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真要让伟光正的主角同志去学房中术,谢霁宣不得把他的紫宸殿给掀翻。
宋晚星赶紧找了借口,称谢贵人身体不适,免了他这一堆后宫礼教。
教引嬷嬷对暴君的安排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半个不字就招来杀身之祸,当即应下,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地退出去了。
合宫盛宴如期举行,趁好是年末,章太后下了懿旨,邀大家伙一块进宫,一来为迎接新年的聚会,二来就是给皇帝和贵人操办终身大事。
宋晚星简直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就是个寻常晚宴,闹到最后怎么竟成了他和谢霁宣的终身大事了?
晋国虽礼乐崩坏、超纲不振,倒也不至于完全丢掉儒家礼数,真就让皇帝迎娶男人当妃子?
反观谢霁宣,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干脆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看书,行端坐正,不苟言笑,实打实的无趣,肖似古板无聊的教书先生。
看那家伙文质彬彬的样貌,眉眼间颇有些殊色,真不像个威名远播的大将军,而且…还这么年轻。
宋晚星罩着被子,蹲在火炉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闲聊:“谢将军,你今年贵庚?”
“免贵,”谢霁宣的眼睛没有从线装兵书上移开,“去年及冠,今年二十又一。”
“……”真小,“年轻真好啊。”宋晚星低头打喷嚏,摸了摸鼻子。
谢霁宣蹙眉,终于将视线从书本上挪开,三两眼审视他:“陛下也才十八,尚且比我小上两岁,倒也不至于如此感叹。”
“呃……”宋晚星笑了下,那他本体不是二十八吗。
这也不能说,懒得解释,眼珠一转,遂换了话题:“你这些天尽看书,《孙子兵法》《吴子》《六韬》皆有涉猎,不觉乏味么?”
谢霁宣看书,正襟危坐,抬手翻了一页,头也不回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不无聊。倒是陛下……”
他抬头,宋晚星蹲在炉子边,漂亮的大眼睛拼命眨巴,看来是存心破坏他读书的心情。
谢霁宣垂眸,面无表情:“陛下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一个,连诏书都要黄侍郎代劳,此刻还搅扰臣,既这般无聊,不如去找美人消遣。”
宋晚星压根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笑嘻嘻与他攀谈:“朕此刻便在消遣了。”
“……”谢霁宣额头爆出井字,一目十行地看书,被他分了心,又从头开始看起,不无烦厌地敷衍:“臣不愿意做陛下的消遣,况且男子当以功业傍身,以美色侍人,是女子的事。”
“你这是性别歧视,”宋晚星抗议,“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能做。”
谢霁宣放下书,忍无可忍,盯着他道:“陛下从前万般不是,独有一点好处。”
宋晚星好奇:“哦,是什么?”
“话少。”谢霁宣不留情面:“不像现在这么聒噪。”
宋晚星拥着被子,靠在铜炉上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撞到了额头,捂着脑袋低低地笑。
谢霁宣眼角余光扫过他,继续翻阅兵书。
王岳敲门:“官家,贵人,梳洗的时辰到了,过了日入酉时,诸位在京受邀的大臣们,就该入席了。”
“……行吧。”宋晚星站起来,抖擞精神:“看看今晚这场戏,怎么演。”
两人分房打扮,大红的礼服套在身上,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一层宽袍广袖,曳地轻纱,发冠上镶嵌了碧绿的珠玉,左右各遗一缕丝绦,尾缀珍珠。
宫女将玉佩挂在腰间革带上,又替他整理了袍服,王岳上前端正了镶金缀玉的头冠,望向镜子里,忍不住赞一句真心话:“官家才是光彩照人,艳绝京城。”
宋晚星伸手,抚向右边眼尾,一点点微小的凸起,是他生下来就有的一颗泪痣,极微小,不易察觉。没想到穿进来后也有,暴君的面容竟然和他一模一样。
好吧,他承认这是很有代入感的穿越游戏体验了。
“官家?”王岳躬身提醒:“时辰到了,该出发了。”
盛装华服的皇帝站起来,眉梢眼角只需略施粉黛,便犹如万千桃花于春日灼灼盛开,回眸时波光流转,兼得英气逼人,亦含殊艳惊绝之姿。
比起做皇帝,更像是被皇帝深藏于琼楼玉宇中的金丝雀。
“官家生的这样美,”王岳有些失言,“真不知是好事,还是不好。”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抱着拂尘将上半身压下去,恭谨谦卑。
宋晚星并不责罚他言辞唐突,大概是想到了别的事,想到了十年前的事,笑了下,慢悠悠感叹:“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吧。”
叹息声淹没于凛冬的晚风中。
这场婚礼实在异类。
两个男人,一个是声名狼藉的暴君,一个是名声在外的将军,被迫凑到了一张牌桌上,还成为节目组牵手嘉宾,怎么看都觉得这本原著不该放在某点了。
宋晚星一激灵,按了按鸡皮疙瘩直冒的后脖根,要不是系统不见踪影,他一定要问问主线是不是歪到某绿色网站了。
章太后也打扮过了,雍容华贵,容光焕发。
宋晚星踏上丹陛时,座下群臣尽皆跪地伏首。
宫中罩纱红灯笼悉数点亮,天空中乌云散去,月色如银,落于尚未消融的积雪,四处皆倒映银白月光,与茜纱宫灯的辉光交织,在皇帝身上投下无与伦比的艳色。
红唇白齿,明媚如花。
章太后略一怔神,她握住宋晚星的手,视线下意识转向座中,左边上首落座的赵明鼎。
赵太傅望着他们,与章太后对视时,从容一笑。
“母后。”宋晚星恭敬地喊。
章太后回神,牵他入座,为他整了整衣衫,笑靥如花:“淮儿明艳动人,便是母后见了,心中也喜爱甚笃。”
“……”宋晚星敛眸浅笑,恭敬有加:“儿臣不及母后分毫。”
王岳随侍宋晚星左右,忽听得一声筝响,皇帝回头望向他,王岳为他解惑:“是贵人来了。”
“哦……”
大红的礼服,不知道穿在主角身上,是什么样。宋晚星轻轻挑眉。
章太后说:“送他进来吧。”
丝竹管弦齐鸣,宋晚星好像听到了《百鸟朝凤》的调调,他站在丹陛上转身,群臣都站起来了,月色轻盈,如柔和轻纱笼住缓缓步入的红衣郎官。
不会真是结婚吧?
宋晚星有一瞬间恍惚,他母单二十八年,可是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啊!
……忽然有点后悔,或许不该一时兴起想出这种馊主意,明明是为了恶心谢霁宣,事到临头反而是他自己心有不甘。
婚礼只应筹备为心爱之人,而不是谢霁宣这种无聊的纸片人。
眼前的场景就像一场滑稽又真实的幻梦,群臣稽首,琴瑟和鸣。
宫女伴随谢霁宣左右,鱼贯而入。
为首的两个宫女打着大红灯笼,丝绦自她们双臂垂落,微风轻拂,纱衣摇曳。
宋晚星眨了下眼睛。
晋国最年轻的将军,十岁随父出征,十六岁武技拨得头筹,十七岁在邺城一战以七进七出之悍勇,夺得“当世赵子龙”威名,然后…举家罹难,背负血海深仇。
有朝一日,谢霁宣会向他们所有人复仇。
而一个优秀的反派,就要作为关底**oss,在剧情的末尾,风流潇洒地死在主角手上,悲壮,煽情,叫人潸然泪下。
——实在是有趣到宋晚星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要报仇,而我但求一死。圆我十年前,那场无可言说的遗憾。
在看到将军的时候,皇帝展露笑颜。
他们身穿同样的大红衣袍,绣了同样的龙凤纹饰。王岳告诉过宋晚星,这是晋武帝与顾尚书结亲时的礼服,章太后特意赐给他们。
在两套礼服的袖口,是当年顾尚书绣的两行小字:长相思,长相守。
针脚粗陋,看得出顾尚书的女红技艺实在蹩脚。
宋晚星垂手,指腹抚摸那行小字,他的袖口是长相思,而谢霁宣的袖口,应是长相守。
谢将军是男子,自然用不着红盖头,毕竟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大婚,没有拜天地等一切繁琐礼仪,不过为着礼数,装扮的嬷嬷还是为他覆上面纱。
那面纱两端用一根极细的金链子穿过,金链缠绕丝线,在脑后束紧,盛装的谢将军也只剩下两只明亮的桃花眼露在冬日里,看不出笑意,也看不出恨意,平静得仿佛一汪深潭。
只不过,他忽略了周围所有人,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宋晚星身上。
章太后松开皇帝:“去,把谢贵人带上来。”
宋晚星回身,合手行礼后,方才走下丹陛,走到谢霁宣面前。
宫女原本搀着谢霁宣的手,皇帝来之后,宫女就把他的手交给皇帝。
宋晚星轻轻握住,垂眸望向两人交握的双手。
原本以为性子刚烈的谢将军,必然要大吵大闹或者当场掀桌,没想到他安安静静地任由宋晚星牵住,即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昭示了他往后以色侍君的卑劣名声,他也无动于衷。
至少当着众人的面,一切都没有乱套。宋晚星心底暗暗松口气。
至于回了紫宸殿,必然少不了挨他一顿阴阳怪气,那也回去再说。
宋晚星握紧他,笑逐颜开,回眸莞尔:“将军美极,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霁宣面无表情,在心里把狗皇帝大卸八块。
盛宴最关键的仪式环节落幕,接下来便是杯盏相撞、觥筹交错的应酬。
宋晚星与谢霁宣同坐于丹陛上。
皇帝对谢贵人真是肉眼可见的贴心,不时往他碗里夹菜,笑着逗他说话,间或邀他喝酒,总之,二人看上去和睦美满。
群臣轮番前来祝贺,宋晚星便都一一笑应了回去。
谢霁宣只是咳嗽一声,皇帝便立刻让心腹太监把貂毛大氅取来,这般关怀备至,在场众人皆是看在眼里。
小太监奉了酒上来,宋晚星酒量还行,又斟满一杯。
“陛下。”有人走到他面前。
宋晚星把剥好的葡萄塞谢霁宣手里,抬起头,循声望去。
赵明鼎收起折扇,一手托盏,一手举杯:“臣恭贺陛下,喜得良人。”
失踪人口回归[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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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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