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入住了二楼东边的两个房间,刚好是对门,弯月高升,万籁俱寂。
林虞进房间之后便上床打坐,冥想吐息,习武之人的打坐入定和睡觉有一样的效果。就这样约莫着半个时辰过去了,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林虞睁眼提剑下床,动作一气呵成甚是流畅,一打开门就见谢流云立在门前,皎洁的月光从过道的木窗照了进来,刚好落在谢流云身上,这么一看还颇有些公子如玉的意思。
林虞挑了挑眉,伸了个懒腰,笑道:“这么晚了,谢兄真是好精神啊”。
谢流云见她好生生的,还有心情打趣自己,神色放松了许多,微微一笑:“并非谢某精神好,而是怕一闭眼不留神就成了门口那群野狗的盘中餐。”
“谢兄也看出不妥了?那血腥味真是够厉害的,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倒是头一次看见胆子这么大的。紧挨着官道,常有官差来往办事,白日是热情好客的老板娘,到了晚上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母夜叉,尸体就抛在门口野地里,真是够狠的!”
林虞好歹也算半个江湖人,凌霄峰弟子一向秉持门派训诫,从不作恶,又加上生来就正义感十足,见到这等事情难免心生怒火,言辞激烈。
“这帮人的确太猖狂了”。谢流云赞同道,想起了自己刚刚探查看到的,继续说:“我刚才见那小二被掌柜的叫到了楼下厨房,像是要商量什么事,林姑娘不妨同谢某一同看看?”
这么好的一个行侠仗义的机会,林虞自然不能放过。楼下的厨房与后院只有一层,屋檐也不高,两人轻松地跳上了房顶,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两片青瓦,往厨房内看去。
厨房内掌柜的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裙,颜色也比白日穿的那件鲜艳,领口敞开,露出一大片肌肤,发丝微乱,斜靠在八仙桌上,姿态风骚,在泛黄的烛光下倒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正磨着一把杀猪刀,**着上身,露出了一身横肉,凶神恶煞,看样子是这家黑店的厨子。只见那杀猪刀被磨得十分锋利,反着光,就是不知道这刀是杀的人多些还是杀的猪多些。
“今天新来的那两个都睡下了,没闹什么动静,看着像是行走江湖不久的,就没用迷香。”
店小二笑得一脸猥琐,边说话边对徐娘半老的掌柜的动手动脚。女掌柜也没有动怒,轻哼了一声,竟斜眯着眼挺身迎合,这两人就当着厨子的面亲热了起来,屋内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暧昧之中。
哦豁,想不到这黑店里还有这一出。林虞正看的兴起,突然双眼一黑,谢流云捂住了她的眼睛。她不解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谢流云的手心,挠得人痒痒的。
林虞就这样乖巧地半蹲着,并未将他的手拿开,以为谢流云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必须蒙她眼睛的原因,就静静地等他开口。
等了好久也不见他解释,终于疑惑地将他手移开,睁着一双莹润的大眼睛望着神情颇有些不自在的谢流云,小声问:“谢兄为何蒙我的眼睛?”
谢流云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厨房内那两位也停止了动手动脚,开始说起来正事来。
“今天黄昏时分来的那个好模样的书生别轻易宰了,给老娘留着。”
女掌柜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二人顿时收了心思,继续观察。只见那店小二十分殷勤地给女掌柜倒了杯茶,讨好笑道:“小的知晓,那小白脸长得如花似玉,肯定会给掌柜的好生留着,让您慢慢享用。”
如花似玉……这个形容真是……林虞下意识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只见谢流云一脸阴沉,想起自己白日打趣什么“压寨夫君”,女大王没来,母夜叉倒是有一个,越想越觉着好笑,但现下又不好发出动静,只能憋着,肩膀一抖一抖的,眼泪都差点笑出来。
“那个拿剑的丫头长得也好,剁了可惜了,卖到窑子里肯定能有个好价钱。”
林虞:“…………”
刚刚还在笑话别人,这现世报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
“那地窖里关着的那几个……”店小二继续问道。许是被小二问得烦了,女掌柜声音高了不少:“这还用说?要不是这几日官差多,早就剁了喂狗了。以前怎么干的,现在就怎么干!”
“那……那小的这就解决了他们好给厨子剁了喂狗。”店小二畏畏缩缩地回了句推门走了。
听到还有人幸存且马上就要被灭口,林虞施展轻功就追了出去。谢流云紧随其后,奈何论轻功自是比不上师从凌霄峰的林虞,慢了几息。
待谢流云跟着林虞一到藏有地窖的杂物房,就看见店小二已不省人事地瘫在一旁,三位被捆得死死的客人嘴里塞着东西,看见有人连忙发声求救,眼睛瞪着,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
“你们别急,我这就给你们解开”谢流云蹲下着手开始解麻绳,只是这麻绳捆得毫无章法,一时之间也不能迅速解开
“还请谢兄起身站到一旁。”
谢流云见林虞将剑拔出鞘,立刻会意,退到一旁。只见林虞轻轻地将剑在空中一挥,稍使巧劲,剑气便把麻绳割断了。
获救的三人连忙向二人拜谢,谢流云耳朵动了动,笑道:“现在道谢还为时过早,麻烦三位将那店小二绑好,待我们解决了另外两个,再将其一起扭送官府。”
“解决我们两个?哼,你们未必有这个能力!”
杂物房的动静太大,到底惊动了掌柜和厨子。看见煮熟的鸭子到嘴边都给飞了,女掌柜气急,眼冒火光,耍着两把闪着银光的菜刀向谢流云砍来,而那凶神恶煞的厨子则是向立在一边的林虞扑去。
过了十几招后谢流云就发现,这女掌柜武功底子并不深,出刀收刀反应都慢,倒是因为心有一股狠意,再加之内力尚可,菜刀所砍之处的杂物木凳都一一断裂。
巧在谢流云学的是神虚步法,最擅长窥对手上招,以预测下招,故而每次都能躲过女掌柜的菜刀,虽手无寸铁,却异常灵活,在这方寸之地自由穿梭跳跃,一口气都不喘的,十分轻松,倒是女掌柜被耍得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扑,气喘吁吁。
女掌柜往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到过这般玩弄,顿时气血翻涌,汗如雨下,面上的胭脂香粉都花了,红一块白一块的,模样滑稽又狼狈。
此时她毫无半点理智,对着谢流云所在的地方就是一顿乱砍乱劈。半刻钟过去了,谢流云没伤着分毫,反而将杂物间弄得一地狼籍。
相比起谢流云的轻松逗弄,林虞和大块头厨子这边的对战,就是另一个画风了。
林虞修的凌霄剑法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疾如风,迅如电,凌厉的剑法既快又稳,只见冷光阵阵,剑气纵横,让人见了不可避免地心生寒意。
厨子武功虽比女掌柜扎实不少,但哪里是剑宗弟子的对手,半刻钟不到就被逼到屋内的一个角落里,余光看到躲到桌案底下的三人,心生一计,气出丹田,快速向那三人砍去。
哦豁,感情这人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必死无疑就想挟持人?林虞自然是不会让他如意,瞅准了厨子拿刀的右手就是一挑,动作利落果断。
只听见厨子“啊”了一声,紧接着是菜刀落地的声音,被林虞截住的厨子跌坐在地上,左手紧捂着血流不止的右手。
手筋被挑断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厨子已经放弃了抵抗,疼出了一身汗,一双混浊的眼睛盯着眼前握剑的少女,此女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武艺,这次真的是栽了。
藏在桌子底下的三人见形势大好,也钻出来了,其中一人还将脚边的菜刀踢到了远处,对林虞抱拳道:“女侠好剑法!我兄弟三人本是走南闯北做小本生意的,不幸遭遇这番险境,感谢女侠搭救,这厨子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还请女侠不要留情一剑解决了他,也好为民除害。”
“对,对,为民除害!”其余二人也应和道,齐刷刷地看着林虞,仿佛林虞是什么心怀大义,可以凭一己之力肃清江湖风气的大英雄。
林虞心底有点虚,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凌霄峰剑法虽凌厉,却不会对人赶尽杀绝。往日各门派之间比试切磋也不会下死手,若没有什么血仇,很少动用生死契约。
再加上平时大多时间都呆在凌霄峰上,不是逗黄汀汀哭就是挨罚,近年来南北关系缓和开始通商贸易,襄阳也少有战事,自己还从未真正动手杀过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耳边三人的催促声越来越大,明知道,地上这人杀人如麻,罪大恶极,可却迟迟动不了手。
“荆州城就在眼前,还是一起绑了移送官府按律处置为好。”清朗的声音从杂物间的那一边飘了过来。众人转眼一看,谢流云不知何时将女掌柜绑了,打的还是鲁班结,此时正拍着衣摆的灰尘。
“可是…………”
见三人还想再说什么,谢流云立刻道:“若我记的不错,朝廷新出的律法有一条,凡事抓住了背负数条人命罪犯的正义之士,经查实,可得到一百两银子。各位兄台做生意遭遇黑店,想来货物都被这几人变卖了,不如将这三人送去官府领赏,也好有银钱把生意继续下去。刚好附近路上官差多,与他们一同前去也安全些。”
到底是生意人,三人听到有银钱领也不想着什么不留情面、为民除害了,连忙道好,对提出此法并主动让出功劳的谢流云更是殷勤有加,一时之间倒显得林虞被冷落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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