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木屋,颜辞就取下竹篓在一旁十分利落地处理草药,其余人都十分默契地生火取水准备熬药,看得坐在一旁的寒枫都有点不好意思。
小少年面色苍白,反而越显得一双眼睛黑亮,眸子转来转去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
一早醒来就听林虞点着他额头说江娉婷天没亮透就给他出门采药去了,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即便是昨日和自己吵架的颜辞也背了一竹篓的草药回来,他想要道谢,但又有点拉不下面子。
“咳咳咳,呼――好了,火点着了,只要记得添柴火就好。我看水缸里的水好像有点不太够了,我再去附近的泉眼处取一小桶来。”林虞生好火拍了拍手起身对江娉婷道。
“这么快就好了,我昨日过了许久才点着,阿虞真厉害。”
江娉婷以往从没做过这些事,就昨日体验过一回,生疏也是自然的,这会看林虞如此轻松真的是发自内心赞叹。
林虞看着眼前一贯沉稳清冷的女子居然露出了小姑娘一般惊讶的神情,忍不住笑道:
“我以前常常生火烤鸡烤兔子,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江姐姐你这么聪明,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看过一遍,下次肯定就会了。好了,我这就去取水。”
说罢提着木桶就准备出门,谢流云听了也打算一起去,顺便再多拾一些柴火回来,这药要一天吃三次,现在的柴火和水都不太够。
那二人出门后,木屋内就只剩下颜辞、江娉婷、寒枫三人,药已经在火上煎上了,用的是一个缺了个小口的双耳小罐,浓郁的药味随着水汽袅袅飘散在木屋内,寒枫嗅了嗅,觉得这药闻着似乎比昨日的更苦了。
“这是我今日在溪水边的草丛中捡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斜坐在木凳上看火的白衣公子从怀中掏出银钗放于木桌上,打开纸扇一下一下给火扇风,他身高腿长,在这角落里呆着不显局促反而十分适意的样子。
江娉婷定睛一看,下意识一模发髻,果然不在,看重之物失而复得自然欣喜,拿起银钗收入了袖中,认真对颜辞道谢。
“此物对我十分重要,多谢颜公子将其寻回,娉婷日后必定好好感谢一番。”
颜辞见眼前人神色认真,笑问:“哦?也不知道江姑娘想如何感谢颜某,不妨说来听听。”
江娉婷认真想了想,这银钗是母亲留给她为数不多的念想,自然要慎重待之。
“既然要真心答谢,条件自然是由颜公子提,娉婷尽力满足即可。”
“江姑娘出生于商贾之家,平日里精打细算惯了,应该心思缜密才对,这么说难倒就不怕颜某以此作为借口要挟,对你不利吗?”
“娉婷既然敢开这个口,就自然有法子应对颜公子方才所说的状况,公子若有所需直说便是。”
紫衣女子神情自若,嘴角微弯,眉眼神色之间透着十足的笃定,就像是断定了颜辞不会也不能借此机会如何。
江家目前虽为天下第一大商行,但家族内部十分错杂,内斗严重。父亲又久病缠身膝下无子,她作为一个姑娘家,若不是有绝对的能力,可争不过那些叔伯族弟,能十五岁就掌家的江大小姐可不是随便就能受人要挟的。
颜辞只觉得这姑娘说这话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虽然依旧是清冷疏离,犹如高岭之花难以接近,但却那么的不同于往常,他似乎都能透过这一股十足的笃定看到女子往日处理家族事务时的威严姿态,必定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好,江姑娘好气魄,颜某没什么爱好,所好无非“三美”:美景、美酒、美人。《汉阳志》有云:\"云在江之北,梦在江之南。早就听闻云梦乃神仙洞府,山水迷人令人流连忘返。那日朱雀堂初见我便夸过姑娘清冷脱俗,颦颦似仙,眼下这美景美人都齐了,就是不知道他日颜某觅得好酒能否有幸与姑娘一同游湖听曲、饮酒赏月呢?”
江娉婷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就预想过颜辞可能提出的很多条件,或许是白银真金,亦或许是将其奉为上宾、引荐给各个权贵让其名声大噪等等,却唯独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一时之间有些愕然。
但想起与颜辞初次相见之时他的自在随性,突然又觉得他能说出此话甚是合理,当下就答应了。
“谢兄柴火拾得差不多了,待我打一桶干净的井水就回去。”林虞挽起袖子弯下身就开始汲水,听着这泉水汩汩声,她好奇地凑近了看看,居然发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事,连忙招呼谢流云来看。
“常理都是一个泉眼一口井,这口古井居然有两个泉眼,且都差不多大,真是稀奇。”
谢流云闻言将把捆好的枯木放在一边,也蹲下身来看,居然真如林虞所说,此井有两个泉眼,见此井的水波纹路,突然觉得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不过即便是有两个泉眼,所涌出的泉水也只有一道流下山去,这么看来,依然是一个整体。”林虞指着井口的涓涓细流道。
两个泉眼一个整体?
谢流云盯着水纹的眼睛一听这话瞬间就亮了,前几日忙着和老者那群人辩驳,昨日又被黑崎黑峻两兄弟偷袭,可谓是费了不少心力,这会子居然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想起这水纹像什么了,是太极图,他苦苦思索追寻的八卦阵法中的太极图。
此井位置刚好在飘渺林的中央,两个泉眼就犹如太极图中阴阳鱼的鱼眼,阴生阳长,阳升阴藏,相互制衡,方为和谐。
找到了这最至关重要的参照中心,一向沉稳面不改色的谢流云此时都有点喜形于色了。
先前他只能简单地根据水流树木土地石阵一点一点地推测生门的方位,却因为始终没能确定太极中心加上林间变数太多而屡次碰壁,现在代表着林间阴阳二极的中心就在眼前,这让他如何不欢喜呢!
起身放眼再观这四周的山崖树岭,水流走向,无一不是按照八卦阵中的五行规律分布的。
此时是正午时分,飘渺林离荆州不远,按照钦天监里书中所记载的,此时太阳应该位于正南方,若以此时的方位为准,那么现在太阳所在的方位就是十分精准的景门,而生门应该就在景门对立位往右斜偏一半的角度。
待谢流云一番思考又平复心情下来,林虞已经打好水闲坐在一旁等了。
少女坐在树荫下的一块青石上面吃着刚摘的小果子,或许是正午时分气温太热的缘故,脸侧几缕沾湿的墨发显示了她刚刚洗过脸,本就十分明艳的长相此时挂着透明的水珠,被山果润泽过的嘴唇更是鲜红欲滴,莫名地生出了一股诱惑的意味。
这模样让谢流云不禁想起了孟珏收藏的那副百花红衣美人图,默念了一遍非礼勿视后便转身唤了一声林虞离开,连好不容易拾来的一捆枯枝都忘记拿了。
林虞见他已经回过神来了,也不多言提着一桶泉水就跟了上去,两人相隔几米,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
林虞心下觉得奇怪,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事惹到谢兄,看这模样也不像是生气啊,思考无果也不做他想,一想起待会就可以看寒枫苦着一张脸喝药内心就止不住地开心,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恶趣味呢。
二人就保持着这模样回到了木屋前,谢流云本就比林虞高上不少,即便是身形清瘦,但练过武也比林虞看着结实,现如今一个翩翩公子空着手身后跟着一个纤细的姑娘提着木桶,怎么看怎么变扭 。
这样子落在不明情况的颜辞眼里就是谢流云缺少风度,仗着林虞率真就欺负她,他最看不得美人受委屈了,更何况他与林虞一见如故、分外投缘,嘴里的话开始不自觉的阴阳怪气。
“谢公子真是好清闲,让阿虞一个姑娘家提水,怪我胸无点墨,原来圣贤书竟是这样教的。”
谢流云听了这话一怔,连忙回头看林虞,又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直接愣在原地,少有地词穷了,真是没想到昔日能凭一己之力力战国子监上下书生的自己也会有这般时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弯了嘴角,这般矛盾也不知是为何。
林虞没太在意这两人,她把水倒入小缸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说:“说好的我提水谢兄找柴火的啊,我们分工合作。”
颜辞斜睨着一双含情目:“是吗,那他的找的柴火在哪呢?”
谢流云:“…………”
林虞走近看了看谢流云,突然反应过来,睁大了一双眼:“对啊,谢兄你拾的柴火呢?明明我汲水的时候还在啊,你不会是忘了拿吧。”
谢流云看着眼前这个某种意义上的“罪魁祸首”,无奈叹了一口气,直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抱歉,是我忘了,古井离这不远,我这就去取回来。还有机关之事我想明白了,回来就同你们细说。”
林虞看着谢流云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愧疚。
“他方才在古井边上环看四周静默了很久,又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原来是在想机关之事,难怪会走神忘记。也怪我没提醒他,就走在他身后都未发觉,满脑子净想着怎么逼寒枫吃药有意思。”
颜辞歪着头笑看她,真觉得这小姑娘思维清奇,似乎不懂得什么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估计之前看的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都没入脑子。
可能在她眼中,谢流云即便是不需要拾柴火和她同行,她也会认为提水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若真是这样的话,倒是世间少有,这份性情在颜辞看来不坏,至少比一心想着依附男子要好,毕竟人生在世,终归是要靠自己的。
小剧场:
谢流云看阿虞,自我洗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
阿虞抱头QVQ:“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21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