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趴在窗户上的所有眼睛，忽然在同一时间缓缓眨了一下眼皮。
随后，横卧在眼球上的血丝活动起来，下起雨一样往下掉。
吧嗒吧嗒，它们落地了，四面八方，占满所有方位。略微一数，这种蚯蚓一样的血丝怪物不下十五条。
没有任何停顿的时间，一落地，它们就齐齐向神庙内的人游来。
其中有一只离姜川最近的怪物直起身体，像一条蛇那样，高昂着脑袋，进攻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是要抱头蹲下？还是逃跑？还是——生死一线间，姜川发现，他并没有像小说里的主角那样，脑子忽然变得极其好使，变得无比清明，然后天秀操作，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他只是呆怔在原地，哪怕本能已经感受到危险，但双腿像灌了铅，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电光火石间，一股极大的力道扣住姜川的肩膀，把他往后猛地一拽。
与此同时，那昂首的怪物追着姜川而来，收势不及，一头扎进篝火堆里。
火舌立即席卷怪物的身体，很快化为灰烬。
见此，其他打算发起进攻的怪物都停止了动作，只是围着篝火堆不停游走，没有其他动作，但也不离开。
姜川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刺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不少。
就在刚刚，苏铁救了他一命。
他刚想要开口表达一下谢意，就听见苏铁感慨：“你刚刚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姜川无力解释道：“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我只是……我只是……我刚刚被精神攻击了，掉了一些精神值。”
在他被夜巡精神攻击的那一瞬间，脑子仿佛不是自己的，那种模糊的晕眩感，让他的身体无法适应，才会呆滞下去完全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后怕的情绪油然而生，姜川强行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问：“我们被包围了，现在要怎么办？”
苏铁：“显而易见。”
“……”又显而易见什么了？
姜川没再反驳什么，他往周围扫了一眼，在看到血丝怪物对火光十分忌惮的模样，一颗心定了定。
“这些怪物怕火。我们站在火堆旁，它们就不敢过来了。”姜川说出自己的结论，随后又震惊又困惑地看向苏铁，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刚刚就是把我往火堆旁拉。”
好像提前知道了一样。
苏铁手里盘着那两颗眼珠子，像在盘核桃。他甚至没有抬头，盘得十分专注。听了姜川的话，苏铁随口说道：“神庙的木制品都被他们烧光了。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
“他们是谁？”
“我们之前的玩家。”
是了。这个游戏，他们并不是首批次的玩家，那么这个神庙关卡有其他玩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既然是被人打过的副本，那应该有攻略什么的吧？
姜川心里又燃起一丝期冀：“那这些玩家，现在在哪儿？他们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苏铁抬眼看他，觉得他真是个问题宝宝，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问题？
不过，出于无聊，苏铁还是好心解答了他的问题：“你是说它们吗？”
苏铁举起手中盘得正顺溜的眼球，问姜川。
姜川：“……”
心悸了。
他抚着心口，别开目光，不期然对上左边窗户的夜巡眼睛。
那浑浊的血丝在眼球上缓慢移动，夜巡的瞳孔透着怨毒，像一枚针一样。
【你直视夜巡的眼睛，精神被污染，精神值-2】
更心悸了，慌得厉害。
姜川看了一眼系统面板，精神值从一开始的89，到现在只剩下82了。
而系统给他的评价依然是：【你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
姜川：“……”不敢苟同。
如果身边没有苏铁，姜川说不定真的这么认为。
他以前也确实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远超常人，可现在，他惯常的认知已经被苏铁打碎得妈都不认了。
篝火堆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暂时不用担心这些怪物对他们发起攻击，姜川不自觉往苏铁身边靠得更近了一点，仿佛这样能让他心里的惶恐更少几分。
终于还是抵不住好奇心，姜川问：“你直视它的眼睛时，一点精神污染都没有感受到？”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场景，一个精神病患反而表现得比他这个正常人更冷静，这场景让姜川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苏铁道：“一开始会有些不适应，但习惯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原来还是会受到影响的。姜川心里平衡了些，继续问：“那你精神值下降了多少？”
“我是说我五六岁的时候。”
五……五六岁的时候？！
他小时候就见过这些玩意儿？不可能吧？？？
哦，他是个精神病，说自己看见什么都不奇怪。
差点忘了他是精神病了。
“习惯了，居然是习惯了……”姜川重复了两声，心头一阵震撼。他又问：“那你的精神值是多少？不会是一百吧？”
苏铁终于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咧着嘴笑了一下，“你不会想知道的。”
……好好好，是他自取其辱。
姜川舔了一下嘴唇，还想说些什么，苏铁忽然打断他。
“有些人在害怕的时候，会把电视大声开着，营造出自己身边有同伴的心理暗示，声音可以安抚他们的情绪。”苏铁看他一眼，“你的话很多，比一开始多多了。你在害怕？”
被发现了。
姜川苦笑一声，终于知道，在苏铁面前，任何的伪装都是没有意义的。哪怕苏铁是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病，洞察力却也是真的敏锐。
正此时，夜巡的眼睛又开合了一次。
吧嗒吧嗒的声音又响起。
又有不下十条血丝怪物掉落下来，把篝火堆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密密麻麻的怪物，姜川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更快了。
【你的精神防线降低，被夜巡污染，精神值-1】
不受控制，无法掌控。
姜川讨厌这种感觉，总觉得心里没底。
“我只是觉得，很不安全。我是个谨慎的人，我会在问题发生之前就将它解决，让它不再发生，我不会让自己落入这么危险的境地，从来没有过。”姜川把目光落在荜茇燃烧的火堆上，喃喃说道：“篝火可以暂时阻挡夜巡的进攻，那……等篝火堆燃烧完了呢？窃火者的火种只能坚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就失效了。到时候失去了火种，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火种，我们需要更多的火种……”
姜川反复说着这句话。
苏铁只是打量他几眼，随后没有再说话，低头继续盘核桃……不是，盘眼珠子。
苏铁手上都没有火种，全靠篝火在续命。姜川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难道这个环境就没办法让苏铁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危险吗？
不过，苏铁可以不在乎，他却必须要做更多的事情来改变这一切。
看了一眼手中恹恹欲灭的火种，姜川强行让自己镇定下心神。
一个小时快过去了，他手里的火种即将熄灭。
他要想办法拿到新的火种。
姜川摸了摸耳钉，一狠心，将耳钉摘下来。
隔着密密麻麻的血丝怪物，姜川目测了一下他和窃火者石像的距离，随后一扬手，果断将耳钉抛了出去。
正中窃火者石像的神台。
姜川心中一喜，在心底默念：“请收下我的耳钉，赠予我火种。”
话音刚落下，姜川空着的右手上无端燃起一簇跳跃的火苗。
成了！ 公平交易！
他把那团微弱的火种和新拿到的火种融合到一起，火种瞬间拔高，燃烧得更旺了。
姜川大喜过望，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三声。
“没有问题，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没有篝火堆，我也不会死了！！”
姜川双目睁圆，扣住苏铁的手臂，无比张扬得意地说道：“你看见了吧？我可以无视距离拿到窃火者的火种，夜巡拿我没有办法！”
苏铁没有说话，回应姜川的，是吧嗒吧嗒血丝怪物掉落的声音。
越来越多的怪物掉下来，地面快装不下了，有些已经爬到了墙壁上。
哪怕习惯了这些怪物的精神污染，但这么多数量，看得人的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姜川咧着笑的嘴角僵了一下。因为，他的精神值又降低了。
【你的精神防线降低，被夜巡污染，精神值-2】
草他大爷，不是说习惯了，就没有感觉了吗？怎么还越减越多了？
姜川心头一阵烦躁。
他只是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能拿到窃火者的火种，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反复呢喃好几次后，苏铁忽然问：“是吗？如果拿到窃火者的火种就不会死，那么，在我们之前的玩家为什么会死在神台之上？他们明明一伸手就可以和窃火者交易火种。”
“为、为什么……”姜川忽然脑袋卡壳了一下。
如同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脱离掌控。
难道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姜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恐慌。
“呼吸急促，脉搏变快，瞳孔剧烈收缩……你比之前更害怕了。”
“如果拿到火种就安全了，那你应该感觉到的是安全，而不是更害怕。”
“心理会骗人，但身体不会。如果你不会用你的脑子分析，大可以选择相信你的身体。身体有些时候比脑子聪明得多。至少这样，不会让你的判断一错再错。”
明明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不该把精力放在自我维护的辩驳上，可是，听到苏铁说他不会用脑子分析，姜川还是忍不住怒极反笑，“哈哈哈”大笑三声。
真是够了。
姜川咬牙切齿道：“那你说，我错在哪里了？”
“第一，夜巡无法进入神庙是错的。”
“第二，有了火种就安全是错的。”
苏铁看着姜川一脸陷入怀疑的表情，说道：“让我来告诉你，怎样才可以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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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夜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