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

莫名的，季斯年有些局促，也有点难堪。

他不说话，盛糖却主动开口了：

“要走？你在国外就急着解除我们的婚姻关系，今天又特意来找我，不提嘴这件事？”

刚聊完自己黑历史，季斯年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今天……是来干嘛？

季斯年猛然回神，他好像是来跟盛糖谈合作的？

黑热搜事件出现反转，除了盛糖自己吸了一大波粉，也让他妈妈引来许多黑粉。

老人家现在待在家里，不敢出门。

很多人骂他妈妈倚老卖老，欺负盛糖。

可是，在他看来，妈妈说的大多都是实话，在感情上，顶多是不喜欢盛糖，谈不上欺负。

至于不喜，人都有喜欢或者不喜欢的自由，不能因此就去批判、谩骂。

他不得不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

“你的事影响了我妈的生活，若我们现在闹离婚，舆论对她的伤害只会更大。虽然我也不想和你捆绑在一起，可是我不能让我妈为了我们的事承受更多伤害。盛糖…… ”

“知道了，你回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离婚按合同办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至于别的，他们之间没有别的。

驱客令下得干脆又无情，好在季斯年已经适应盛糖的怪脾气。他没走，很想喝口水缓解情绪。

然进来这么久，并没有人给他倒水。

反正最糟糕的一面已经被她看到，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盛糖，撇去其他不谈，我们能认识，是因为各自的利益。你有没有想过，如何让我们之间的利益最大化并且持续更久？”

“当然没有。”

座椅不紧不慢转回，盛糖正对着季斯年：

“我不想没用的事情。”

她生气了。

说话带刺，眼神带刀。

季斯年感受很复杂，他有点欣赏盛糖，却又觉得这女人过于绝情，而且难讲话得很。就这种性格，倘若没有季家和盛家在背后撑着，她能开得了公司，能有今天？

目光划过女人凛自信冽的模样，说不定，她真以为她自己一个人行？

他感到好笑，但明白，以盛糖骄傲的性子，若此刻笑出声，那就真的玩完没得谈了。

只能先忍下真实的情绪，抛下方才种种，像个真正的合作伙伴，语气客套，甚至还露了个笑 ：

“首先，你别误会，我跟你商量暂时不离婚，并非是我喜欢你。当然，我也很清楚，你也不喜欢我。可此时分开，对你我都没好处。”

见盛糖难得安静，认真听他说这些，季斯年……竟然有些感动？他轻咳一声，更加仔细地分析：

“我来之前查过，你的影视公司才开两年，目前只有一部出圈作品。我很肯定你目前的成绩，但你的崛起对同行业是个巨大的威胁。从你这次热搜事件可以看出，多方下场，为的就是在你更强大之前摧毁你。此次热搜你能翻身，一是别人小瞧了你，下手没那么狠，二是你的官方证据保存得好，救了你。但在今后的路程里，客观来说，盛玖传媒和你，不足以面对前方的艰难险阻。”

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在最后否定她？

这样的认识和判断力，难怪他能在短短两年内就将家族企业整得一落千丈。

盛糖没接这茬，季斯年以为自己的话让盛糖有了危机感。他说的是事实，盛糖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

“你我都是商场新人，一个人走这条路难走，两个人，困难就少了一半。不瞒你说，我这几年在国外，成功谈成了高奢品牌，作为他们在国内唯一的代理商。以后你公司的艺人若是想代言国外大牌，我可以帮忙。”

被一双期待的眼睛盯着，盛糖扯出一抹笑：

“什么条件？”

能这样问，说明盛糖需要他的帮忙。季斯年总算感觉丢了一地的面子捡回来了些，声音都变大了：

“跟我合作，你目前的流量不错，可以带上我一起，前期你给我热度，后期我给你人脉。”

为了这件事，季斯年回国后想了很多天。他刚回来，又背着负面新闻。只要跟盛糖一起，否认掉新闻，合体创造新话题，吸引流量，提升热度，再趁热宣传季氏集团与海外合作的消息。到时候，股价还不蹭蹭往上涨？

后期季氏若能借此起飞，他也会为盛糖介绍资源，不会让她吃亏。

这是双赢的事情。

“跟你合作？然后破产？”

偏偏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和质疑。

盛糖收起了笑，她给季斯年时间，耐心听他说完这些有的没的，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需要一次面谈，把事情说清楚，以绝后患。

但，那是她三分钟前的想法。

此时此刻，她认为，季斯年跟自己，想法和高度，都不在一个层面。

没有必要浪费彼此时间。

盛糖抬手，制止季斯年辩解，嗓音清冷地开口：

“你够不着跟我合作的门槛，更像是需要我扶持的对象。不过，我不打算跟你合作，更不打算资助你。门在那边，快走不送。”

如此冷漠决绝，连嘲讽都不屑，她变脸的速度是他见过最快的。

季斯年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仿佛哑了般，发不出声音。他望着盛气凌人的女人，从进门时的好奇，到中途的窘迫，再到现在的……反感，情绪起起落落，最终定格。他忽地好像忘记了这女人最初的模样，这样的人，会有可爱乖巧的一面吗？他不相信，那绝对不是真的！

她就是个狂妄自大，盲目偏执的肤浅女人。

靠着季家和盛家才有了今天这点成绩，她就飘了。

季斯年摇摇头，一脸失望地起身，像是看到盛糖日后的失败般，同情地说：

“没有我，你以为盛家和季家还会帮你吗？”

盛庆荣对盛糖，有几分父女情她难道不明白？

若非盛庆荣再婚后，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联姻这样的好事，落不到盛糖头上。

联姻这种事，一次还好，多了于盛庆荣名声有损。再加上，盛庆荣的大儿子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即便再有需要，也轮不到盛糖。

得不到利益，盛庆荣岂会继续支持盛糖？

至于季家，更不可能了。

季斯年一低头，就看见貌似在发呆的盛糖。合着，他说这么多，一份好心，这女人一句没听，全部无视了。他应该生气的，可不知为何，视线落在女人的脸上，他没能气起来。

凭良心说，盛糖很漂亮，天然去雕饰的那种好看，当初结婚，盛糖的颜值起码占了六成原因。此刻收起那些令人讨厌的表情和欠揍的狂拽酷，倒是显得乖巧……季斯年猛地闭上眼，果然是面相！

鬼使神差地，他走之前，像中蛊了般说：

“你还是这副样子，比较可爱。”

说完，他就后悔了。此刻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时间倒流一分钟，他绝对绝对不会再犯蠢。他抬手捏着眉心，实则是为了掩盖痛心疾首的脸，不想面对盛糖哪怕是一秒钟。

所以在听到女人冷笑般的三个字：

“滚出去！”

他如释重负，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然后在合同到期那天，以最快的速度签了离婚协议。

两人婚前财产做了公证，所有的一切都在条条框框里写的清清楚楚，彼此没有任何纠纷，也不需要分割任何东西。

在这件事情上，盛糖对季斯年的处理速度甚至满意，以致于出了民政局后，对着季斯年的冷言冷语，也能一脸和善。

“盛糖，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对手，今后若是遇到你，我不会手下留情。”

季斯年收起绿本本，心中五味杂陈。他们是今天最早办理手续的一对，不是因为谁提前打点过，而是因为他们来得最早。

早上六点，距离闹钟响还差半个小时，他就接到了盛糖的电话，催他，一直催，好像生怕他反悔。

现在事情办完，这段关系结束，女人终于给了他有史以来最好的脸色。

不止显得乖巧，还十分和善。

季斯年……他还真不适应，便又开始放狠话缓解情绪：

“盛糖，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的。以后若是你混不下去了，不要来找我。”

“自从回到滨城，你得到了很多。一路顺利走到了现在，不明白孤军奋战有多难，但是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

“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失败的那天，我一定会狠狠嘲笑你。”

就像他在她面前窘迫时，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某人正在抬头望天，可能是在欣赏难得放晴的好天气。但落在季斯年的眼里，这分明就是目中无人。拳头忽地一紧，他实在看不下去，喉咙发涩地说：

“无情的女人，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有啊。”

盛糖收回眼神，她并非故意对季斯年视而不见。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比较奇怪，天空的云明明像个棉花糖，可她看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变成了一张脸。

她愣住，风吹乱了长发，也吹乱了天空的云。再去看，那还是一朵棉花糖。

眼花了？

四月的天，百花初绽，他们所在的市区虽然没有种植多少花树，可暖风徐徐，空气中弥漫的浅浅花香沁人心脾，薄纱般的轻风拂过她的脸庞和长长的睫毛。

盛糖眨眨眼，这一刻，世界貌似变得更美好。她将小本本放进手提包，眸中闪烁欢快的小雀跃。没让季斯年久等，一手扶好包包，一手抬起，五指分开，晃了晃，用标准的拜拜手势跟他告别：

“季斯年，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你哭着跑到我面前说……‘求放过’。”

瞧着季斯年越瞪越大的眼，和越来越气急败坏的脸，盛糖好心解释：

“我这个人，白日做梦是妄想，晚上做梦会成真。”

季斯年：“……”

很好，这个梁子，他们结定了。

两个人各自瞪了彼此一眼。三年的是非恩怨，当下的暗流涌动，在眼神相对的刹那碰撞出火花，各自将对方钉在了必须要干倒干趴下的名单里。

季斯年觉得盛糖这种痴心妄想的梦简直可笑，他求她？她可真敢想。

然而，这个女人可怕之处就在于，阴魂不散。

当天晚上，季斯年也做了个梦。

梦里他真的，哭着求她高抬贵手，求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