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贪图

“小姐”不但帮他们解决了猛虎,还教他们在山洞里凿了这个关老虎的地坑。

并指导他们以猎人的身手去袭击路过的权贵豪绅,然后把尸体扔下去让老虎解决,仅留下一星半点残肢,来制造老虎吃人的假象。

以此来报复姚枝县令,报复权贵们对他们的冷眼旁观。

一开始很多人是不干的,但是成壮坚持,这是他们答应过“小姐”的,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此后,他们便送走了家里的亲人,干起了这种打家劫舍的买卖。

结果吃到了甜头之后,这村民们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勒索赎金。

“小姐”明确警告过他们只能取那些随身的财物,不能贪心不足留肉票索贿,更跟别说过夜了。

可是现场这个肉票实在是过于能说会道,张口就是万儿八千两的银子。在这等**裸的勾引下,终于有人红了眼睛,铤而走险地将人给留了下来。

被成壮发现,才发生了昨晚的争执。

驰道将粽子君提溜过来,“别装了。”

这心脏跳得跟打雷似的,还好意思装晕?

“哎呦,多谢两位英雄救命之恩。”

粽子君是个识时务的,被发现后也不尴尬。还一睁眼就给夏厘两人跪下了,感恩戴德地道,“小人舒业,姚枝县人,两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小人万死不辞!”

这位还真是个话唠,一开口恨不得把祖宗三代都给交代了。

夏厘点点头,“不用你死,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舒业自小在姚枝县长大,大概十岁左右随父母去了海平城。他在姚枝县有几个发小,关系很好,一有机会他便跑回来找发小玩儿。

前些日子,他同往常一样,拎着给小侄子精心准备的礼物回到姚枝县。尚未踏进大门就听到震天的哭声,进门就见他的发小躺在地上,仅剩一个脑袋和半条胳膊。

那明晃晃的撕裂伤,一瞅就是野兽撕咬造成的。

可能因为职业习惯,他愣是在这血呼刺啦的伤口中看到了些许违和——某些肌肉切口似乎太过平整了些,隐约还有捆绑的痕迹。

他父亲在海平是个捕头,他也跟着见过不少尸首,一般的仵作验尸他也看得明白。

但这些异样太过细微,他无法说服别人,便自己来到出事地调查,然后就落进了这些村民的手里。

事情也算搞明白了,不算复杂。待得驰道喊来当地的里正,夏厘二人就下了山,看热闹也就罢了,掺和进去可就没意思了。

舒业在当地果然混得熟,那个里正居然认识他,还殷勤地给张罗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去姚枝县。

姚枝县城不大,自是没有雁渡繁华,却别有一番清新小镇的风味,确实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入得城来,舒业还要帮里正给县令带信,夏厘二人便先行离开。

夏厘在姚枝县城有个小院子,他每年都会在这里住上三个月,有个安稳的落脚地也比较方便。

驰道打量着这个院子,觉得颇有些意思,“你这儿难不成还住了个田螺姑娘?”

算来,距离夏厘上一次住在这里,应该已经小一年了。神奇的是这个快一年都没人住的小院子却只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明显是有人打理的。

夏厘看了他一眼,答道,“没错,就是这个田螺姑娘是吃银子的。”

他自六岁起便来姚枝县了,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生活自理,所以夏扶风便找了个有点交情的人照顾他,这便是那个“田螺姑娘”。

细细打量下来,驰道不禁感叹,“这院子真是不错,等我老了,也要整个这样的院子,闲看云卷云舒,好不惬意。”

“惬意之前,先把屋子给打扫了。”

夏厘抬手扔给驰道一个扫帚,然后自己拿着盆准备去打水。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可不会有这样的感叹。就算有“田螺姑娘”,这屋子还是要打扫一下才能住人的。

驰道抬了抬胳膊,强调,“我可是个伤号。”

“伤号?”

夏厘停下往井那边走去的脚步,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水桶,问,“要不你去打水?”

若不是看他胳膊受伤的份上,能就安排他扫扫灰?

“那算了。”

驰道认命地拿着扫帚,将挂在自己眼前嚣张地爬来爬去的蜘蛛给一把招了下来,问,“你说那个‘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叫村民那么做,自己又不拿钱,图什么呢?”

夏厘道,“或许她要的就是猛虎吃人。”

驰道摇了摇头,“她若不出手,猛虎照样会吃人,何苦来把自己陷进去,难道她只是跟那些过路权贵有仇?”

“仇富?”

夏厘想了想还是摇头,“那条路上根本没有什么人路过,更别说权贵了,最有钱的怕是只有迷路的我们了。”

还有山神庙里那捻金绣服的主人。

可那毕竟是少数,所以老虎才会被饿得那般瘦骨嶙峋。

感觉这位“小姐”像是不想伤人的,可若真是不想伤人,又怎会给村民提出那样的建议?

路上的行人再少,猛虎伤人的传言再凶,终还是有人会走的。这一年来也还是有人葬身虎口,若然真的入不敷出,村民是不会白养着那头老虎的……

实在是想不出来原委,夏厘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一个人如果贪图的不是钱财,那他所图的一定是金钱买不到的。

夏厘的院子里有口井,打水倒是不必出门。大半年不用的井,井水定然不好,不过刷洗总是可以的。

这井上的轱辘架是十年前打造的,不过仍然结实,还没有坏,只是绳索需要每年更换。一年不见,怕是这绳索又要朽断了……

走到近前,夏厘瞧那架子上所缠的绳索颇新,看来“田螺姑娘”已经给换过了。

只是那绳子怎么放开了些,垂在井里。

今年这“田螺姑娘”可有点不尽心了。

夏厘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摇着轱辘架将水桶起上来。

下了这么久的雨,井里水位挺高,倒也不算费力,就是这桶出水时有点重,也不知给绑了个多大个的桶?

夏厘朝井里探了探头,正好对上了一朵“出水芙蓉”——眼凸舌伸的死人脸仰面朝天,脖子上死死缠着他摇动的井绳!

这猝不及防的,夏厘手上就是一抖,尸体骨碌碌地又落了回去。

失了掌控飞速旋转的摇轮被驰道一把抓住,奇道,“怎么了这是?”

低头一瞅,“嚯,你这手气真不错——”

这水是不用打了,但今晚恐怕又没法睡个好觉。

夏厘抱起前天挖来的那株青花铃兰,吩咐驰道,“你在周围打听一下,问问可有听到什么异常,我去县衙报案。”

驰道不认可,“你这左邻右舍的都不认识我,会跟我说实话?我看还是我去报案比较合适。”

夏厘抱着铃兰,回头看他,“你认识县衙?”

驰道,“我可以问。”

“我认识。”

夏厘不再理他,兀自抱着花出了门。

“你报案带着花干什么?”

驰道追出去问,夏厘已经走远,也不知他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夏厘确实来了县衙,只是没有走正门,而是敲开了侧门。

开门的小厮一脸惊讶,连忙往屋里让,“夏少爷!还以为您今年不来了呢。”

夏厘问,“姚叔在吗?”

“在前厅和卢老爷叙话。”

小厮将他引到偏堂,倒上茶后道,“您在这里梢候,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多久,夏厘还没等到姚老爷,却先迎来了他的另一个熟人——县令家的大小姐姚蕊知。

“礼哥哥。”

二八年华的少女面若桃李、声如娇莺,双眸之中波光流转,是个难得一见的温柔美人。只可惜不良于行,只能借步木轮椅。

“蕊知。”

夏厘看到她的时候,一直挂在脸上的礼节性微笑顿时消失了,换成了只有在面对夏萝时才会流露出来的亲厚。

这个残疾的女孩儿是他在姚枝县的最大牵绊,也是他每年启程来姚枝的动力。

在这里,他不叫夏厘,而唤作夏礼,是一个有钱人家不受宠爱的孩子。这个孩子身体有恙不说,性格还孤僻,没有人愿意接近。

夏厘自己却也乐得清静。

姚蕊知那个时候腿刚断不久,或许是自卑,又或许是失落,也是不愿意与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木轮椅上。

那时候的她还用不好这木轮椅,没有人推时自己本根挪不走,她便只是安静地坐着。

夏厘刚来姚枝县时便是住在姚家,在这里不像雁渡,他不想讨好谁,也不怕别人怎么看,反而过得真实些。

日常里便是看书、习武,没有人来找他,他更是不会出去找别人。除了角落里的姚蕊知默默偶尔看他一眼,他像是个隐形的。

或许是习惯了,又或许是勾起了他那少得可怜的怜悯之心,两个人便在这无声无息中渐渐地有了交集。

说来,他能住到姚枝县,跟这姑娘还多少有那么几分关系。

当年姚释初来姚枝县上任,路遇劫匪,为夏扶风所救。正是感念于当年的救命之恩,姚释才会接下了代为照顾夏厘的请求。

姚蕊知的腿就是那时被劫匪打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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