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51.

《底片》不过是一篇小说,故事自然是编造的。学员们却总爱对号入坐,议论道:“这《底片》写得活灵活现,只怕是写的他的家里的事呢?”、“‘刚’是他还是哪个,我来问哈他。”、“你们哪这点判断力都没得呢?小说中的‘刚’都是个有孩子的父亲了,毕明澄婚都没结,怎么是他呢?”、“他有哥哥没有?要不就是他写的他的哥哥或是叔叔。”……

大家你言我语,不一而终,以致课堂也受到了波及。老师才说:“这个小小说阿,我看无外乎表达了作者对生活的某种感悟或看法。如果我们将小说中的某人与生活中的某人作拟释,这样就钻进了死胡同。真正值得玩味的是,小说给予我们的启发。你们说,是这样不是?”

这样又经历了一段时间,小说的热议虽说得到了平息,我却因小说,成了学员中的名人,从而激发我,更加努力的学习。

按培训班的要求和参训团干的一致响应,这个年关只放了一天半假,即腊月三十下午半天和正月初一。

半个月前,我写信告诉越英,说“对不起,今年可能又不能来拜年了”。就等着回信,却一直没有消息。直至快过年了,我又赶了两封信,却还是石沉大海。

我急的没法,团干人人勤学,我又不能请假。那个滋味,真叫人难受呢。

腊月三十下午回家,一路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等到屋时,已经很晚。屋里竟摆了一桌子菜,这无疑是我家的年夜饭了。

我喊母亲,说:“好饿呵!一桌子菜放着,怎么没人吃呢?”

恰这时,厨里传来一个声音:“别别别,你别急。哥哥姐姐他们还没来呢。”随着声音,从厨里走出一个人来,手里端着一盘菜。

她是谁?越英啦!我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眨了眨,再一看:不是她是谁?真是越英呢。

我兴喜不已,我丢下包,想给她一个拥抱,却被她挡开;原来妈和两个侄女在她的后面跟着咧。

两侄女争先恐后地叫我幺幺,我也叫了妈,母亲便望两侄女:“快叫你爸爸妈妈过来,还有宜儿。幺幺回来了,要团年了。我们这就敬祖宗。”

两侄女去了,母亲在神翕前的火盆里烧着冥币,说:“胡旮里、周旮里的爹爹婆婆和已到的、还在路上走的前辈们,这近年呢,我们礼行不周,就跟你们筹下了这点钱,你们就将就拿去用去。来年里,保佑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不吵架、不得病、不背食,一切顺顺当当,福寿兴旺。

“重儿是我们这胡旮出的第一个官呵,您们这所有的前辈,今天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保佑他好好当官,官呢越当越大,将来你们也有荣耀,脸上也有光辉……”

其实,我一直在留意越英,不知母亲在说些什么。她穿着一件白底蓝花袄,两叶刀片领更衬着他颀长的颈子,那如黛的眉毛和如月的眸子令我凝思聚神,那一颦一笑更引得我遐想连篇、心旌荡扬。

她却关注着母亲,当母亲说到这里,她不禁一捧腹,笑得更加灿烂,说:“你还不下跪,妈妈要祖宗保佑你好好当官呢。”

听了她的话,我便望妈说:“妈,您这是说什么呢?好官要自修自学,执政为民,它不是祖宗保佑出来的,是干出来的!”

“你这个鬼,不瞎说,小心祖宗听到。”母亲扭过头,告诫我一番,又接着道,“祖宗先人们啦,还有一件事拜托你们了,重儿对象这会也在,您们要保佑他们俩个,来年能顺顺当当的结婚,顺顺当当的生子……”

一席话,说得越英忍俊不禁,脸飞红霞,羞涩地照我背上捶了几下。

母亲又叨叨地,请祖宗们坐席,把筷子往碗上搁了,又四方倒了酒。这时大姐夫、大姐和侄们都过来了,除首宜一个人埋头不语,其他人都满脸喜气。

我们见过,然后我就和首宜出去放鞭。

我问首宜说,今天怎么不高兴;没想首宜竟点燃了鞭,炸得我们俩都连连回避,躲之不及。

放完鞭,我们进来,大姐夫喊坐,小侄女特机灵,抢着个上席就坐了,姐夫忙喊:“我看哪个先坐的?”

听姐夫这么说,大侄女误解了,赶忙也抢着个坐位。

恰这时,小侄女笑着往两边上方看,却见她继父一脸的不高兴,就赶紧站回来;这时大侄女也看了,原来是自己搞错了,这继父不是这意思,也跟着站了回来。

首宜这时却一重没扣的袄襟,坐在了一个位置上,说:“菜都哈冷啦,怎么不坐呢?”

这不明明有作梗的意思?

我正要喊他,大侄女连忙叫到:“哥哥,快站起来!爸爸还在说话呢。”

母亲也忙叫首宜起来,首宜却说:“有话说么,谁又没拦着谁。”

其实,我肚子也很饿,巴不得他有话快点说;但还是耐着性子,拉了首宜起来。

好一会沉默,我真担心大姐夫来火!按他的脾气来说,这就是个暴发点。

果然他说:“这大节下,我不计较。你们知道,我们这个家,有今天这个样子,是很不容易的。所以过年的规矩要讲。说坐桌席,怎么坐?玉儿梅儿你们说……”

一席话,说都大家竟笑起来了。

于是在大姐夫哥的按排下,姆妈坐了上席的大一首,越英坐了右边副席。

姐夫解释说:“这个屋里,妈是最尊的啊,那么说这上席最归妈来坐;越英妹妹呢是我们家的稀客,对客人我们要热情,不能失了礼,所以这个次席当然是她了……”

接着,我和姐夫坐下席,首宜和她妈、两个侄女左右坐了,都有讲究。

大姐夫又拿了一壶酒来,要首宜酌。首宜却不酌,拿起筷子跟越英夹了一筷子菜,然后自己夹了,就吃起来。

我忙说:“首宜你酌酒,你酌了我再酌。你坐的是酌酒的位置,再说除梅儿玉儿以外,你最小,也归你酌么。”

首宜却笑了笑,说:“我不酌,这里讲究多,我不懂。”

不只别人听出来没有,我是听出来了的。这首宜怎么跟大姐夫漂上了呢,不想好好过年了?

大姐夫真是不错,还是没见气,说:“妈在上面,这酒还是我来酌。”说着就下了位。

妈见他走过来了,忙站起来说:“这才不是吧,宜儿不知事,倒是重儿该拿壶。这酒哪么也不该你来酌,还下了位来。一家人,哪就这长的礼性呢?”

“妈,您坐;您不坐我不酌。”姐夫站在妈跟前说,“这年节下,做女婿的跟妈敬杯酒,不正常吗?”

母亲才坐了,用手罩着杯子,说:“有哒有哒有哒。”

姐夫就说:“哪里有哒呢,第一杯就不认真筛那还行。”就跟母亲酌了,然后是越英。

越英没想姐夫会跟她酌酒,陡地拿了杯起身抿嘴而笑,说:“还跟我敬酒……我不喝酒呢!”

“妹妹,你听我说,你把杯子放斗。你放心,我只酌半杯,你喝就喝,不喝放斗,没事的。我为什么跟你酌酒?和首宜说样,这是有讲究的。什么讲究呢,等会告诉你。我说的没道理你不喝,好吧?”见姐说的情真意切,她就朝我看。

我就说:“既然哥哥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就让他酌吧。”于是跟越英酌了半杯。

接着是我,我说:“哥哥坐,你把壶给我,剩下了我来酌。”

“我酌我酌,一事同仁。”于是又跟我酌了。

回头又跟大姐意思了一下,酌了一点,接着跟首宜酌。

首宜是喝得酒的,记得我要村小学教书时,刚好办公室有瓶酒,他跑我办公室一口喝完了这瓶酒,还打了一套醉拳呢。

这样首宜没起身,就让他把一杯筛满了,说:“爸爸这筛酒,吃亏啦!”

姐夫却回道:“哪叫我背了这捆稻草呢,还不是自愿的。”

他这话自然说的不像,大家都听到了,首宜懵了,越英应该还不懂,我便大声说:“梅儿玉儿快倒饮料,我们共同来碰一杯!”

于是她们俩赶紧倒了饮料,大家共同举杯,一同祝福新年快乐,算是圆过了。

一枝一叶总关情。我想听姐夫谈一下,跟越英酌酒是个什么讲究,首宜却叫着干杯,我便跟他喝了起来。

姐夫跟母亲奉菜,又跟越英奉菜。我就说:“哥哥真是礼性长咧!我们真该学习才是。”然后,又跟首宜喝。

我跟首宜是对角,喝着喝着,我就跟他讲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我说:“首宜,小时候,我喜欢跟俩玩的最刺击的游戏是什么,猜猜看?”

首宜说:“扳版花?”

“不是。”我说,“一不小心,小命都得达上的。”

“那是……”见他答不上来,我说:“喝酒喝酒,边喝边想。”

没想,他竟一口干了,然后大声说:“我用砖头扳你,是不是?”

我便笑说:“那可厉害,是真扳。那砖头又准又快,不是我躲闪的急,可能这会都没得你这个幺幺了。”

“真扳!”首宜说,“记得,我还砸着你一回,流了好多血呢,把我都吓斗哒的。”

“首宜小时候特有意思,特别是那生气的恼火劲,特逗!所以,我特喜欢撩你。”

“呵呵,每回你撩了就跑,我捡起砖头就扳,哪管什么后果?”说着他竟下了位,向我走过来,“那回,把你后脑壳扳了坑。拿我看看,现在只怕还在吧。”

我便说:“没事,你不必看了,头发都长了。”又说,“你把爸爸壶拿去,自己筛满,我们再喝。”

首宜就找夫姐拿酒,没想姐夫正跟越英他们说话,说:“……他们实衬呢,我们还拜了把子的,不然怎么会有后来的你们这段姻缘呢……”

一时,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看一眼越英,见她满脸通红,只怕她不惯于酒,喝点才这样的,就没在意。

首宜拿了壶,自己酌满了,就举杯邀我喝。我说:“你敬哈你爸爸啦!”

他便站起来说:“爸爸,我敬你。”

姐夫说:“还有你幺幺咧。”

我便站起来,姐夫也站起来,三人碰了一下,喝了。

大家坐下来吃菜。我便夹了一块鱼糕奉给越英,说:“这鱼糕是我们这里特产,你尝尝看……”

没想奉了个空,越英竟下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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