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大晟京城,长街十里,人声鼎沸。

百姓们早已听闻镇守北疆十余年的季大将军今日回朝,纷纷挤在街边踮脚张望。将军府季卫,战功赫赫,威震边关,如今携妻南槿、长子季慕、次子季允,以及那位传说中“少年将军”季鹫一同归来。

马蹄声近,旌旗招展。

为首之人正是季卫,剑眉星目,气势凛然。其身侧一袭绛紫骑装的女子便是南槿,虽年过四十,风姿不减,眉眼间仍存当年江湖侠女的飒爽。

身后三骑并立:季慕沉稳,季允潇洒,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中间那位身着银甲、墨发高束的“少年”。

那人眉眼如画,英气逼人,一双杏眼清亮如星,正是季家三小姐——季鹫。

百姓窃窃私语:

“那就是季小将军?果然俊俏!”

“什么小将军,听说是个女子……”

“女子?怎么可能?那身手那气势,分明是个少年郎!”

季鹫目不斜视,唇角却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她早已习惯这般目光。十四年来,她活在铠甲与战马之间,与兄长一同习武、征战、立功,京城之人怎会理解?

而她那位孪生姐姐季纾,却在京中享受着才女美名,受尽追捧。

骠骑大将军府 ,日影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筛出细碎的光斑。院中海棠正盛,粉白花瓣拂过秋千架上女子的云鬓。她身着蜜合色杭罗对襟衫子,外罩鸦青缂丝比甲,裙裾下微露一对缠枝莲纹的绣鞋尖。襟前悬着赤金缨络环佩,随秋千轻晃发出碎玉轻鸣。眉间贴着珍珠花钿,唇上施的胭脂是用晨露调和的玫瑰膏,衬得肌肤似初雪新融。

青丝绾作堕马髻,斜插一支累丝金凤步摇,凤口衔着的南珠正垂在耳际——那耳垂上戴着小小的猫眼石坠子,随着她翻阅书卷的动作轻轻摇曳。腕间翡翠镯子碰着书脊,发出清磬般的微响。

秋千架旁的黄杨木小几上搁着白玉镇纸,压着几页才写就的簪花小楷。风过时,书页与罗袖一同翻飞,染墨的宣纸边缘沾着些微石青颜料——原是方才绘完一幅青山澹远图,又拿起《陶庵梦忆》来读。

季鹫与同胞姐姐季纾完全不同,且不说那通身气质,那相貌也是大不相同的,季纾生的与她父亲季卫相似,一双桃花眼满目柔情,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唇瓣犹带晨露芍药,顾盼间自有清辉流转。而季鹫则是清冷出尘型,生得一双与母亲南槿一样的灵动杏眼,玉面未施粉黛而自带寒梅清气,眸光扫过似雪落竹梢,杏眼灵动噙笑,仔细看去,竟有一丝妩媚与稚气!

“二小姐!喜事!天大的喜事!”季纾回头望去,见贴身小丫鬟玉珠蹦蹦跳跳,小脸带笑,手中还拿着二夫人肖禾带给季纾的绿豆糕。季纾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蹙眉,道:“怎这般不稳当,平日里是我太骄纵你们了不是?”那玉珠听罢也不生气,依旧开心道:“二小姐!将军和夫人回来了!”

季纾听罢“蹭”的一下站起身,脸上却是有片刻茫然,“父亲母亲不是还有大半个月才能回来?莫不是你听错了不成?”“哎呀小姐,奴婢怎会听错,二夫人叫奴婢去拿小姐最爱的绿豆糕,正要走时,突然瞧见门口小厮着急忙慌赶过来告诉夫人说,老爷提前回京了,还有二十里就到将军府了!”

话音未落,季纾已提起裙摆,转身便向将军府门外疾步而去,玉珠在一旁愣了一瞬,眼见小姐身影渐远,也顾不得那碟才放下的绿豆糕,慌忙拾步跟上,一路小跑随她出了府门。

将军府门外人声鼎沸,喧闹非常。

季纾方欲提裙迈过门槛,忽闻身后一道声音清晰传来:“元元!”

她倏然回眸,只见一人正朝她走来,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身着墨绿色长衫。初看衣着素净无华,细看时却见裙裾处以墨线掺以金丝,绣成一幅疏影横斜的墨梅苏绣,暗藏雅致。腕间一只翡翠镯子水色澄澈,通体透润,一望便知绝非凡品。墨发挽作简约而不失气度的朝天髻,只斜簪一枚金钗,钗头微微颤动,流光悄转,衬得人姿态清贵、仪容端方。

“怎得都不等等为娘?”肖禾眼波微转,轻嗔一声。她目光掠过季纾略显仓促的身形,语气中带着几分教诲之意,“女儿家须得步履从容,心下沉静,这般匆忙,成何体统?”季纾低眉顺目,轻声应道:“纾儿知错了。”季纾悄悄抬眼打量这位肖禾母亲,昔年本是上京城中名动一时的才女,最重仪礼规矩,自嫁入将军府后,对两个女儿的管教更是从严。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须端雅合度,容不得半分差池。正自思量间,季纾忽觉有些异样: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怎么迟迟不见大姐姐的身影?她心下诧异,刚欲开口询问,却听得府门外遥遥传来喧天锣鼓、鼎沸人声——将军回来了!

季纾听罢,便顾不得询问季初月,眼睛直勾勾只盯向门外,她太好奇了!自从三岁起父亲母亲离京后,整整十二年,季纾再也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两位哥哥以及那个和她双生的胞妹!算起来大哥季慕二十又一,二哥季允十八,三妹季鹫正和她同岁,十五岁,不知季鹫是如她这般温柔可人淑女模样,还是如两个哥哥一般豪爽直率呢?父亲信中说,大哥已娶亲,这次也带大嫂一同回来,大嫂是北凉人,不知北凉人是和模样?听自己爱八卦的两位小丫鬟玉珠和玉珏说,北凉人身形修长,无论男女长相俊美,不知大嫂十分也是美艳如花?季纾心中有上百个疑问,可又不敢问肖禾,心中暗自着急。

季纾正自心绪纷乱,忽闻门外马蹄声如雷鸣般由远及近。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目光急切地穿过攒动的人头,向那大门外望去。

只见一列风尘仆仆的车马队伍在府门前缓缓停驻。为首的高头大马上,跃下一道挺拔的身影——大哥季慕!他一身戎装未卸,眉宇间褪去了少年青涩,添了几分边关风沙磨砺出的坚毅与威严,但望向家人时的笑容依旧温暖。

紧接着,后面的马车帘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位女子低头探身而出,她并未如京中贵女般身着繁复罗裙,而是一袭北凉风格的劲装长袍,衣襟与袖口绣着苍狼图腾,墨发只梳成简简单单两股辫子,以银饰点缀。她抬起头,面容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竟似含着大漠星空般明亮锐利,与季纾想象中任何一种“美”都不同——那是一种野性难驯、飒爽逼人的英气。

季纾看得呆了,这定然就是她那位北凉大嫂!

还未等她从震撼中回神,另一辆马车上又跳下一个少年郎,身形矫健,笑容朗朗,二话不说先揉了揉季纾的头发:“小元元,可还认得你二哥?”正是季允。

而最后那辆装饰稍显不同的马车上,先是一位嬷嬷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下一人。那少女穿着一身水碧色的江南烟罗裙,身姿纤细,步履轻盈,与周遭的戎马气息格格不入。当她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脸时——

季纾瞬间屏住了呼吸。

好美!那张与她相似可又大不相同的脸,玉白的脸庞未施粉黛,却通透得仿佛能看见月光流动于其下,自带一股寒梅映雪般的清冽之气。然而,这般清冷易碎的底色之上,却生着一双与母亲南槿极为相似的灵动杏眼。那双眸子微转,眸光清亮澄澈,如同雪后初霁,阳光照在覆雪的竹梢,清冷中跳跃着一点明亮的暖意。当她的视线略带好奇地扫过人群,最终与季纾相遇时,眼中竟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那笑意让清冷的雪原骤然回暖,眼波流转间,一种不自知的、介于少女稚气与初绽风华之间的妩媚悄然流淌,动人心魄。世间竟能有这样一种美,集清冷与灵动、稚气与妩媚于一身,仿佛不属于这凡尘俗世。

“二夫人!”季慕最先开口,“陛下召见得急,父亲与母亲车驾甫一入京,便直接奉旨入宫了。临行前特意嘱咐,让孩儿们先护送……家眷回府安置,一切待他们面圣归来再行叙话。”他说话时,目光恭敬地看向肖禾,言辞清晰,条理分明,俨然已是一家嫡长子的担当模样。

他话音未落,身旁的北凉女子已落落大方地向前一步,右手轻按左胸,依北凉礼仪微微躬身,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异域腔调:“裴婉清见过二夫人。”她抬起头,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毫不怯场地迎上肖禾打量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爽朗的笑意。

“好好,回来就好,一路辛苦了!”肖禾面上端雅的笑容无可挑剔,目光迅速而不失礼数地掠过裴婉清与众小辈,最终落在季鹫身上。她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旋即舒展,语气温和:“宝宝,一路上可还安好?到娘这儿来让娘瞧瞧!”

季鹫杏眼微转,视线落在肖禾带着得体笑意的脸上。她并未立刻依言上前,只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有劳二夫人挂心,一路安好。”

她的称呼并非“娘”,而是客客气气的“二夫人”。

肖禾却丝毫不在意,她依旧温柔地招手:“这孩子,在外多年,倒与为娘生分了。快过来,让娘仔细看看。你小时候最喜欢吃娘做的点心,这会子屋中正好有刚做好的绿豆糕!”

“对了还有婉清,姑娘家一路舟车劳顿,来来来快进来,都傻站着做什么?快进屋!“季允笑嘻嘻道:“是啊二夫人,这一路风沙大的,我们都快成土人了。元元,快瞧瞧,二哥给你带了好些北疆的稀奇玩意儿,保准你喜欢!”

几人便说说笑笑回了将军府。

竟是无一人想起季初月。

[烟花][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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