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江承屿厉声打断,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合同,当着林溪的面撕成两半,"滚出去。"
纸片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林溪弯腰,一片一片捡起来,动作慢条斯理。当他直起身时,手里已经拼好了大半张合同。
"现在,"林溪将拼好的合同举到江承屿面前,"谁在求谁?"
江承屿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他猛地夺过那张纸,再次撕碎,这次连钢笔都砸在了地上。钢笔尖断裂,碎片飞溅,其中一片扎进了江承屿的掌心,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滴在满地碎纸上,像是一朵朵小小的红梅。
林溪的眼神落在江承屿流血的手上,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弯腰捡起钢笔的残骸,轻轻放在桌上。
"江总的脾气还是这么差。"林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江承屿,"擦擦吧,血比墨水贵。"
江承屿没接手帕。他盯着林溪看了几秒,突然一把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江承屿的呼吸灼热地喷在林溪脸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江承屿的声音沙哑,"十年了,林溪,你他妈到底想要什么?"
林溪没有躲闪。他直视江承屿的眼睛,轻声说:"我要真相。全部的真相。"
江承屿的手劲松了一瞬。就在这时,财务室的门被敲响,助理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江总,税务局的电话..."
江承屿闭了闭眼,松开林溪,转身时丢下一句:"给他看原始账本。"
财务总监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去开保险柜。林溪站在原地,看着江承屿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后,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
财务总监捧着一本泛黄的账本走过来,手还在发抖:"林先生,这是当年的..."
林溪接过账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每一笔资金的流向,而在最后一页,有一行小字:"林母医药费,200万,私人垫付。"
那笔迹林溪认得——是江承屿的字。
"江总不让说..."财务总监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这些年一直在查这件事..."
林溪合上账本,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开来。他弯腰捡起地上染血的手帕,轻轻放在桌上。
"告诉他,"林溪的声音很轻,"我等着他的'全部真相'。"
走出财务室时,林溪的脚步比来时慢了许多。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仿佛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把拳头砸在了墙上。
深夜十一点三十分,江氏大厦的电梯停在了顶层。林溪走出电梯,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回响。整层楼几乎漆黑一片,只有尽头标本馆的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光。
保安见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林先生?江总已经离..."
"我知道。"林溪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他让我来取份资料。"
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标本馆的门。林溪走进去,身后的门无声地关上。标本馆里静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防腐剂气味。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划过一排排陈列柜,照出里面各式各样的标本。
突然,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林溪回头,发现标本馆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他走过去拧了拧门把手——锁死了。
"有人吗?"林溪拍了拍门,声音在空旷的标本馆里回荡。
无人应答。林溪皱眉,转身继续用手电筒照亮四周。光束扫过角落时,他猛地停住了——那里有一面墙,上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陶瓷残品。
林溪的呼吸一滞。他走近那面墙,手电光下,那些残品清晰可见——全是他大学时期的作业,每一件都被教授退回,理由永远是"缺乏商业价值"。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轻轻碰触其中一件残品。那是一只茶杯,杯底有道细微的裂痕。旁边的标签上写着:"林溪,2013.4.5,教师评语:缺乏商业价值"。字迹锋利如刀,是江承屿的笔迹。
林溪的手电筒光束沿着墙面移动,照亮了更多残品和标签。每一件都是他的作品,每一张标签都是江承屿的字迹,日期从他们初遇一直延续到现在。最末一件是上个月被江承屿当众掰断的《碎雪》瓶耳,标签上写着:"林溪,2023.3.15,自评:终于学会破碎"。
"好看吗?"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林溪猛地转身。江承屿站在阴影里,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像是刚结束一场漫长的会议。
"江总的收藏癖真是别致。"林溪的声音很轻,"专门收集废品?"
江承屿没说话,他走到墙边,手指抚过那些陶瓷残品,最后停在《碎雪》的标签上。
"不是废品。"他说,"是证据。"
"证明什么?"林溪冷笑,"证明我有多失败?"
江承屿突然转身,一把扣住林溪的手腕,将他拉到墙前:"证明他们有多瞎。"
林溪愣住了。江承屿的手很烫,掌心有层薄茧,磨得他手腕发疼。手电筒的光束在墙上晃动,照亮了那些残品上的细节——每一件都被精心修复过,裂痕处涂着特制的胶水,有些还被重新上釉。
"你..."林溪的声音有些发紧,"为什么要收藏这些?"
江承屿松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酒精,拧开瓶盖:"不喜欢?那就烧了。"
他将酒精倒在最近的展柜上,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林溪看着液体顺着玻璃流淌,映出扭曲的倒影。
"江承屿。"林溪突然说,"你疯了?"
江承屿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在他指尖跳动:"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他看向林溪,"烧掉过去,重新开始。"
火苗靠近酒精的瞬间,林溪猛地扑上去,抓住江承屿的手腕:"住手!"
打火机掉在地上,火苗熄灭了。江承屿反手扣住林溪的腰,将他按在墙上。陶瓷残品在他们身后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像是无声的抗议。
"为什么阻止我?"江承屿的声音沙哑,"这些不是你最想忘记的吗?"
林溪的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江承屿的体温却透过衬衫灼烧着他。手电筒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光束斜斜地照在两人脚边,勾勒出纠缠的影子。
"我不需要你替我记住。"林溪说,"也不需要你替我忘记。"
江承屿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他松开林溪,弯腰捡起手电筒,光束直直地照在林溪脸上:"那你需要什么?钱?名声?还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个资助你的人?"
林溪眯起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什么资助人?"
"别装了。"江承屿冷笑,"当年给你母亲付医药费的人,不就是你选的吗?"
林溪的表情凝固了。他伸手挡开手电筒的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江承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林溪胸前,"那这个呢?"
照片飘落在地,林溪弯腰捡起。手电筒的光照下,照片上是年轻的他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合影,背景是医院病房。那个男人他认识——是大学时的校董,也是后来突然破产的富商。
"你..."林溪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江承屿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因为我才是第一个提出要帮你的人。"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你选了他。"
林溪的手一松,照片又飘落在地。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满墙的陶瓷残品,又看向江承屿:"你以为...我收了别人的钱?"
"不是以为。"江承屿的声音冰冷,"是事实。"
标本馆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林溪弯腰捡起照片,轻轻抚平上面的折痕:"江承屿,"他的声音很轻,"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江承屿皱眉:"什么意思?"
林溪没有回答。他走到墙边,取下那只最早期的茶杯残品,轻轻摩挲杯底的裂痕:"这上面的裂痕,是我故意烧制的。"他抬头看向江承屿,"就像当年那张支票,我从来没有兑现过。"
江承屿的表情凝固了。他的手电筒光束微微颤抖,照出林溪半边脸庞的轮廓:"你说什么?"
"我说,"林溪放下茶杯,直视江承屿的眼睛,"我母亲的医药费,是我自己打工挣的。那张支票,我撕了。"
江承屿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后退半步。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而你,"林溪继续说,"却花了十年时间,收集这些残次品。"他的手指划过墙面,"就像收集我们破碎的过去。"
江承屿突然上前,一把将林溪拉进怀里。他的外套裹住两人,带着体温和淡淡的古龙水气息。林溪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撞破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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