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香烛

香烛楼这个名字,不熟悉的人大多会以为是“湘竹楼”,或者是“香竹楼”,其实不然,香烛楼这个名字是有来头的。

香烛楼是家瓦子,说难听点儿是勾栏,再说的通俗一点儿就是青楼,但这跟香烛楼这个名字有什么关系呢?关系大了去了,香烛楼的每间隔间里都点着一支红蜡烛,这蜡烛可不是一般的红蜡烛,里头掺了特制的香料,点燃之后不仅脂粉花香四溢,还有催血活络之效,但凡是个正常带把儿的,闻了这香就没有不举的,对某些客人颇为友好。逛这瓦子的多半是年过半百的老官爷,要么就是乡绅豪坤,毕竟香烛楼的姑娘男孩儿们个个皆是绝色,可是字面意思上的“**一夜值千金”,平常人连支香烛都点不起,更甭说“**一夜”了。

应景之一进门就被熏得头晕,忍不住皱了皱眉。

老鸨闻声出来迎客,一看是个年方二八的少年,不禁惊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呦嚯,稀客啊,估计是谁家大少爷跟那个姑娘勾搭上了,她回头可得盘问盘问,狠狠敲一笔。

“公子,您是要来找哪位姑娘啊?”老鸨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和皱纹,厚腻的脂粉都快被挤掉下来。

应景之好容易喘过一口气儿来,道:“花言姑娘在吗?”

花言是香烛楼年纪最小的姑娘,生的水灵漂亮,尤其一双眼,水汪汪的,但凡看一眼就能立马陷进去似的。花言今年才十四岁,还未及笄,因十岁就死了爹娘被送到一个远房亲戚家养,也不知是这丫头命里克亲还是怎得,亲戚家原本三个儿子,这丫头一来就病倒了俩,三年过后,三个儿子就只剩下一个最小的了,亲戚怕再把剩下的一个独苗苗也给克出个好歹来,就把她卖进了香烛楼。

其实对于花言来说,进香烛楼也不算件糟糕透顶的事,起码吃得饱饭穿得暖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也不用干粗活,偶尔哪天赚得多了还能得两块儿红烧肉或者一颗鸡蛋吃,赚少了顶多被老鸨揪着耳朵拧两下,老鸨也不舍得下重手,毕竟做的是皮肉生意,留个青落个疤可就得不偿失了。

花言那家亲戚成天让她干粗活睡草棚,吃得还是残羹剩饭,刚被卖进香烛楼的时候直接瘦成了骨头架子,一年以后才堪堪长了点儿肉。至于伺候男人嘛,花言早就习惯了,她一直觉得亲戚家那两个儿子的死是报应,该!谁让他们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老鸨面露难色:“这……花言那丫头屋里正有人呢,公子您要不……”

要不换个人?

应景之皱了皱眉,问道:“谁在花言屋里?”

老鸨道:“这可不方便说啊公子……”

应景之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心腹,心腹立刻心领神会,将一沓银票塞进老鸨手里。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这可顶香烛楼三个月的收入了!

“花言屋里头的是贺二少。”老鸨说。

京城姓贺的有俩儿子的多了去了,官场大大小小文武百官就有十来个姓贺家里有好几个儿子的,应景之皱眉:“哪个贺二少?”

老鸨奇道:“城北贺府的贺二少呀。”

应景之算是明白了,这位“贺老爷”是京城北边儿贺家的二少,叫二少纯属是因为贺家老爷子命长,耄耋之年还吊着一口气儿不断,贺二少今年都接近耳顺之年了,算起来都当爷爷了。

城北贺家算是家底儿比较殷实的,来香烛楼倒也逛得起,应景之跟贺二少连“一面之缘”都没有,无冤无仇的,不过今儿个看样子是要打断人家的**了。

应景之不顾老鸨的阻拦直接上了楼,来到花言的房门前,被里头的香烛熏得恶心,他强忍着反胃恶心的不适叩响了房门。

“谁啊!”贺二少也许是闻了香烛的缘故,活血通络,声音都带了点儿中气。

应景之怕花言没穿衣裳,贸然开门并不合适,只好又一次敲门。

贺二少骂骂咧咧地提上裤子开了门,好事儿被人打断本来火气就大,他平时在京城跋扈惯了,见是个小年轻,上去就抡拳想打,被旁边的心腹拦住。

心腹怒喝道:“大殿下在此,休得无礼!”

贺二少懵了,大殿下?哪个大殿下?

应景之亮出了自己的腰牌,明晃晃的皇家金腰牌上头镌刻着一个“朔”字。

贺二少一看,嚯,今上的大殿下!当朝皇长子!虽说皇帝还没立太子,不过**不离十就是这位了,太子是谁?下一任皇帝老爷!他也没来得及细想大殿下为何会出现在这种风月场所,当即腿一软就想跪下,应景之让心腹扶了他一把,问道:“里头的姑娘穿好衣服了吗?”

花言的衣服才被扒到一半儿,这会儿应该也整理好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应景之让心腹在这儿看着贺二少,这才进了屋。

花言见回来的人不是贺二少,而是一个面生的俊俏公子,心下疑惑,忙把自己的衣服裹紧了,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怯懦地望着面生的来者。

应景之在离花言的床榻一米处就停下了脚步,没有再靠近花言,他亮了自己的腰牌,眼神盯着屋里的香烛,尽量柔声说:“你别怕,我来是为了问你一些事情的,不会伤害你,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提。”

花言狐疑地盯了那腰牌半晌,警惕地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应景之没回答,眼神一直盯着燃着的香烛,兀自说道:“能把香烛熄了吗?熏得我头疼。”

花言走下床,把屋里头的香烛吹灭了。

瘦弱的少女白生生的胳膊和大腿上还残留着刚才贺二少勒的红痕儿,有些人就好这口,她只能忍下去,她不想待在香烛楼了,但她也想吃饱穿暖。

“如果我回答你的问题,你能不能给我赎身,寻个能吃饱穿暖一生无忧的地方?”

在京城买间屋子找人定期照看给点儿银钱就是了,动动手指头的事,应景之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花言点点头:“你问。”

应景之缓缓开口道:“你娘临走前给你留过一封信,对么?”

花言略一吃惊,点了点头。

“信上有没有提到一个人,姓高。”

花言仔细回想着那信,信中只言片语提到过一个“高妃”,她娘当年像是预料到了自己会死,把能交代的想说的一股脑都写下来了,其中就包括她的幼时好友,也就是“高妃”。

“提到过一个‘高妃’,应该是我娘的幼时好友。”花言说。

应景之眸光闪动。

对上了。

四年前,皇长子应景之的生母,现今已故的高贵妃,当年正是高妃。

不知是不是被香烛熏晕的作用,应景之突然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思绪不自觉地飞到了九霄云外。

不,准确的说,是回到了一年前——

应景之的单字一个“朔”,朔,初一也,高贵妃生他的那天恰好是三月初一,于是他便得了这么一个字。

那天也是三月初一,应景之的十五岁生辰。

京城在应楚的北方,三月初一,宫墙下堆的残雪还没化干净,也不像刚落雪那样洁白无瑕,大多是灰黑色的,很难看。

应景之在宫里待不住,隔三差五就往外跑,以往生辰那天他都直接溜出宫在京郊跑一天马,晚上回来他爹顶多训斥他两句,他也从不放在心上。但是那年不一样,应景之已有半年都待在宫里,不,准确的说,是待在高贵妃住的春华宫里。

高贵妃生他的时候难产,本来应该是二月末出生,应景之硬是拖到了三月初一,高贵妃出血量过大,元气大伤,打那时起身体就不太好,时长感冒生热,头风更是厉害,喝了多少味药都不见好。

应景之十五岁那年,高贵妃冬日里患上咳疾,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喝几副药就好了,可是药一直吃着,高贵妃的咳疾却愈加重了,应景之有好几回都瞧见宫人洗给高贵妃用的手帕上的血迹,心不自觉地揪了起来,干脆也不出去浪了,耐着性子在宫里住了大半年,自己的永安殿不住,成天睡在春华宫。

御医开的药都是应景之每天看着他娘喝完的,可咳疾竟还是演变成了肺痨,应景之得知的时候,他娘只剩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了。

那天是二月二,举国上下都在祭社,祈福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向不信神佛不拜星宿的应景之无比虔诚地拜了一圈儿他认识的所有神佛星宿,也不管冲不冲撞忌不忌讳的,简直像是病急乱投医。他磕了数不清的头上了数不清的香,所求之事只有一件。

愿母亲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求到最后就差去拜阎罗爷把自己的寿数给他娘,可阎罗殿满殿神佛,没有一个让他所求成真。

他这辈子就求过这么一回,也没如愿。

高贵妃薨世那天正好是三月初一,应景之的十五岁生辰。是夜,天幕中挂着一轮弯月,细弯眉一样,跟他的,准确地说是他娘的眉毛很像。

应景之那晚上了房顶,坐在春华宫的屋顶上一边喝酒一边看星看月,瓦片缝隙里还有点儿残雪,应景之的衣袍又脏又湿,但他没在乎。

这月亮真弯,什么时候才能圆啊?应景之想。

初一的月亮得十五才能圆呢。

迷迷糊糊间,应景之仿佛回到了几个时辰之前,他跪在他娘的床头哭得泣不成声,十五岁的少年身量已经快超过他爹了,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够高,不够强。

他抓不住他娘的手,像小时候一样。

“朔儿,别哭……”高贵妃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合,气息虚浮地说。

她还想去抹掉应景之脸上的泪,可是她的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了。

应景之把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就着她的手擦眼泪。

“朔儿,你今年才十五岁……”

“娘入宫那年,也是十五岁,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年了……”

高贵妃苍白悲哀地笑着,明明是在笑,应景之却觉得苦。

“朔儿,你能不能答应娘一件事……”

应景之慌忙点头:“娘,您说。”

“娘想……回…家……”

他娘想回家,他得带她回家。应景之已经有些醉了,他的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到最后他喝得烂醉,发酒疯跑到阎罗殿差点儿把神像全他妈砸个稀巴烂,要不是当时五皇子应明之路过拦着他,他爹应衡准能把他打死。

应明之把应景之送回了荒到说闹鬼都有人信的永安殿,找了两个宫人照料就准备走了,毕竟他的生母金嫔跟高贵妃向来不睦,高贵妃刚刚过世,应景之清醒之后肯定不会想看见他这张脸,他上赶着犯什么贱。

偏偏应景之这时候还十分不应景地睁了眼。

屋里点了灯,应景之眯了下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永安殿,身边还站着个人。

他定睛一看,是他那唯一现存(还活着)的弟弟。

“应望?”应景之试探地叫了下应明之的字。

应景之跟应明之这对兄弟,说起来倒也有缘。

应景之是三月初一生的,应明之则是三月十五,不过是两年后的三月十五。

一初一一十五,一朔一望,朔,初一也,望,十五也,说不有缘是假的。

只不过好像是孽缘,因为高贵妃和金嫔自入宫就是针尖对麦芒,所以虽说他们的名字如此有缘,两人的关系却因为两人母亲的关系不睦而僵硬。

应明之“嗯”了一声。

应景之的脸倏地黑了,正如应明之所想,他现在的确不想见到应明之。

“你怎么在这儿?”应景之眉眼间就差写着“不耐烦”三个大字了。

应明之乜了他一眼,快气笑了。自己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他就应该任由他这白眼狼哥哥去把众神像砸个稀巴烂,然后等着应衡把他给打死,他正好还少一个竞争对手。

没了应景之,太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应明之越想越气,想到最后竟直接走过去揪应景之的领子。

少年今年才十三岁,身量却已与成年人差不多,骨节修长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掐着应景之的脖子,他咬牙切齿道:“皇兄,今晚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就快被父王打残了。”他还特地加重了“皇兄”两个字的读音,像是在提醒自己些什么。

应景之喝了太多酒,四肢疲软,竟也挣脱不开,苍白的面颊被勒得通红,止不住地想要咳嗽。

眼看应景之快被自己给掐死了,应明之才松手,反手一个手刀把应景之敲晕,然后兀自离开了。

自此,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如果说原来的关系只能说是僵硬,那自那之后就是仇恨。

只是应景之一直以为应明之是看见他快被掐死才收的手,其实不是。

应明之在那晚借着昏暗的灯光烛火,瞧见了他哥双颊的泪痕。

然后他的手就突然使不上力了。

谢谢观阅[红心]

我又回来啦哈哈哈,这本是古耽权谋,文案里已经写过了,同父异母年下对抗路纯恨小情侣,希望大家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自己喜欢就可以了。)

这里先向大家说声抱歉,因为这篇文很有可能要签约,意味着我可能要用这本书来获取收益,因为我三次元真的真的很缺钱,临近中考学业压力其实很大,在这个时侯开新文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但是我真的很缺钱,具体原因有些复杂,总之真的很缺钱,所以才想通过写文来赚钱,当然前提是我能成功签上约[红心][红心][红心]

PS:本文的国家,宫殿,职位等等都是作者瞎起的名字哈,啥意义也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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