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手机直响。小衣瞥着号码不接。

雪桐泡了杯菊花茶给她清嗓子。

“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小衣喝着茶说，“还能有谁，剧团的。”

雪桐说，“还没问你怎么去演白素贞了，你不是编剧吗？”

小衣伸着脑袋凑近她说，“亲爱的，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雪桐笑着说，“我是没想到你能将白素贞演绎这么好。还说什么最不想演白素贞。”

小衣哼了哼，“你以为我想演呀。女旦急性阑尾炎住院了，我是救场的。”

雪桐心里想，救场能救出这个水平没有功底是办不到的。这么想着心里就越发确定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所以剧团让你加演了？”这句话才问出，小衣的手机又响了。

“别傲娇了，就当临走之前为剧团做点贡献。”雪桐笑着说。

小衣撇着嘴巴说，“不想演。”

雪桐拿起手机给她，“救场如救火，这是你们梨园的精神。”

小衣接了手机，打开免提，就听见对方一口一个小姑奶奶的喊，说了千般万般的好话。小衣摆起架子来，几乎可以听见对方在擦汗恨不得磕头了。

雪桐在一旁修改稿子，忍不住说：“这位小姑奶奶的谱真不小啊。”

小衣扑哧一笑，“你不知道这个李团，你要抬举他他就给你好脸色看，你不睬他他倒是和颜悦色。贱骨头一个。”

雪桐摇摇头说：“锋芒毕露可不好。”

小衣看着雪桐戴着黑框眼镜一副文艺范的气质，便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身边。

“你真的要我继续演么。”

雪桐敲着键盘，点点头：“在舞台磨练多了，考上戏也是优势。”她知道白教授并不会因为她的推荐就会收这个学生。没有实力可不行。

小衣的心思可不在考上戏，她看着雪桐面容严肃认真，干净的脸透着一丝干练和严谨。这种女人已经很少见了，要么有气质没颜值，要么有颜值没气质。而雪桐具有的气质并不是靠衣着和金钱可以帮村的，那是一堆堆书本和丰富的人生阅历堆砌而成的。雪桐的身上还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小衣想不出是什么，但她就是沉迷其中。

小衣的嘴巴微微张着，像是没喂饱的动物。

“去睡觉。”忙着打稿子的人可不在乎她此刻在想什么。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唱。”不满意的人使起了性子。

雪桐侧过头看她，“这是要挟么？”

小衣嘟着嘴巴说：“那你是不答应咯？”

雪桐用手指戳了下她的头，“说说看，不要太过分哦。”

小衣伸手抓住她的指，笑道：“我的要求一点儿不过分，只是要占用雪桐大人的时间而已。”

哦？雪桐有点疲劳，眯了眯眼睛。

“我唱几场，你就看几场。行吗？”小衣伸开臂膀揽住她的脖子。

雪桐眉心微微蹙起，一会儿又微笑起来，唇角的温和就像窗外轻柔的风。小衣依恋地仰着头，脑袋快要偎在她的肩上，那清秀灵动的面容，像山间溪水般的双眼，令人无法拒绝。

“孩子脾气。”你在台上表演怎么知道我在不在台下呢。雪桐这样想着，却听颈边温柔的声音在说，“不要糊弄人，我能感应你在不在。”

“嗯。”雪桐想下次去看小衣演出，要录个样片寄给白教授。

当她校了一遍稿子准备睡觉，忽然接到孟丹的电话说剧团准备回河南，邀请她明天去看最后一场演出。

雪桐看了演枕边熟睡的容颜，表示会去观赏。

小衣睡得很香并没有被电话干扰。

雪桐点了下她的鼻尖，忍不住眼皮打架也沉入梦乡。

小衣睁开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月光下她的面容有透明的光芒，呼吸间她的气息有若有若无的薄荷味道，干净得不可思议。小衣凑近她的颈边深深吸了口。

耳边轻叹一声。小衣感觉她揉了揉她的发顶。抬起头，就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

夜风吹动窗帘，虫鸣一阵阵响着。那种宁静仿佛一根线，将她与她的心越缠越紧，紧得似要绷开。

“明天还要演出，睡吧。”雪桐伸展双手拥住了她的肩膀。

小衣贴进她怀里乖乖入睡。

皎洁的月光，两人相拥而眠。

雪桐有早起的习惯。她走出客栈散步，外面被浓雾包裹着，天已经亮了，乌镇却还没有醒来。上了一座灰白的石拱桥站在桥上只见两岸的房屋好像晾晒着一匹匹白色的丝绸被雾气紧紧缠绕。一切皆在雾中，如梦如幻。

回到客栈小衣已经不在，桌上留着字条：我回剧团了，亲爱的记得吃早餐。

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桌上的豆浆和酥油饼还是热的。雪桐心中洋溢着一股温暖的气流。

下午一点在乌镇大剧场上演豫剧《梦回故乡》。戏里的真实故事感天动地。台上的演员在哭，台下的观众也在哭，就连舞台一侧的乐队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眼含热泪。雪桐不禁为故事的曲折和其传递出的人间大爱而深深感动。

演出结束后，她捧着一大束鲜花来到化妆间献给剧团，大赞精彩。剧团的裴老告诉大家周记者是剧团的恩人让雪桐受宠若惊。

主演孟丹说了排这出戏的不易，资金是乡亲们集资的，一位乡村教师改编的剧本。这出大戏完全是民间力量搬上戏台。如果上不了戏剧节不知道有何颜面回去跟乡亲们交代。孟丹激动的说，我们不是为了扬名立万，只为了将豫剧传承下去。

雪桐告诉他要做一个戏曲专栏希望大家给点建议。

孟丹立刻邀请雪桐去豫剧的发源地肯定有不一样的感受。戏剧是一种民间文学，跟老百姓的生活走在一起。不是坐在宽敞明亮的殿堂里琢磨出来的。

雪桐表示同意。当孟丹说剧团就要离开乌镇回济源。

雪桐十分意外。

“演出这么成功，不多演几场太可惜了。很多观众还没来得及看呢。”

孟丹摇摇头说，这里不是我们的舞台。我们来自民间要回民间去。

雪桐没再劝说。

孟丹期待着说，“我们在济源等你。”

“好，一言为定。”雪桐笑着说。

小衣演出结束走出水剧场，左顾右盼没看见雪桐。

楚杰从后面走过来，“你今天心不在焉。要不是我提醒，观众就会发现了。”

小衣没睬他。

“你差点搞砸，一点儿不觉得愧疚？”

“我本来就不是主演。”

“站在台上大家都是主演。你不要因为个人影响剧团。”

“别倒打一耙好吧，是你的行为影响到我了。”小衣冷冷的说。

“我又没做什么。”楚杰脸色发青。

“你自己心里清楚。”小衣看不到雪桐本来就不高兴，被楚杰缠着很烦躁。

楚杰见她要走一把抓住她，“你什么意思？”

小衣推开他朝前走去。

楚杰追上去在拐角处拦住她。

“不就是加点戏有什么问题？”

“不要自作聪明。”小衣不想纠缠下去。她觉得从没有这样讨厌楚杰。在舞台上竟敢吃她豆腐，若不是她反应快这家伙差点碰到她。

“一个吻而已，我是为了增加看点。你和那女记者不清不白我都没计较。”楚杰忍不住说。

小衣像是生气又像是在笑，“本来我不希望大家弄得很难看，现在看来我有必要说清楚。她叫周雪桐，我爱她。我要去她的城市跟她在一起。你满意了吗？”

楚杰呆了好久，直到小衣渐渐远去。

“你会后悔的！你们没有结果！”他在后面沮丧的喊着。

夜，越来越沉，雾，似乎要将水乡给掩没。

小衣抱着疲累的身子游荡在冷清的长廊。

说出这个决定就等于没有退路了，我会后悔吗？

也许明天全剧团的人都会知道她喜欢女人，流言蜚语会把她淹死。但是她不怕那些，她怕的是她的爱没有结果。她并不确定周雪桐爱不爱她。她可以明确的是周雪桐对她的责任更多。

她和她再怎么亲密，却始终缺少了什么。

手机嘟嘟响了起来，划开，是她。

“你在哪儿？”略带焦急的声音。

“你失约了。”小衣叹了口气。

明明很想见她，却挂了手机。不知道一向淡定自若的周雪桐会是什么表情呢？她会着急吗？她会担心吗？

不会。她对她母亲的态度就那么冷漠，何况是她呢？

也许对于上过战场见惯生死的周雪桐来说，没有什么值得她紧张吧。

乌镇是她的梦，我只是她梦里的过客罢了。

忽然之间小衣明白了周雪桐身上与众不同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漠视一切的清高和傲骨。

很吸引人，也很伤人。

也许从来没有人走进她的精神世界，走进她的心。

她的母亲，她的前夫，还有明。

他们都试图去接近她的隐秘世界，无疑都失败了。

雪桐与孟丹从咖啡馆走出来。孟丹见她打了个电话神色不安便问出什么事了。

雪桐无奈一笑，有一个女孩儿生气了。

孟丹有点莫名其妙，“哦，那位衣小姐吗？”

雪桐轻叹一声，“差点忘了，要跟你借一件东西。”

二人分别后，雪桐沿着水剧场走到长廊，四周安静，找了一圈终于听见凉亭里轻轻的哭泣声。

看到坐在台阶上的背影，雪桐快步上前想要抱住她。

这时候小衣猛然转身。

雪桐显然吓了一跳，“你，你的妆。。。没卸干净。”脸上还有胭脂水粉在黑夜里怪吓人。

“不要你管。”她耍起了性子。

雪桐靠近她，闻到她发丝的香气。

“临时有点急事，所以。。。”

“就知道你会骗人。你既然做不到干吗要答应？”小衣仰着头瞪着她。

雪桐还是抱住她，“对不起，我以为。。。”以为她是个孩子好哄么。

“我不该缠着你，你也不该骗我。”小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她应该做的是理解并且陪伴着雪桐，并不需要太多。

或许是潜意识害怕她们的关系不会长久而生出一种负面的情绪。

“我知道你是记者，要经常外出采访，我不该缠着你太多。”她哽咽起来。记者的工作只是表面的障碍，深层次的东西她不敢去想。

雪桐板过她的脸，看着那么美丽的眼眸，那么诱人的红唇，瓷白的脸上闪烁着泪光。她用力抱紧她，开始吻她。

小衣没防着她的突然之吻，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的妆。。。还没。。。卸掉。”

“那就让我吃掉吧。”雪桐以吻缄唇。

热血流过爱情的河道，**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在夏季的夜晚撒落。

终于雪桐放开她的唇，轻轻喘息。

“我爱你，不要离开我。”小衣亮得透彻的眼眸让人心醉。

雪桐爱怜的抚摸她的脸颊说，一个好年纪，应有美好的前景。

小衣倔强的看着她，“我不管那么多，演完最后一场我就离开剧团，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雪桐摇摇头，不好。

小衣咬了下唇角说，“我看不见你什么都做不好，今晚的演出差点砸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

面对如此深情，雪桐并没有觉得甜蜜，却有些隐隐的心痛。

她抱着小衣沉默下来。

小衣可不给她安静的时间，猛地把她推到柱子上。像一条灵动的蛇进攻着，气息短促。她身体里流淌着激情，要把满腔热情化作肆意的抚摸。

雪桐闭着眼，身体颤巍巍的发软。

空气停止了流动，长廊上的灯笼好像挂在云端。

渴望走过那一片爱的草原，趟过那一条爱的河流。

雪桐终于缓过神来，一把按住她。

“众目睽睽，不要贪欢。”

在这种时候还说这么文邹邹，大煞风景。

“哪有众目，明明是借口。”

“月亮在观，风儿在听，还有花儿和流水在偷看。”

小衣捶了下她的肩膀，忍着身体似火灼烧，紧紧贴着她。

雪桐抱着她因为极力忍耐而颤抖的身子，竟然说了句对不起。

小衣不满的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三个字。

雪桐心里一动，感叹说，那三个字等你长大了才能真正明白。

“我只知道我的世界不能没有周雪桐，我的生命里不能缺少周雪桐。”

小衣的眼睛红红的。

雪桐捧起小衣的脸，轻轻的吻了吻，把她揽入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

月光透窗，铺满一地的霜。

“你要我现在就去上海？那你呢？”小衣听她这样说猛地坐起来。

雪桐安抚说，“我得工作呀。你去上海准备考试。我希望回来的时候去上戏找你。”

“你回来的时候。。。”小衣不乐意了，“你要离开很久么？”

雪桐笑着说，“别怕，我安排好了，你去找白教授，她会给你面试。在考试期间你就住在我的公寓。”

提到白教授，一向淡定自若的周雪桐眉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

小衣好奇的看着她。

“你这么不想见你妈妈，为什么让我去找她？”

雪桐敲了下她的脑袋，“我懒得说那些旧事。”

虽然脸上还有笑容，但是情绪已经冷淡下来。

小衣在想，也许去上海就能真正接近周雪桐的世界。那个白教授和雪桐的关系会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改善呢。

雪桐轻轻的拍拍她的脸，“不要想乱七八糟的，努力考上吧。”

然而，小衣的唇带着薄凉吻上她，那温润的感觉似带着玫瑰般的清香。雪桐闭着眼留恋此时此刻的缱绻柔情。

小衣含着她的唇辗转亲吻。

雪桐无力躲闪。。。激情像一朵野玫瑰浓烈的盛开，美丽的身体又像一叶小舟轻轻的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