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季鹫便带着玉鞘,提着一盒刚出炉的点心,来到了听雪轩。
听雪轩依旧冷清,院中的积雪也无人打扫,显得格外寂寥。
青黛见到季鹫,连忙行礼,脸上带着惶恐和一丝希望。
季初月坐在窗边,面色比昨日更加苍白憔悴,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看到季鹫进来,她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戒备和麻木。
“三妹妹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来看看大姐姐。”季鹫将食盒放在桌上,示意玉鞘和青黛出去等候。
她在季初月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大姐姐的脸色很不好,可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季初月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劳三妹妹挂心,只是有些乏了。”
季鹫没有绕圈子,直接道:“大姐姐,宫宴上的事,我都看到了。陛下有意将你指婚给宸王殿下,这是莫大的荣耀,但我看大姐姐……似乎并不欢喜。”
季初月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季鹫,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却又被她强行忍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季鹫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是因为……心里已有放不下的人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季初月紧绷的神经。她的泪水终于决堤,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她伏在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绝望都哭出来。
季鹫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哭了许久,季初月才渐渐止住哭声,抬起红肿的双眼,看着季鹫,眼中是破釜沉舟般的绝望:“三妹妹……你……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季鹫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季初月冰凉的手:“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大姐姐心里很苦。那个人……是谁?他可知你如今的处境?”
季初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反手紧紧抓住季鹫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她张了张嘴,那个名字在舌尖滚动,却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只是痛苦地摇头:“不能说……说了……会害死他的……也会害死季家……”
“是雍王殿下吗?”季鹫忽然低声问道。
季初月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见了鬼一般。
她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季鹫心中了然,果然是他!萧霁!他竟然与季初月有私情,甚至……还有了一个未能出世的孩子!这件事若是曝光,不仅是季初月身败名裂,整个季家都会被扣上勾结亲王、图谋不轨的罪名!而皇帝此刻欲将季初月指婚给宸王,这简直是……将一颗火星丢进了火药桶!
季鹫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季家刚刚回京,就陷入了如此凶险的境地。前有皇帝赐婚意在兵权,后有雍王与长姐的私情隐患,暗处还有北凉皇商、神秘势力窥伺……
“大姐姐,”季鹫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凝重,“此事关系重大,你必须告诉我,雍王殿下……他对你,究竟是何种态度?他可曾给过你什么承诺?”
季初月泪眼婆娑,茫然地摇头:“他……他起初待我很好,在静心庵后山别院……他说……等他事成……可是自从……自从孩子没了之后……他……他就渐渐疏远了我……宫宴上,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冷……”说着,她又泣不成声。
季鹫的心沉了下去。萧霁此举,恐怕更多的是利用季初月作为牵制季家、甚至打击宸王的一枚棋子,而非真心。
“大姐姐,”季鹫握紧她的手,目光锐利而坚定,“这件事,你必须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再提起,尤其是对二夫人和父亲!赐婚之事,眼下看来已是势在必行。你若抗旨,季家顷刻便有灭顶之灾!”
季初月绝望地看着她:“那我该怎么办?嫁给宸王?我……我如何能……”
“没有别的选择。”季鹫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到出路。至于雍王……”季鹫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若真对你还有半分情意,或许……将来还能成为你的倚仗,若他无情,你更要依靠宸王府站稳脚跟。记住,你是季家嫡长女,你的背后是整个将军府!只要季家不倒,你就还有价值,就还有一线生机!”
季鹫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季初月心上。
她怔怔地看着这个年仅十五岁、却气势逼人的妹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那种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果断和生存智慧,是她这个常年困于深闺、只知伤春悲秋的嫡长女所不具备的。
一丝微弱的光,在季初月死灰般的眼底燃起。是啊,活下去……她还有母亲?不,母亲眼里只有季纾。她还有父亲吗?父亲眼里只有南槿母亲和季纾季鹫。她只剩下自己了……或许,还有这个看似冷情、却在此刻向她伸出援手的三妹妹。
“我……我知道了。”季初月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多了一丝颤巍巍的坚定,“谢谢……三妹妹。”
季鹫知道,季初月需要时间消化和接受。她站起身:“点心趁热吃。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波。我会再来看你。”
赐婚之事已成定局,也是最优解。
季鹫默然出了听雪轩,心中泛出一丝冷意,嫡长女的命运都是这般,自己将来又是如何?她虽是战功赫赫,但终究是一介女子,未来许是如大姐姐这般一句皇命,便指给哪家公子哥了。
“玉鞘,陪我去街上转转吧,给姐姐挑个陪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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