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清仙门千里之外的江南,一红一白并肩漫步在熙熙攘攘的湖边长街上。
沈砚清叼着糖葫芦,步履轻盈地躲过小偷伸过来的手,顺便变出一副“小偷出没”的旷世佳作贴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
谢昭庭眼带笑意看着这一切,目光中带着自己难以察觉的柔和。
一边走,沈砚清的余光瞥向乖巧的跟在自己身边的谢昭庭,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不愧是江南,比上清漂亮多了。”
“十年前,为师和你师叔他们来过一次,差点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听到这句话,谢昭庭的眼里划过一丝庆幸,回过神来又开口问:“师父很喜欢这里?”
沈砚清点头:“当然,这里这么好,谁不喜欢啊。”
“好吃的这么多,一天吃一样,几年都不带重样的。”
看见谢昭庭配合地点头,沈砚清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为师带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多看看五彩缤纷的人间,省得你天天把自己关在宗门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无聊得快要长毛了。”
“出来溜达溜达多好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注①)
“谨遵师父教诲。”
在沈砚清看过来的瞬间,谢昭庭立刻点点头,永远无条件相信他,坚信师父在即将动身前往妖界之际将自己带出来一定有他的理由。
沈砚清最喜欢好徒儿这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满意地摇头晃脑:“乖。”
二人一共在这里待了三天,最后一天晚上,沈砚清把谢昭庭带到一片湖边的草地上,抬头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谢昭庭眼里带着光,看得聚精会神,嘴角微微上扬,彰显着主人的好心情。
与谢昭庭不同,沈砚清现在格外紧张,一只手慢慢攥紧,眼里闪过挣扎。
他在心里问自己:沈砚清,还有一个时辰,剧情就会开始。
你最怕疼,真的要用自己去赌雷罚会不会降临吗?
谢昭庭不过是个纸片人,走剧情而已,只会失去修为,又不会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沈砚清转头看向身侧的谢昭庭,对方已经变成了与原著截然相反的样子。
自己笔下的谢昭庭,身世凄苦,命运悲惨,二十多岁的他早已满眼阴鸷,对世间不抱任何希望。
而现在的谢昭庭,虽然高冷又嘴硬,却过了十年远离纷争苦难的日子,眼里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孤僻戒备。
想到这儿,沈砚清不由得露出一个笑来。
抛开生死契不说,自己是真的想守护这个单纯阳光的他,对吧……
天边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谢昭庭的眼睛,他突然转过头来,与沈砚清视线相对,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与快乐,宛如漆黑的幽潭一般,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盛大烟火。
沈砚清低头一笑,纠结三日的问题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解法,他伸手搭上谢昭庭的肩膀,在即将到子夜的前几分钟,凑到他耳边说:“阿昭,一会儿为师送你一个惊喜。”
谢昭庭眼里的笑意还没收回,学着沈砚清的样子轻声问:“什么惊喜?”
拍了拍徒弟的脑袋,沈砚清神秘兮兮地挑眉:“惊喜嘛,当然要一会儿才能告诉你喽。”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可不要害怕哦。”
“好。”
倒计时即将走到尾声,沈砚清手里早就画好了缩地成寸的法阵,准备着随时将谢昭庭送走。
表面一派云淡风轻,沈砚清的眸子紧紧盯着天边。
三——
二——
一——
午夜的钟声敲响,沈砚清握着谢昭庭肩膀的手骤然收紧,他随时关注着天道的气息,发现天道并未靠近,这才转过头,笑着对谢昭庭说:“好徒弟,生辰快乐!”
谢昭庭被冷不丁冒出来的祝贺惊得愣在原地:“生辰?”
沈砚清点头:“是啊,让老头告诉我的。”
他没说谎,今天确实是谢昭庭的生辰,沈砚清也很意外。
他前几天去让辰寒那里偷酒喝,被让辰寒当场抓包,为了避免尴尬,沈砚清愣是跟让辰寒一起不醉不归了一场。
让辰寒酒品不好,喝醉后,嘟嘟囔囔地把这件事说给沈砚清听,还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
眼见天道并没有什么动静,沈砚清松了半口气,若无其事地圆着自己方才画的大饼。
“生辰嘛,就要轻松、惬意的过,要是你程师叔不来逮我们,妖界咱就不去了,师父陪你在江南过生辰,可好?”
谢昭庭察觉到沈砚清并不想让他去妖界,之前支开他也是因为这个,但是,沈砚清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谢昭庭愿意放弃谢从心口中说的大机缘,选择相信沈砚清。
“此前从未有人替我过生辰。”
“能和师父一起,徒儿自然愿意。”
沈砚清扬唇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送你的生辰礼为师早已备下,一会儿就送给你。”
谢昭庭摇摇头:“师父对徒儿已经很好……”
何须再送生辰礼。
“诶,”话音未落,沈砚清一把捂住他的嘴,“寿星怎么能拒绝收礼物呢。”
“为师也是几天前才从让老头嘴里撬出来你的生辰是哪天,这么多年的生辰都没陪你过,之前那些就当是补偿你了。”
“我的徒弟……”
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
话刚说了一半,遥远的天际骤然传来一声惊雷,沈砚清立刻感觉气血上涌,周身的灵力瞬间被压制了一大半。
心头闪过不详的预感,沈砚清明白,雷罚来了。
原著剧情是天道既定的命运,无法改变。
天道终于还是察觉了沈砚清这个最大的变数,降下漫天雷罚,精准地锁定了他。
可惜,他们还是没能躲过……
雷罚一旦降下,不劈中受罚者绝对不会收手,沈砚清极力压制着涌到喉咙的鲜血,故意扬起一个苦笑。
“阿昭,你程师叔送信来了,逼着我们回去呢。”
“为师先送你回去,生辰礼在你程师叔手里,回去记得找他要哦。”
“江南太美了,为师馋那些糕点美酒,舍不得离开,得再待一段时间再回去……”
“你到了妖界要顾好自己,不要离开你程师叔半步……”
雷罚近在咫尺,沈砚清还有一肚子的嘱咐没有说出口,如今也只能全都憋回去。
迎着谢昭庭疑惑不解的目光,沈砚清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将手心的法阵拍到谢昭庭身上。
法阵立刻奏效,顷刻间便吸走了沈砚清剩下的几成灵力,带着谢昭庭消失在原地。
“师父……”
“师父!”
最后一眼,沈砚清看到了谢昭庭冲自己伸过来的手,他只来得及向着他离开的方向歪头一笑,便转身对上雷罚。
“噗——”
雷罚的威压覆盖百里,威力却只由受罚者一个人承受,被压制了灵力的沈砚清立刻跪倒在地,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
-
千里之外,上清仙门剑峰。
小院里骤然亮起法阵的光芒,将子夜刺得亮如白昼,早就等在院子里的程星心里一紧,快步走向法阵中心。
等待光芒消失的时间里,萝卜头蹲在程星肩膀上,似有所感地看向南边的方向。
程星眼眶微红,忍不住低头叹气。
法阵亮了,意味着沈砚清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白渡和安叙什么都不知道,转头看了看程星,总觉得对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咋了橙子?”
“小清清呢?”
程星慢吞吞地收回早已颤抖的手,朝着白渡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什么事都没有。”
“砚清他……”
“他有事出去一趟,过几天就会回来。”
白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哦”了一声。
光芒终于消散,谢昭庭的身影渐渐在法阵中心显现。
他还处于突然被沈砚清传送回来的茫然之中,回忆起离开前沈砚清说的话,轻松之中带着一丝异样,谢昭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师叔……”
抬头看到程星,谢昭庭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师父他……”
程星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眼里带着隐藏极深的苦涩:“他啊……忙着吃呢。”
“偷偷摸摸把你的生辰贺礼塞给我,好吸引你回来跟着我们去妖界。”
“他自己倒是留在江南胡吃海塞了。”
程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你的生辰礼就在屋子里,师叔们也各自添了一份。”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收完礼物你早些休息。”
看着程星不似作假的神色,还有白渡义愤填膺的吐槽,纵使心中觉得不对劲,谢昭庭只好点了点头。
“多谢师叔。”
屋子里,程星拿出几个盒子,一一摆在谢昭庭面前。
他首先推过去一个檀木小盒:“这个是你师父送你的,打开看看。”
接过小盒子,谢昭庭的心里带着雀跃和期盼,依言打开,一个蓝莹莹的额前坠映入眼帘。
它是一个戴在额头的小配饰,两边漾着如海浪一般的银色花纹,中间放着一块眼睛大小的蓝色宝石,栩栩如生,真如一只灵动的眸子一般。
谢昭庭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轻轻抬手抚摸着沈砚清送给自己的礼物。
见此,程星开口给他解释:“天材地宝你都不缺,本命剑也已经找到,他琢磨了许久,才想到给你送什么。”
“别看它小,这个小玩意可是砚清捣鼓了三个月才弄出来的。”
“它可是天阶的呢,威力很大,可挡化神修士一击。”
沈砚清做这个额前坠,本来只是单纯地想送给谢昭庭做护身符,没想到前几天让辰寒喝多了偷偷将谢昭庭的生辰告诉了他,还神神秘秘地把它当做一个必须三缄其口的大秘密。
“剩下这些,是我、你白师叔还有安师叔送给你的,我们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就是灵石格外多,这三个灵石矿,就当做给你的私房钱。”
白渡重重点头,凑到谢昭庭耳边悄悄说:“小师侄,你可要藏好了,别被你师父发现。”
“否则,这些就成了他的私房钱了。”
谢昭庭忍俊不禁,摸着手边的四个盒子轻轻点头。
有了这些灵石,以后和师父一起出去,他就可以帮师父买东西了。
收起嘴角的微笑,谢昭庭将这些东西仔细收好,向程星三人行了个礼:“多谢师叔们。”
白渡在他的肩膀上蹦跶两下,跳回程星怀里,晃着叶子说:“礼物收完了,快去睡觉吧,明天你可要起个大早呢。”
“是啊,快睡吧。”
说完,程星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脚步略显匆忙。
谢昭庭目送他们离开,便关上门坐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取出沈砚清送给他的额前坠,轻柔地抚摸几下,轻手轻脚地将它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注①出处:一种观点认为,其源自明代思想家董其昌的《画旨》,原文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强调通过读书和游历提升艺术修养与眼界。
走过路过的宝子们点个小红心好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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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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