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赌场的规则是金钱至上和诚信精神，”江莱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来，“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出千······”
江莱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二人几乎“剑拔弩张”的气氛里。
面具之下的脸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然而除了那种试探的眼神一切似乎又都充满了陌生。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谁来找我麻烦······你难道不想预知未来吗？”
面具人身后跟着的人倒吸一阵寒气，排山倒海一般，围成一圈的人声竟都渐渐褪去。
“好啊。”那人语气不轻不重，只淡淡地从嘴里飘出这两个字。
然后保持着距离一只手饶有兴致地摩挲着下巴。
他居高临下的视线让江莱莫名产生一种不适——不是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更像是一种······江莱说不上来。
她尽量回想着这人身上的熟悉感——声音有着专属于成年男性的磁性，个子很高但身材却并不强壮······
向周围一瞟，这才发现原本被人挡住的视野处那一双鹰隼般盯着自己的眼睛。
这是上次给自己网站的那个神秘人！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骗人的。”他语气冰冷，让江莱不寒而栗。
看着周围面面相觑的人，江莱知道自己终于等上来这条鱼了。
他是忒修斯赌场的贵宾，连赌场主的雇佣兵都对他毕恭毕敬，甚至可以带着自己的保镖大摇大摆。
但是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面具人冲隐匿在人群中的手下招了招手。
“新增八百万赌注，开局！”
巨大的声响好像把整个大厅震得动了起来。
正如他们被江莱吸引过来的原因一样，这位面具人单独开了一桌在赌客眼里几乎是白送钱的赌局！
金钱钓着灵魂，人群如同恶狼扑食，很快便散去。
十分诡异，说来便来，说去便去。
冰冷坚硬的镜子边缘硌着江莱的手心，她清了清嗓子，一手扶上椅子边沿，用椅子将二人隔开。
诡异的画面突然与过去重叠在了一起。
“你知道有一个网站吗？”
面具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用钢笔迅速写下一行漂亮的字，随手递给江莱。
“啊——小姑娘，赌场不安全，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上网看一看，”面具之下的嘴角上扬，转过身去做出一副即将起身离开的模样，“英雄救美，别感谢我。”
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话术！
这人······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的网站，知道的人或许还是固定的圈子，而这人却说得轻飘飘的，好像自己给出的不是网址，而是天赐的救命稻草。
而他显然是抓住了自己有所求的心理，因为有所求，所以自己一定会打开网址······
“你绝对不是为了给我推销这玩意的吧？”江莱上前一步紧跟着他的脚步。
面具人缓缓向人声稀疏的方向走去，江莱向身后金碧辉煌的大厅看了一眼，随即下定了决心一样跟在他身后。
“你想跟我说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江莱说，“先生，你怎么能说我是骗子呢？你刚才一定也看到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没什么想要知道的。但是······”他故弄玄虚地看了江莱一眼，随后便一言不发。
“你相信世界上有魔法师吗？”
面具人脚步一顿。
他缓缓将自己的视线移向了江莱。
“魔法师？”面具之下的人脸有一刹那表现出明显的僵硬。
这一信号被江莱察觉，她紧接着对自己的话表示肯定。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江莱紧紧贴在那人身边，语气中却带着明显的遗憾，好像在预知那人的情绪一般，“但是你肯定想知道魔术师k吧？”
“太聪明了可不是什么好事······”面具人仍然是那不温不火的语调，只是加快了脚步，步子迈得很大，“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再说一遍，赌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也是，不一样，先生，所以你肯定有什么东西想从我身上知道的对吧？”江莱对答如流，几乎忽略了那人身后带甲的保镖，“那个网站，是个黑网，用它能控制使用者的智能设备吧？还是······”
“话有点多了。小东西，”一只手忽然堵住了江莱的嘴，面具人皱起了眉头，声音带着愠怒，“早知道就不应该管你。”
远离了嘈杂的人群，两个人的对话被无限放大，变得无比清晰。
江莱却好像天生没有害怕细胞似的，扒拉开那双像女孩手一样的手，接上话茬，“当然不会，因为我早就预知到了你会来！”
“能等到这一天，简直是太荣幸了我的先生！”江莱忽然表现得喜出望外，好像追星成功之后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她确实很兴奋，他的表现告诉自己她似乎猜对了什么，即便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瞎编乱造的哪一句话戳中了这人的肺管子。
赌场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对“赌”这件事不感兴趣的，而当自己的牌面被人猜中，就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怒火攻心地想要翻桌，二是想要把对方的技巧学过来为自己下一场翻赢。
江莱赌对了。
面具人许久没有说话，直到电话铃声响起，他的包里传来一阵阵不合时宜的震动。
他看着江莱拿起手机，挂断了电话。
他终于不再是那一副“装作绅士”的样子，严肃认真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
江莱一看，只有一行地址。
地址是赌场的贵宾室，江莱没去过。
“下午五点之前到这里，我请你吃饭，”面具人手中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像是催命符一般，“你可要考虑清楚。”
说完这话，他在彪悍强壮的保镖护送中离开了。
江莱被另外的人阻拦，只能拿着两张纸目送着人离去。
不一会儿，方才跟在面具人身后一同离开的男人走到江莱面前，向楼上指了指。
“小姐，先生给您安排了房间。”
·
江莱住上了船上一层的贵宾房间。
房间宽敞，阳光充足，和每一个被要请上“船”的人一样，江莱也拥有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身份卡——只是不在自己的手中。
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封火漆印章的信，里面有“忒修斯之船”的公共网，还有贵宾房间分布位置。
天大的好消息，江莱发现了有一个点明显标注了一个图案——正是她从马戏团海报上看到过的图案。就在一层贵宾区。
看着豪华到江莱不忍直视的水晶挂表，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是在这里等待约定的时间的到来还是根据地图直接去找马戏团和魔术师？
但是她现在除了这个房间哪里也出不去了！
窗户不知道是什么构造，可能是为了营造一种塞博朋克的感觉，江莱完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才能打开。而且误触多次，似乎已经触发了它的保护机制。
她只好从正门溜出去。
很奇怪，门外有人把守。
是个表情冷峻、身姿矫健的姑娘。
她一旦出去这个姑娘就会对自己寸步不离。
她的“贵宾身份”是人家主人给的，她除了“安分守己”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做法。
江莱试探过那人她家主人的意思——没意思。
只有一句话，“主人叫你可要考虑清楚”。考虑清楚“去”或是“不去”，其他的，包括现在是否能独自离开，都没有考虑的余地。
江莱百无聊赖，倚在门口照镜子。
她背后是站得如同劲松的一个人。
“镜面中出现的不可改变”。她不敢再试了，因为十分钟之内这个人都不可能离开。
江莱慢慢悠悠地转了身，关上门，好像十分漫不经心。
她先是尝试着给缇修斯发送了消息，发现自己始终发送不出去，而网站这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上面的信息记录似乎都被清除了。新的信息已经将过去的湮灭。
也管不得面具人现在有没有通过网站观察什么操作什么了，江莱笑着发布了一条交易。
【三点之前，1014房间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把她带到地下赌场三层，交易金额八百八十八万】
也许是内网速度较快的原因，在正好十分钟之后有人接单。
但是门外的拉扯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时间持续很长，直到三点二十，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江莱钻了空子飞快跑了出去。
远处的仓库位置传来一声长长的象声。
江莱从镜子中看到一个无人注意的时间，动作迅捷地钻进了那个房间。
大象的声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那么这个房间应当就是马戏团内人员所在的房间。
这间房间在一层的角落里，按照船身的构造来说的话应当也是船尾的位置。房间不像她在的那样明亮，几乎是没有一点灯火，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在自己的宿舍。
江莱的眼睛不好，一旦接触黑夜就好像瞎了一般，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
房间的构造很奇特，大房间套小房间，地板上随意堆积的东西杂乱无章，可见各种版型的海报随意张贴在墙上，凌乱中找不到一丝秩序。除了一张床几乎分不清到底是杂货间还是住人的房间。
······甚至还有一只猴子，在角落的笼子里，眼睛溜溜地看着自己。
“好孩子。”江莱蹑手蹑脚地穿过地面上的杂物将笼子上的红布掀了起来，碰了碰它的手。
眼见没有什么收获，江莱从桌子上掰下来一根新鲜的香蕉靠在笼子旁边，边剥皮边说：“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哦你的啊······你的主人是不是一个瘦瘦高高皮肤很白的中年人啊？”
猴子不会说话，只会对着江莱眨眼。
江莱顺手喂给猴子一根香蕉，便打开了镜子。
与此同时，房间之外的大门处响起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江莱一顿，浑身紧绷了起来，手偏离了笼子，猴子吃不到香蕉顿时发出吱呀的声音。
“嘘——”江莱把香蕉剩下的都塞到了猴子嘴里。
她贴着墙壁站起身，关闭了手机的光和声音，寂静中听到脚步声渐渐逼近。
人声也毫不留情地涌了进来，简直像是两只无比聒噪的学舌鹦鹉在相互挑衅和斗嘴。
在克莱斯蒂这么久，江莱第一次听到这么不标准的“官方语言”，比大街上大同小异的人脸都难以分辨。
“啪嗒”一声，房间外的灯被打开了。
光亮透过门缝照了进来，在江莱身上劈开一道笔直的亮线。
猴子的眼睛倏地睁大，手中抓着香蕉皮，竟然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小口小口舔着最后的一点，紧紧地看向门口。
江莱平复着自己的心跳，保持着冷静，从乱七八糟的声音里提取着有效信息。
“还没回来吗？”
“到了？”
“早上就来了，海报都发出去了！猪脑子······”
“滚滚滚，你养那狮子净知道添乱，下那崽子就是个杂种！丑了吧唧的！”
“······呸！还真是！”
······
“那他去哪了？”
“······小白脸，叫金主叫去了吧嗬嗬······”
“他？凭什么？谁好······”
“嗬嗬，想什么，让金主拉去赌了！那会儿就走了······”
“赌鬼。”
······
江莱转动了下自己干涩的眼珠，他们说的**不离十就是魔术师。
他时间早上到的，现在被原来的金主也就是赌场的主人拉去了赌场······
等等，之前在赌场她遇到的那两个人也说到了魔术师！
但是他们口中的“老大”似乎对魔术师并不怀好意——“留活口吗？”
门外两个人收拾的动作十分之大，一阵咣啷，弄得江莱有些心烦意乱。
接着她就听到那两个人喘了口气接着说——
“金主可真是咱们的救星啊！”
“那老小子也是走了运了！”
江莱垂下头思索着什么，老大就是金主，和缇修斯说的对上了。
他们这一次的演出就是忒修斯赌场的主人资助的。也就是忒修斯俱乐部的创始人，“忒修斯之船”的背后金主。
这位隐匿在背后的大人物，很有可能就是魔术师死亡的真相！
眼下，她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出去。
她现在所在的房间因为在里面的角落所以完全封闭，甚至都没有窗户。
看样子门外的两个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
她又不能故技重施下个任务——短时间内发布两个相似的交易实在是有些冒险。
她垂下的眼睫挡住了视线，猴子已经不知所以地看了她很久。
“吱吱——”
“啊你叫什么！”
猴子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江莱赶忙想要把手伸进笼子里捂住它的嘴。
说时迟那时快，门板被推开，光亮都集中在了猴子身上。
江莱将自己蜷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两个人前后脚地走了进来，一人骂了一声：“连个破灯没有，神神鬼鬼的老东西！”
猴子登时口吐白沫，手一用力把香蕉皮扔了出去。
一人见状被滑倒在地，另一人打开了手电被猴子吓了一跳，笨手笨脚地开始打开密码锁。
江莱趁乱跑了出去。
好孩子，江莱不忘感谢了猴子的“救命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