是了,我记得大哥不是将他那些妻妾子女都一起送来了么。”
点到为止。
她话落下,言笑晏晏地看着唐七的眼睛。
唐七呼吸微窒,“是。”说完便脚步慌乱地离开了屋子。
半晌。
“哗啦”
是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
“什么人!”这动静引来了护院的侍卫。
脚步声纷杂,跑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奇怪……这扫帚怎么倒了。”
……
阮卿扯起嘴角,盖灭了烛火。
-
翌日。
阮卿还未睁眼,耳边便是裴一远的声音。
“醒醒。”
“……”
阮卿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
冷着脸睁开了眼,“滚出去。”
“嘶……”裴一远揉揉头,“正事。”
“滚出去。”阮卿声音仿佛含着寒渣子,冷冷看着他,“我要换衣服。”
“……”
裴一远又摸了摸后脑勺,偷偷勾起唇角,走了。
过了许久,阮卿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起来,唤了人送洗漱的青盐来,旁边侍女给她梳着有些乱的发髻。
半个时辰后,芳菲苑的院门才在裴一远面前打开。
他咋舌,默默腹诽,好久。
阮卿坐在榻边,用了两口糕点,有些甜,又吃了半盏茶。
她惯来喜欢用饭的时候吃茶,父亲大夫说了一遍又一遍,谁说都没用,不吃茶就不想吃饭。
最后大夫没了辙,开了养胃的药,让她随餐吃了,权当补了边吃饭边吃茶的空。
裴一远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般场面。
他低声唤了侍女去小厨房拿了药膳来,然后上去夺了阮卿手里吃了半口的茶。
阮卿还没反应过来,嘴唇被茶水润得湿亮的,呆愣愣看着他。
“什么毛病,边吃饭边吃茶。”裴一远说完将茶放到一边,就见阮卿手上偷摸又要去拿,索性夺了回来一口闷了干净。
“……”
“这是我的茶,喝过的茶。”阮卿一字一句重申道,面上不虞。
“嗯。”裴一远视线落到她的嘴角,勾唇一笑。
阮卿:“……”
这登徒子。
话间,外头侍女托着一小碗药膳进来,端进来放在榻桌上,垂着眼出去了。
“先吃吧,边吃边说。”裴一远道。
药膳是温好的,正好入口的温度。
阮卿搅动两下,说:“我猜一下,陈叶回来了?”
裴一远毫不意外“嗯”了声。
“刘湘婷呢?”阮卿抬眸看他问,端起碗喝了两口。
好吃。
姚大夫真的不能跟自己回去吗。
“外头呢,我让陈叶跟着带过来了,你用完膳见见?”裴一远道。
阮卿摇摇头:“直接送去文奕奕那里,单独见刘湘婷,她未必就会愿意说什么。”
一对在刘府那种龙潭虎穴相互依存的母女,即便自己身陷危险,也肯定是第一时间确认对方的情况,如果文奕奕没被放弃,刘湘婷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因着,还不如让她们母女二人先见了面。
“文奕奕安分了吗?”阮卿又问道。
“找了点阿芙蓉喂了,安静了。”裴一远拧着眉,显然对这个事也格外不适。
虽然如此,但特殊情况,文奕奕那般样子,若是突然断了阿芙蓉,人也未必活得下去。
阮卿没说什么,只说将那东西收好了,莫要让伯母知道了。
说到这裴一远也摸了摸鼻子。
前朝灭亡阿芙蓉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若是让自己娘亲知道府内有阿芙蓉,不得断了他半条腿。
阮卿慢悠悠吃完了药膳,理了理有些皱着的外衫,“走吧。”
-
堂房。
阮卿推开房门,只见刘湘婷抱着眼神涣散的文奕奕坐在床边,见到他们来了,她低声安抚几句,给她裹上被子,走到他们面前低声道:“出去说吧。”
阮卿欣然应允。
三人走到院内,院内有一小石桌,此时三人分开而坐,侍女适时地倒上了茶水后退下了。
“听说你嫁去杭州一富商家里,日子可还好过?”阮卿率先开了口,悠悠哒哒拉起了家常。
“不过是商贾人家,没什么好过不好过的。”刘湘婷垂着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转了一圈又一圈。
阮卿了然,呷了口茶:“这次回京,可还回去?”
“不了。”刘湘婷摇摇头,“暂时,不回去了。”
那些人不会放过她,回去了只会把郎君一家都拉下水。他们在本地势力不小,只要她不在,那些人也不会给自己徒找麻烦,对他们大动干戈。
“哦,这样啊。”阮卿眼帘微掀,茶盏在磕在石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轻柔一笑,“住的地方可找好了?”
刘湘婷微窒。
难道不是住在裴府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阮卿。
阮卿微微一笑,“这上上下下人多眼杂,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今日姐姐住进来了,裴将军多麻烦?”
“不,不会的。”刘湘婷咬着唇,“我和我娘亲,我们都说,都配合你们。”
“嗯?配合什么?”阮卿撑起下巴,好看的杏眼透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不过是意外遇到了你娘亲出手相救罢了,刘小姐怕是误会……”
“刘岷的事,我知道的我都说。”刘湘婷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她知道,他们是在看自己的诚意,“刘岷他是个变态,喜欢玩弄各种女人,也没有羞耻心,我娘亲不过是明面上的侧室,实际上这种‘侧室’在刘府中数不胜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送来新的人。”
“那之前的人去哪了。”裴一远问。
刘湘婷沉默一会:“我说了,你们会保护我和我娘吗?”
“当然,我们自然会保护我们的朋友。”裴一远漫不经心的笑说。
“死了。”刘湘婷说,“城外的坟地里,他们会开新鲜的坟,把人丢进去。”
本质上我们小阮卿就是一只小狐狸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 31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