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特训的第四天。

钟灵秀的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仰着头张大嘴贪婪地掠夺着房间里的空气，尽管在冷气的作用下，密闭的训练房内一直保持着舒适的温度，但他依旧大汗淋漓，整件衣服都打湿了。

不停歇地使用潜能让他的大脑和身体都超过了极限负荷，过程中几近晕厥，可令他最难受的并不是生理上的疲惫，而是来自于眼前这个人，给予他内心的压迫感和挫败感。

顾诗语仍旧站在房间中间的位置，白色衬衣还是那么整洁。

时间回到特训开始的那一天，钟灵秀怎么也想不到，顾诗语所谓的特训就只有这么一项内容:“对顾老师你使用潜能？”

顾诗语面无表情地点头:“直到你用精神冲击把我打倒，特训就算完成了。”

“开什么玩笑？”顾诗语的话让钟灵秀更加惊讶，“用潜能击败你？”

“没错。”

钟灵秀看着顾诗语，她的确是认真的。

“钟灵秀，你的实力在同届之中属于一流，潜能的攻击方式也非常强横，这让你在对练或战斗中，都倾向于选择站在强者的角度去思考作战方式。”

钟灵秀听了顾诗语的话陷入沉思，是的，作为班主任的顾诗语总结得很到位，由于自己精神力的强大和潜能的特殊性，同龄的精英很少能承受住哪怕一次自己的潜能攻击，因此自己的战术只要能保证精神冲击命中就行了。

“你通常不需要考虑太过复杂的战术，这是强者的游刃有余。”顾诗语说，“但你自己应该也发现了，如果你的潜能攻击起不到预想的效果，例如与琉璃的一战，与石院的一战，你会立刻因为心态问题落入困境。”

钟灵秀在顾诗语的引导下回忆起过去的这两场战斗，被封印潜能后面对成昱和面对精神力强化后的宋时穆，无论胜败，他的确陷入了苦战，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两位对手单靠个人实力就给钟灵秀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当发现无法依靠潜能攻击获胜时，先让钟灵秀心烦意乱的，的确是他自己。

“潜能是精英赖以生存的能力，无法使用潜能所以失了方寸，这是正常现象，但钟灵秀，当你在劣势时，不再能处在强者的位置时，你的思维变得太过局限了。”

“你根本不愿意去想势均力敌，甚至不敌对方时什么样的战术最合理，你是去思考了，但当你心慌时思考出的结果往往只有一个——赶紧结束算了。”

钟灵秀无法反驳，在强于对手时，他想速战速决，而在取得不了优势时，他也一门心思地希望快速结束战斗。

“当你这么想的时候，胜利在你眼里都不那么重要了，没有优势的战斗过程对你而言就是煎熬，因此你的思路就从‘如何去赢’变成了‘如何结束’，你可以不计后果，甚至去选择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自毁式打法。”

沉默了一会儿，顾诗语继续说：“在和琉璃对战时，我曾经告诉过全班‘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但你并未交上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卷，现在我再问问你，你在岷东一班是什么位置。”

“我……”钟灵秀回答，“一班的主攻手。”

“主攻手，意味着你面对的往往是对方最强大的成员，钟灵秀，如果你第一次跟对方的王牌交手发现胜不了时，还是一股脑想着同归于尽或是在退场之前多咬对方一口，那么是对团队巨大的伤害，即便力量上无法取胜，你还有队友，你还有策略，甚至，你还有时间。所以，有时候像弱者一样去思考如何保存自己或团队的有生力量，更为重要。”

“像弱者一样思考？”钟灵秀无法理解。

“难以想象对吧？因为你站在强者的角度太久了，所以，这次的特训，就是要把潜能带给你的骄傲全部磨灭，来吧，攻击我！”

“精神冲击！”

唯一一次跟顾诗语交手就是开学时的演练，那时的自己完完全全不是对手，好在最终潜能起到了一点点作用，才让钟灵秀没那么沮丧，这份确幸钟灵秀记到了今天，从未对其他人表露过，甚至忘了去想当时的顾诗语到底展现了多少实力。

而今天，该回忆起来了。

顾诗语未受到任何影响，从她的表情来看甚至都没有察觉到钟灵秀已经发动了攻击。

“虽然顾诗语是有所防备，但，我，我可是精进了九个月啊！”钟灵秀难以置信。

“怎么停下了？”顾诗语挑衅道，“不把我击倒或把自己累垮，可别想走出这个房间。”

钟灵秀全身紧绷，双目瞪圆，眼角近乎裂开，喉咙里甚至传出低吼，爆发出自己全部的潜能：“精神冲击！”

又来了，顾诗语心中感慨，这小子即便警告过了还是这样……

还是没有任何作用，看着顾诗语无动于衷，钟灵秀全身放松的同时开始灰心了。

“继续。”顾诗语命令道，“好好磨炼你的耐性！”

这四天，钟灵秀走出训练房都是用的顾诗语口中的后一种方式，每次特训结束后他都会缓上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推开门，过去，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击败顾诗语，可这几天的折磨让他只觉得自己可笑，更加让钟灵秀感到羞辱的是全程顾诗语都只是站在那里岿然不动，不会出手来提前结束特训，这种一筹莫展的无力感萦绕在钟灵秀心头，陪他一起走出训练房，回到寝室，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睁开双眼，然后又一次站在顾诗语的面前。

至于潜能超越，顾诗语没提起过一个字，可钟灵秀却没有因此失去耐心，之前程千锦告诉过他，他们已经和石院一班说好再战一场，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钟灵秀心里是无比期待的，然而几天过去，到现在他已经不为所动，明天就是程千锦说的对战之日，可自己心中想的还是完成特训，以至于约战石院这件事压根就没有向顾诗语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