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幻听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常喜乐怔怔,她刚才分明听到有人在说话,甚至听到了安平的声音。
“滴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常喜乐拿出来看了眼。
安平:[回头]
常喜乐转过身,见安平倚在门框上看她。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常喜乐甚至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这层楼的其他画室都是锁住的,而且这间房已经是末间。假如安平是从楼梯间上来的,就势必会遇见杨瑰司她们。
但并没有,方信艾刚才还发信息问她见到人没。
“为什么问我怕不怕鬼?”安平没有直接回答,他走上前来,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木质地板。
“啊,差点忘记了。”这么一说常喜乐才想起说正事,“要不要和我去鬼屋玩?”
“鬼屋?”安平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问,“有很多鬼的房子吗,去那里玩?”
“没有真的鬼啦,是人假扮的。不对,其实也可能有真的鬼……你就说要不要去嘛!”时间紧迫,常喜乐来不及解释了,她扯扯他的袖子,眨眨眼,“我们都还没有正式约会过诶!”
约会,安平知道的。每次在林环湖边写生,尤其是晚上,总能见到不同的男女散步或者聊天。
总之,约会是个好词,至于去哪,不重要。
“走吧。”安平又看了眼那颜料未干的画纸,拉起常喜乐的手往外走。
“你的画不收一下吗,会不会被人拿走什么的?”常喜乐边往门边走边回头,临走前,被落日在地板上反射的光晃了晃眼睛。
“不会。”安平不甚在意道,“没有画完,不值钱。”
尽管从现实角度来说,即使画完可能都不值钱,但常喜乐认真地反驳他:“作品即人,就算在别人眼里是不值钱的画,在我眼里却是你心血的倾注,是无价之宝。当然应该好好保管。”
安平回头看她,犹豫了一会儿,问:“那,我画完送给你?”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常喜乐小跑了几步跟上他的步伐,“不过你愿意送给我的话,我也会很开心!”
“姑奶奶,你终于出来了。天都黑了,要没时间吃饭啦!”方信艾早就从爬楼的疲惫中缓过来了,她大老远嚷嚷着赶快出发,但在看清安平的时候还是愣了会儿。
杨瑰司和安平对视了很久。她的眼睛里并没有方信艾那样的惊艳感,相反她戒备的情绪要更多一些。但杨瑰司原本就是这样生人勿近的性格,常喜乐没太在意。
她乐呵呵地互相为双方介绍着:“这是我的男友安平,这两位是我的室友方信艾和杨瑰司,打个招呼吧!”
她没注意到的是,与以往相比,安平的身形也显得紧绷许多。
常喜乐和安平并排走在方信艾她们的后面。平常咋咋呼呼的方信艾这会儿突然哑火了,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与此同时,常喜乐和杨瑰司口袋里的手机一刻不停地以相同的频率在震动。
在沉默弥漫中,常喜乐没忍住拿出了手机。
宿舍群已经累积二十多条消息,并且这一数量在持续增加。
(小艾拍了拍(^v^)并夸她可爱)
小艾:[上次看到照片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男友长相不俗]
小艾:[我没想到他竟然还不上镜!]
小艾:[恁爹的这也太不俗了,简直堪称艺术品啊!]
小艾:[谁懂啊啊啊啊啊(跑来跑去)]
然后是一大串“阴暗爬行”的表情包。
任妹终于没忍住打断她:
任清:[请问]
任清:[你们不是在一块吗,为什么要发消息?]
任妹已经好久没有参与她们的对话了,看起来这会儿实在没憋住。
王鬼:[我也想问]
小艾:[那怎样,我是要当着喜乐男友的面夸他帅吗?男人不能夸,会骄傲的]
任清:[所以到底有多好看?]
小艾:[我很难和你形容,也不能拍给你看,因为他不上镜。]
安平看着身边埋头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字的三个人,默默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机屏幕一片空白,安静如鸡。
下一秒,他将手掌抵在常喜乐的额头前。随着轻轻的“砰”的一声响起,常喜乐懵懵地抬头看,才发现自己差点撞到楼梯拐角的落地玻璃窗上。前边的方信艾和杨瑰司则一不小心你脚绊我脚地踉跄了一下,撑着楼梯扶手才好悬没摔倒。
“是我对约会的定义有误解吗?”安平真心实意困惑,他亮出手机屏幕,页面上的搜索引擎上赫然显示着一行字:什么是约会?
搜索结果显示:
“约会是两个人事先约好时间、地点进行会面。”
他的指尖特意在“两个人”这三个字上点了点。
“嗯……”常喜乐无言反驳,但她很快开朗道,“那我们今天先团建,下次再约会怎么样?”
安平沉默,他低头又开始搜“团建”是什么意思。至此“低头族”四人团正式成形,并且一块儿撞在了下一个楼梯拐角的落地玻璃窗上。
常喜乐吃痛地揉了揉终究没能幸免的额头,在寝室群外,还有一条信息,是杨瑰司单发给她的。
(王鬼撤回了一条消息。)
常喜乐:?
(^v^) :[撤回了啥?]
王鬼:[算了,我不确定,回头再说。]
等几人走出大楼,方信艾伸了个懒腰问:“晚饭去吃什么呢朋友们?”尽管这些天她没再感觉到那股排山倒海般的饥饿感侵袭,但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她依旧对美食格外热衷。
由于时间要来不及了,几人随便找了家店吃了个便餐,之后便来到了那栋鬼屋所在的大楼。
按理说,七八点正是夜间娱乐的好时候,这条街上也有许多人在夜游,然而一进大楼,冷清感却扑面而来。一楼只有一位保安坐着打盹,他身后的墙上是个公告栏,上面贴着一张张广告以及寻人、寻物启事。
墙角的摄像头甚至垂落下来,只由一根垂脱的电线勉强挂着,上面还结了蛛网,不知道是否还在运作。几人打算坐电梯时,甚至发现这栋楼的电梯是坏的。
“我都忘记了,咱们得爬楼梯。”方信艾哀嚎着,她今天已经被迫爬了很多层楼。
杨瑰司则狐疑道:“真的有人会来这里消费吗,也太破旧了吧。”
好在无名鬼屋所在的那层楼不算太高,等他们走到四楼时,看见前台坐着个撑着脸昏昏欲睡的男人。
他被脚步声惊醒,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下意识道:“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然后他眯着眼睛,不确定般看了又看,惊讶道:“这不是小艾嘛?”
方信艾笑着打了个招呼:“张哥还记得我呐?”
“当然啦,之前你负责拽人脚腕被人踩得哇哇大哭,哪回不是我亲自带你去的医院?”这位姓张的男人好笑道。
方信艾咳了几声,给他使使眼色:“这个就不用讲得这么细了吧……”
张哥把手一摊:“害,我已经讲完了。”
随后他瞟了几人一眼,就打着键盘在电脑上操作:“请问这边是打算另外买券还是店内直购门票呢?”
方信艾对这一块儿熟门熟路,她干脆地和张哥攀谈起来,顺便为她们再讨了个比半价还要友情的友情价。
张哥一边拉开通往房间内的门,一边和她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随后叮嘱道:“遇到不能沟通的npc不用纠结,直接略过即可。”
进门后,方信艾挠了挠头,纳罕道:“是我太久没来了吗,以前的注意事项里不用说这个的啊?”
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等常喜乐适应了从明到暗的场景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血呼啦差的一面墙。雪白的墙面上画了个血红的左箭头,痕迹还没干,多余的液体就缓慢地顺着墙壁下流,在白墙上一道道挂着。摆在四人面前的是个选择题——顺着箭头示意左拐;或者与提示背道而驰,向右转。
这个开场对一般的新手来说算是比较温和了,四个人看到这一幕的反应各异。
方信艾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她本人对这个鬼屋构造熟悉得很,根本没在怕的。
杨瑰司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她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往左走?还是往右?这个油漆是怎么做到隐隐散发血腥味儿的?”
常喜乐面无表情,但她抓着安平的手紧了紧。过了会,她才发现,不止她在使力,安平同样回握地很紧。
她抬头看,只见他紧盯着前方,眉宇间很戒备。
要不怎么说人生是对比出来的呢?难怪安平没有正面回答她“怕不怕鬼”。如今看来,答案也很明了了,只是某人不愿意承认。
看到安平也害怕,常喜乐反而放轻松了。她拍了拍安平的后背,大方道:“没事儿!我保护你。”
安平看她,他忍了好一会儿才没问出“你不是怕鬼吗?”的疑问。
“我在这儿兼职的时候,往左走的路线要温和一点。但是因为偶尔会有玩过的客人和别人剧透,我们店隔段时间会换一次布置顺序。所以我也不太了解现在的鬼npc改到哪边了。”方信艾摸着下巴有些拿不准主意。
“我判断不出这么精确的东西。”见两个姑娘都望着自己,杨瑰司摇了摇头。对她来说这整家店就弥漫着股诡异的气息,然而源头具体在哪却很难确认。
“唉,那只能看运气了。”方信艾苦恼道,提到“运气”,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常喜乐,“咦?”
常喜乐注意到她的视线,预感不太好:“你想说什么?”
“喜乐你最近的运气不是超级衰的吗?不如你来选吧!”方信艾总是很有能力把这种听起来很惨的事情说得很乐观。
常喜乐苦着脸说:“让我选的话,就一定会遇到鬼。”
因为她的运气就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要遇到鬼吗?”杨瑰司赞成方信艾的意见。
常喜乐心想:话倒没毛病。
如果有旁人在听她们交流,一定会以为这里所说的鬼是指npc,然而只有她们心知肚明。她们在讨论的就是那种超脱于常理存在的“鬼”。
常喜乐叹了口气,感觉到手心被人轻轻捏了捏,她回头,看到安平就站在她身边,用气音对她说:“别怕。”
“我保护你。”
常喜乐用力点点头,她闭了闭眼睛,视死如归地指着左边说:“往这走。”
“且慢。”几人刚打算往左边走,杨瑰司突然又拦住了她们。
“怎么了?”方信艾疑惑。
杨瑰司打量着常喜乐,突然问:“你刚才做选择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要遇见鬼还是不要?”
“要遇见啊。”常喜乐理所当然道,如杨瑰司刚才所说,这才是她们的目的。
“往右走吧。”杨瑰司当机立断调转方向。
“为什么啊?”常喜乐摸不着头脑。
“运气不好,是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杨瑰司冷静分析,“你想见鬼,那我们就往你选的反方向走。”
常喜乐一阵沉默。
呜呜,请不要把我的倒霉当成道具用好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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