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晚上会有一场恶战，姜川白天忍痛吃了一顿断头饭——狼吞虎咽的两大口，花了两个精神值，没吃饱，但已经足够让他增加一点力气，不至于大战当头，手软得连刀都提不起来。

一顿断头饭后，姜川只剩下64个精神值，距离60的阈值已经很近了。

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但可能是意识到他和苏铁存活几率过分渺茫，恐惧已经到达了顶峰，一点上升空间都没有了。

姜川发现，此刻他自己的心态竟然出乎意料的稳健。

姜川看开了，他掌握了和苏铁一起组队的关键点，那就是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这样，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心平气静面对了，哈哈哈，他真是太有操作了。

吃完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饭，平静等死的姜川就开始静待黄昏降落。

时间流逝，天色逐渐陷入黄昏，夜幕次第降落。

姜川一点点看着天色变化，看着周围缠绕的雾气越发浓郁。

终于，夜色笼罩大地，周遭完全陷入浓沉的黑色，光线昏沉，伸手不见五指。

在如此昏黑的环境下，苏铁房间里大亮的灯光更是显眼。

明亮的光辉照亮了房门前的草地，穿着沙金外套苏铁在其中穿梭的身影像是闪着光。

姜川忧心忡忡地看着那个方向，站了没一会儿，农场主就出现了。

农场主的双手揣在袖子里，姜川知道，里面藏着能瞬间杀死人的利器。

看着他，姜川宛如看着一个死神正在向自己靠近。

“今天有员工违反规则吗？”农场主走近姜川，照例问道。

姜川嘴唇动了动，看向苏铁的房间。

那么大个苏铁，农场主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见。而从昨晚上的情况来看，农场主不仅不瞎，视力还好得很。

姜川说：“我需要再次确定一下。”

他从系统空间拿出那把菜刀，对农场主说道：“今晚，就让我来动手吧，您只需要等待就可以。”

“哦？”

“我的食谱已经研究出来了，这次我需要亲自处理食材，以免出现任何有伤食材口味的失误。”

姜川道：“请您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我将会为您献上世上最美味的菜肴。”姜川硬着头皮说道。

等农场主应允，姜川抄起菜刀，走向苏铁的房间。

-

苏铁的房间里，灯光大亮。

为了不让农场主发现他能看见他，苏铁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他尽量避免视线飘向门口，免得视线发生波动的时候被对方捕捉到，这样就露陷了。

他半支起腿踩在床板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微微侧着身子，目光出神了一样盯着地板——盯着地板的影子。

果不其然，夜幕降临之后，他的房间再次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不过这次的不速之客和昨晚的那个有所不同，他不再长着长长的鸟喙，面部是平整的，没有崎岖不平。然而这并不代表来人是无害的，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苏铁脸上的表情不变，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拉起了警报声。

和昨天直奔工作台不同，今天来人直奔苏铁，向他走了过来。

苏铁继续一动不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人影在苏铁前站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看得见我吗，听得见我吗？”

就是看得见听得见，当然也不能让你知道啊笨蛋！

苏铁仿佛石化了一样，继续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见他没有反应，姜川眉心逐渐聚拢，感觉心头火烧火燎的，着急道：“你违反了规则，农场主现在就在你房间外面，等着把你杀死。我打不过他，只能帮你拖延一段时间。你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让他找不到你，我会尽力帮你打掩护。”

顿了顿，姜川继续道：“根据我的观察，农场主也受一些规则的限制，它只会在晚上出没，白天不会出现。你只需要等到天亮，就安全了。”

苏铁困惑起来。

居然是姜川的声音。

语气听上去很焦急，似乎很为他着想，说的事情听上去也像那么回事，但他不想轻易抬头看他。

万一是农场主伪装的假象，骗他的呢？

毕竟这里这么多“姜川”，再来一个，也有可能是假的。

这个“姜川”说的也不过是一些农场内部的规则，没法验证他身份的真实性。

苏铁稍微变换了一下姿势，从床上站起身来，把装有成蛹的赤眼蜂和丽蚜小蜂的球放在手里把玩，假装来到养殖箱前，查看他养的那些虫子。

没想到再次被当成空气，姜川愣了愣。

难道苏铁没有违反规则，所以看不见他？

不，苏铁违反规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外面的农场主可没太多的耐心，时间不多了。如果苏铁不快点跑开，找个地方藏好，基本上不可能活到明天。

姜川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苏铁摸着下巴，正在判断眼前的姜川到底是怎么回事。

农场主会来找苏铁，这一点苏铁自己已经预料到了。甚至他等在这里，就是在等农场主。

意外的是，来的人是一个“姜川”，不是农场主。

从地面的投影来判断，这个“姜川”的肢体语言已经进入手舞足蹈的阶段，看上去情绪不是很稳定。

看得出来，“姜川”真的很想、或者表现得很想让他逃跑，

但他等在这儿，可不是为了逃跑的。

他也不想等到天亮，没几个天亮能等了。

他只想等到农场主，甚至也不想等到姜川。一整天姜川都没有找到他，这个时候再来也没什么作用了。

思考片刻后，苏铁抓了一把食料往养殖箱里投，自言自语般说道：“多吃点吧，好宝宝。还有一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以后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姜川咬牙切齿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些虫子？你很快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靠谱，然后选择和你一起进入游戏啊？为什么啊？！”

见苏铁始终没有反应，以为苏铁还是没办法听到他说话的姜川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脑子真是被驴踢了才会同意加入你这个破公会，拒绝那两个公会时那么硬气，结果下第一个副本就死了。要是让使徒公会和商行公会知道了，肯定要笑掉大牙了！！”

“多年之后，他们会回想起拒绝了他们的入会邀请后，迅速葬身在食人魔肚子里的傻X，哈哈哈！”

“要命，那鸟人还在外面等着，我手里这把菜刀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了它。”姜川说，“……苏铁，你真是好大的运气，能拉上本大爷的一世英名给你陪葬！啊啊啊被吃进他的肚子里会变成屎的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我为什么要这样死一遭啊！！！”

真是姜川！

假的姜川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农场之外的信息的！

真没想到，姜川居然有胆量在这种生死一刻的时候出来找他。

苏铁对姜川的认知加上了新的两条：姜川勇气可嘉；其次，姜川会生气，而且骂得很脏。

现在的姜川还在骂。

但忽然，姜川的骂声停住了。

苏铁刚要动作，却听见门口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同于人类行走的脚步声。

昨天那个长着鸟喙的怪人又出现了。

他往房间里看了一眼，那道像是含着痰一样发沉的声线响了起来：“怎么还没把食材处理好？”

这句话问的是姜川。

姜川手里捏着菜刀，一张脸变得煞白。

农场主已经出现，苏铁失去逃跑的先机，如果动起手来，不知道苏铁能不能跑出十米远。

“我……”姜川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苏铁，一本正经说道：“我现在还不能让他死，先生。”

“哦？”

姜川：“我能闻到，他的肉质非常鲜美特别，和别人都不一样。最好的食材应该得到最尊贵的对待。您知道阉鸡吗？通过外科手术去除公鸡的睾.丸，压抑它活泼好斗的天性，让它从此性情温良，不思进取，一心长肉，最终使它的肉质变得更加鲜美，这种鸡就叫阉鸡。”

姜川指了指苏铁：“我打算先对他进行同阉鸡一样的处理，再放养他一段时间，进一步改善他的肉质。最后，拿他的肉，做一桌豪华的满汉全席给您。”

苏铁有理由怀疑，提阉鸡是姜川对他刚刚一直不搭理他的行为所进行的一种用心险恶的报复。

“这是你的新菜谱？听上去很有意思。”农场主脾气看上去是不好的，面对姜川，他意外的宽容。

毕竟面对美食，他有充分的耐心。

姜川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道：“真正的美食家总像您一样充满耐心，愿意为了美食多花一点时间。为了保证食材的新鲜，我觉得应该让他活着，先准备一下工具再——”

“你的菜谱是很有意思，但我不打算用这个人来做你说的满汉全席。”农场主打断姜川的话，一双眼睛冷冷看向苏铁。

农场主说：“他身上有一种令我恶心的味道，我闻着就不舒服。他是一个不合格的食材，应该立即淘汰。”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冷不丁听到苏铁的声音响起，姜川背后唰的一下冒出冷汗。

苏铁竟然能看到能听到！

他能感受到农场主的存在！

也就是说！苏铁真的违反规则了！

姜川已经不想追究苏铁刚刚为什么明明能看到他却要装看不到了，认真和精神病比脑回路他就输了。

他拼命用口语对苏铁说：快跑。

苏铁接收到他的信息，然后——

不仅没跑，反而和农场主搭起话来。

苏铁问农场主：“哥们，我身上的味道真的很臭吗？可来到你们农庄的每一天，我都有在洗澡。这样还很臭的话，应该是你们农场的水质不够好。”

“再退一步说，如果你闻到的我真的很臭的话，你就不能把我当成臭豆腐和螺蛳粉一样吃掉吗？说不定我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呢？”

苏铁据理力争道：“想要做好一个美食家，你至少应该平等地对待每一种食材，不能乱搞食材歧视，不然你将失去很多乐趣。”

姜川：“……”好好好，原来你不仅能看见，还能听得见，也还是很牙尖嘴利、嘴贱得很呐！

姜川觉得，刚才急到失语，手脚并用比划，着急上火的自己像个傻瓜。

听了苏铁的话，农场主露出惊讶的眼神，他定定看了苏铁一眼，一种莫名的**被勾起来。

虽然农场主不知道螺蛳粉和臭豆腐是什么，但美食家偶尔会想吃点特别的。这些食物听上去就很特别。

农场主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想要尝试的念头，但他很快放弃了。

恶心形容的只是农场主一种感觉，并非是味道。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气息。

在苏铁身上，农场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直觉告诉他，不要和这个食材过分亲近，也不要和这个食材交谈，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作为一个美食家，他只需要单纯享受美味，而不需要过分关注食材的感受。

可面前这个员工，会让农场主不自觉感受到盘旋于脑海中的尖叫和哀嚎，吵闹的声音几乎刺破他的耳膜。

农场主知道这种叫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每当他用弯钩刺破食材喉咙的时候。

他很享受这种狩猎的感觉，一向把这种刺耳的尖叫声和哀嚎声当成是赞颂他强大的乐声，并且沉醉于此，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变成污染他脑子的声源。

真是聒噪极了。

“杀了他，我的管理员。”农场主稍稍后退一步，对姜川说，“把他的尸体交给鱼塘的新员工，拿去喂鱼。”

“那些小鱼苗最近胃口很大，连自己的饲养员都给吃了，我很快给它们找了新的饲养员，但是只是两个刚入职的新人未必能喂饱它们的肚子。送他过去，让它们饱餐一顿吧。”

姜川低头看着手里的菜刀，心想着他这一刀是要挥向苏铁，还是挥向农场主，还是挥向自己，才能逆转局势。

姜川想得头都疼了，想不出个解决的办法。

于是，姜川做出了决定。

那就是让苏铁来帮他做决定。

姜川沉着脸逼近苏铁，像是要将菜刀捅进苏铁的身体，却一把将菜刀刀柄塞他的手上，姜川低声说道：“你看着办吧，我管不了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武器。”姜川语气郑重。

菜刀很冷，像握着一块冰，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苏铁却没表现出异样。他仿佛没有知觉那样，将菜刀放在手里掂量掂量：“哪儿来的？”

“农场主给的，1级污染物，很锋利，哪怕是被污染过的肉.体也能切开。”姜川给苏铁让开了位置，与苏铁并肩，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很好。”

苏铁举起菜刀，在手腕上割了一下，只一下，沙金色的外套霎时破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立即冒出来。

外套的裂痕很快复原，砂金外套所具备的自洁能力也让上面鲜红的血迹很快消失，但袖子底下苏铁的伤口是否愈合却未可知。

“果然很锋利。”苏铁满意笑着，袖底蜿蜒出几道血迹。

“……？”

姜川震惊看着苏铁，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他为什么要把唯一的武器交到一个疯子手上啊！

苏铁不会是为了证明他是个好吃的东西，拿它来把自己片了然后送给农场主吃吧？！！！

也是，在一个精神病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一刻，姜川后悔、且害怕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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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找啊找啊找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