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敏感

你知道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是背影。

很多很多的背影。

******

南方冬日里也尚且能见绿意,欧式小区里处处挂满中式的红灯笼。

闻染站在门岗处做访客登记,出示自己的工作证。上面写着:

「八分音符工作室,钢琴调律师,闻染」。

顺利进入后,循着手机里提前发来的地址,乘电梯上楼。

来应门的是位卷发太太,先是对着眼前的年轻女人打量了一眼:厚针的浅蓝毛衣,一件短款大衣也是同样薄薄的海雾蓝,头发微微泛点栗色,很柔顺的披在肩头。

很纤瘦,勾着肩上工具箱的腕子露出细瘦的尺骨形状,脸上的神情沉静静的。

闻染从卷发太太的目光里读出:这么年轻,行不行啊?

她不语,套好自备的一次性鞋套,背着工具箱进屋。

卷发太太点点一架贝雷纳牌钢琴,示意闻染过去。自己走回一个埋着头的十多岁女孩面前:“为了你上钢琴课花了这么多钱,你自己说你是怎么学的?我看这课你要是不想上,趁早别上了。”

丝毫不顾忌有闻染这个外人在。

闻染放下工具箱,先用音叉取音,确定钢琴所需的音高,然后调整基准音组中弦,实施平均律分割。

这套流程她已做得很熟了,简单的钢琴调律大约需要花一小时,这位卷发太太对女儿的训斥居然就持续了一小时。

直到做最后的总检验微调时,闻染自己的习惯是弹上一小段。

卷发太太第一次正眼看了她一眼,话是对着女儿说的:“看看你学了些什么东西,一个调律师都弹的比你好得多!”

闻染垂眸望着黑白分明的琴键,睫毛翕动了下。

这可有点冤枉女孩了。

毕竟在闻染十多岁的时候,她也从没想过,以后框定自己职业身份的词汇,会是「调律师」。

告别卷发太太和她女儿,闻染背着工具箱走出小区,接到同事奚露的电话:“染染,你那边完事儿了么?”

“嗯,我出来了。”

“你吃午饭了么?”

“还没有。”

“那带份肯德基回来啊,我等你一起吃!做好手冲等着你。哦对了,记得看有没有优惠券啊。”

闻染笑着应:“好。”

走去肯德基的路上,下起雨来了。闻染有随身带雨具的习惯,从包里掏出把折叠伞来撑开,也是很浅的蓝色。

南方冬日就是这样,若能像张帕子似的拧一拧,估计能拧出不少水来。

走进肯德基便是一阵铺面的热气,混着炸鸡香和薯条香。闻染点了两份,打包带上地铁。

转了两条线路,又走上老长一段,才回到「八分音符工作室」所在的文化创意园。

工作室的老板是年轻人创业,激情有余,资金不足。这文创园建了也有几年了,发展得不好,周边仍是没什么配套,看着就有些荒芜,连外卖都不好点。

好处是租金便宜。在网上把地址写出来——文创园,也不算丢了文艺的调性。

另就是面积大,钢琴和工具都能摆得开。

小圆卵石铺就的路面平时看着有些雅致调调,这会儿却积出一个个的水坑,闻染三两步跨过去,跃到工作室门前的灰青迎客石上。

奚露已听到她动静,过来迎她:“可算回来了。”

手冲咖啡已做好,两人围坐在茶室,把尚算温热的炸鸡盒掏出来,一抓一手油,倒是喷香。

奚露慨叹:“可惜今天不是疯狂星期四!用了优惠券还是好贵。”

她们是该节省着点,钢琴调律师的水平着实算不上高。尤其她们出校门没几年,在一个初创的工作室,更是有些捉襟见肘。

炸鸡吃得差不多,奚露有一下没一下的拿薯条沾着蕃茄酱,另手握着手机开始刷微博:“诶许汐言今天回国你知道么?”

闻染盯着蕃茄酱摊在牛皮纸袋上,把那纸袋浸出月晕似的一圈:“不知道。”

“不会吧。”奚露与她打趣:“你还是不是个现代人?”

这是真的。毕竟但凡是个拿手机的现代人,谁会不知道许汐言的消息呢。

就连她今天要回国的消息,不用买榜,直接冲上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个红到发暗的“爆”字。

许汐言,女,二十八岁。这介绍有些多余,全国还有谁人不知她许汐言的名头。毕竟在以欧美音乐家占主流的钢琴圈,她是第一个连续两年蝉联最具价值“肖邦奖”的中国钢琴家。

实力只是其一,她火到这程度,还有个更直接的理由——她的外貌。

天底下大约没有比她更适合穿红的人。

这并非说明她热烈,相反,她极之冷淡。她的肤白是霜雪白,一头浓密的卷发是乌木黑,明明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偏偏是风情盛大的长相。

一双缱绻的含情目,睫毛格外浓,看人时眼尾却总是塌塌的,对音乐之外的世界提不起多少兴趣似的。她鼻子长得格外好,不像其他人只是鼻梁挺,她连鼻头都长得格外精巧,和唇珠一起微微上翘,说不上像狐狸还是猫。

她总穿一身红色的晚礼服登台,不是火红,是一种发暗的红。像小时候初记事时看译制腔的欧美老电影,那种皇室用惯的红丝绒,在岁月里发着暗调,矜贵得不可碰触。

娱乐圈总有各种人碰瓷,为了力捧一个新人,总要说她像“小xxx”。可这么多年,小到钢琴圈,大到娱乐圈,从没哪个新人敢碰许汐言的瓷。

没有人像她。全世界天地灵气的聚拢,独得一个许汐言。

“也不知许汐言的飞机几点到。”奚露手指上沾了油,便用腕子撑着自己的头:“机场都被她粉丝挤爆了。”

下午两人忙工作,奚露再没机会抓起手机。

一直到下班,雨还在淅沥沥下着。

因为园区太偏,坐地铁其实很不方便,所以她们每天早晚两趟的网约车费是可以报销的。奚露回家跟闻染同个方向,眼看着网约车还要等十七分钟,叹了口气。

不过她也终于有空刷微博,立马就发出一声尖叫,手机怼到闻染面前:“看看看看!许汐言的机场街拍照出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闻染笑着蹙一下眉,眼神很不经意的在手机屏幕上点一下:“嗯。”

“嗯?就这?你这是什么反应?”奚露不满意,把手机怼得贴住闻染的眉毛:“你给我仔细看!这可是许!汐!言!”

闻染其实要往后退一步,才能看清屏幕上的许汐言。

她在生活中不穿红,倒是穿黑的时候更多。

比如今天,她穿一件领口很大的黑毛衣,露出天鹅一般的脖颈,配黑色工装裤,加一双马丁短靴,外罩一件吉普赛风的黑色大衣。单看这落拓却有味道的穿衣风格,谁能想到她是一位古典钢琴家呢。

她只抹着一张红唇。可那也足够了,那蓝调的丝绒红像是专为她调出来的,素颜抹上去,也足以点亮她一张雪白的面孔。

她是冷冽燃烧的火。

是的,冷冽,燃烧,火,这几个词放在许汐言身上并不冲突。她就是这样的矛盾体,带着天然的引力,吸引着你去探究,她甚至无需触碰钢琴,只消站在那儿,便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奚露斜眼瞟闻染:“你是我生活里见到的、唯一一个对许汐言不感兴趣的。”

“啊。”闻染应了声,眼神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许汐言……”

说到这名字时她顿了顿:“跟我们的生活离得太远了。”

“这倒是。”奚露点点头:“这么多年,多少国内外记者的镜头对着她啊,愣没拍到过一点绯闻。可能这样的人,真的只对钢琴感兴趣吧。”

网约车终于到了,闻染和奚露一同上车。奚露家先到,跟闻染说了声“下周见”便匆匆跳下车。

又开了大约十分钟,闻染下车。路面也是坑洼不平,她撑着伞,躲过一个个大小水坑。

她是本地人,可大学毕业后就不住家里了,这房子是她租的,拆迁改造房的四楼,很小的单间,不过四十平。可对从小到大被家里呵护了一路的闻染来说,也够了。

虽然不多的工资里要拨出一部分给房租,但这四十平里装的,大约是她人生里为数不多的“自由”味道。

她收了伞,掏出钥匙一打开门,一阵氤氲的水汽弥散着,混着一种特别的蔷薇香气。

作为调律师,闻染不止有一双好耳朵,嗅觉也挺灵的。其实她能分辨出那样的沐浴露香气里,还有一个人很幽微的体香。

她关上门,摁了摁扑扑作响的心跳,一脸平和的走进去。

恰好,一个人影裹着雪白浴袍,分明是从浴室出来,却像是从一阵浓雾里走出。分明浴袍也是高支纯白的埃及棉,裹在她一身雪肌上,竟微微有些泛黄似的。

她的浓睫上沾染着水汽,望着闻染轻轻一翕,便笑了。

等闻染快步走到阳台撑了湿漉漉的蓝伞,走回来,她的雪腕从身后拥住闻染的腰,说话间湿润的吐息打在闻染的耳垂:“想我了没有?”

一个这般面孔的女人,却有一把暗哑的嗓子。不是烟嗓,没有很多的颗粒感,就是暗,像一张黑胶老唱片,说起“想我了没有”这种话,缱绻感浓得过分。

闻染的耳垂瞬间就红了。

闻染的敏感不止体现在听觉、嗅觉,还体现在触觉。她的皮肤本是一种淡白色,这会儿似铺开了漫天的霞,粉击溃白占领绝对的高地。

表面却不动声色,轻轻搡女人:“你头发都还没吹干,沾湿我衣服了。你先放开。”

“不放。”女人低低的笑间是漫不经心的调子:“你都还没叫我一声呢。”

“叫你什么?”闻染的耳垂更红了,毕竟女人说话间,那秀挺的鼻尖若有似无的擦过来,闻染蜷紧拖鞋里的脚趾,勉强这样应道。

“你在旁人面前说起我时,怎么叫我的?”女人笑道:“叫一声,我听听看。”

闻染不语。

女人也不催,就那样环着她的腰,任自己的鼻息一点点染热她沾了雨气的颈窝。

闻染受不了了,微嚅了下唇瓣:“许汐言。”

“你在旁人面前,就是用这种语气说起我的?”许汐言点点头,学着她一本正经的语气,也叫她的全名:“闻染,你这人看着乖,其实够能装的啊。”

闻染又搡她:“叫过了,让我先去洗澡。”

“洗澡做什么?”许汐言逗她。

“今天一直下雨,我想暖暖身子行不行。”

许汐言放开她,看她打开衣柜拿睡衣,抱着双臂倚在一旁的门框:“阿染,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公开?”

闻染脚步顿了下,又匆匆往浴室走去。

关门前,借着一片未散尽水汽的遮掩,低低答一句:“公开没可能。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两年合约一到,我们就分开。”

开学啦开学啦,毕竟暑假再不结束寒假都要开始了……[狗头]

(拿小本本站在教室门口记迟到,围笑

前一百个红包奉上~明天也有红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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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小巷原来那么长》:

前咸鱼/后珠宝天才设计师×最大竞争对手/另一天才设计师

双强御姐,慵懒妩媚×凉薄冰原

1,

程巷作为一条咸鱼,想不到自己连死都那么随意。

在与陶天然分手的一年又三十五天,

她被一辆小电瓶撞死在了去菜市场买凉皮的路上。

仰躺在斑马线上,望着今冬的第一场雪簌簌而落,她想:

陶天然这片冰原,

也不知有没有那么一秒,被她捂热过。

2,

陶天然是程巷的高中兼大学同学,

说陶天然是高岭之花并不贴切,她更美,也更冷,是一片绝不会开花的冰原。

程巷从高中开始,追陶天然追得人尽皆知,

在陶天然大三答应做她女朋友的那天,她在校外烧烤摊摆了三天流水席。

这项壮举,在她和陶天然毕业半年即分手的那天,

变成了笑柄。

3,

大概老天没玩够,程巷发现自己又活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觉得这下有意思了——

她重生成了富家千金,她哥正追陶天然,说不定过不久,她还得叫陶天然一声“嫂子”。

叫个屁叫。

她现在有财有颜有屁股,还撬不动陶天然这片冰原?

直到那个雨夜,陶天然在漫天暴雨中敲开她的门,乌发毫无章法黏在近乎苍白的雪肌。

程巷在心里冷笑:陶天然,原来你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不会爱我。

但陶天然嘴唇微颤,淋过冷雨的指尖轻抚她的唇:“你是……小巷么?”

「从太阳活动到人类最近一次冰期结束,花了8000年。

而陶天然花了多久才意识到,记忆里走不完的长巷,美得像一个遗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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