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糖……很欣慰，她招来的人都是人才啊，技术过关，心脏强大，实在太让人省心。
“好吧，我知道了。那你们说完了，现在我来说几句。我不受制于盛家，更没季家什么事。其实，跟你们说实话，我的成功，绝非偶然。确实是因为……我很行！”
全场一起大笑，后排拍手叫好，留冯大勇独自凌乱。
他想举起手，问问老板，他的问题呢，没下文了吗？
盛糖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般，冲他微笑：
“冯总监的问题，我考虑过，废土之城是新题材，受众年龄偏低。很多特效和高光时刻还需打磨，这个时候抬上来，砸我刚说的良心剧、精品剧招牌。”
她的目光慢慢沉淀下来，双手搁在桌面，缓缓扫过众人：
“我们作为创作者，要做的就是将剧最好的一面呈现给观众。做得好，观众自然会买账。我始终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定会买我们的帐。”
这话，不就是变相地说新剧一定行？
冯大勇不懂，盛老板是怎么做到这么年轻又这么自信的？难不成，真的是不知者无畏？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沉声争论：
“盛总，细数过往女性频道的爆剧，无论宫斗仙侠还是甜宠现代剧，万变不离其宗，核心卖点始终是男女之间那点事。我们再来看看您的新剧，废土之城，朋克系，女版打怪升级称霸世界。您想打造一位女神我不反对，但您缺少一个高亮男神。不瞒您说，我现在都不晓得咱这部剧的男主是谁。您有想法是好的，题材确实新颖，可它冷门啊。”
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将自己的不满表现了出来，语气好像不太客气。冯大勇像是后知后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就事论事，盛总别生气。”
不生气，盛糖是真不生气。
商场这条赛道，她闯进来也就三年时间。
老父亲秉持观望态度，从不过问，季家就更别沾边。她一个人摸爬滚打，摸索着前进，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冯大勇有能力，有主见，有经验，对上级不会一味听从，敢于发表意见，是个好员工。
当然，她也是个好老板。
对员工的意见会认真考虑，然后才去做决定。
见冯大勇说完了，盛糖便接话：
“我是有点脾气，但我不小气，大家不必担心，有想法都可以提。对于冯总监的问题，我想说，废土剧情流，在当下年轻人群体中，其实也不冷门。冯总监方才也说了，过去的爆剧，过去两个字说明啥，说明……都过去了，现在没有了，爆不了呀。”
盛糖也觉得感叹，想想自己已经好久没追过剧：
“这些年，大家都在跟风模仿，市场同质化太高，观众看腻味了，所以现在才叫影视寒冬。我一直觉得，这看剧啊，跟吃饭差不多，总吃那几样菜，再好吃那也不想吃。咱给观众整点新菜品，高质量，有意思，路过谁不都得来看两眼？”
听这话，是婉拒了他的意见。冯大勇不死心，有点着急地身体往前倾：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我明白您的考量，只是万一别人不吃您那一套呢？创新是好，风险也大，您再斟酌斟酌？”
“其……其实我……我……”
一道弱弱的声音磕磕绊绊地打破僵局，盛糖和冯大勇同时将目光投向那人——戴着厚厚镜片，头发倒剪得清爽的男生紧张地扶了扶眼镜，随即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把电脑转向他俩：
“这组PPT是我总结的当下影视圈行情，根据大数据显示，电视数据差，电影票房遇冷，短视频花期如名字，来得快，去得也快，长尾效应无。除了几部正片，大多口碑不佳。观众埋怨的理由总结起来就是剧情烂，演技尬，题材老，没看头。这几样，咱一样都不沾边。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剧，很有希望，可以搏一搏。”
盛糖瞅瞅那PPT，总结起来简单，仔细去看，内容非常多，看样子，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她撩起眼皮，向年轻人投以赞赏的眼光：
“你叫闫敏是吧，这些我也看过，你总结得相当全面，很不错。”
大家应声鼓掌，属实是氛围给到位了。
盛糖见状，顿了顿，重新面朝冯大勇，表情严肃地说：
“冯总监，我非常认真地考虑好了。咱们目前先着手大祭司上星，以及筹拍下部剧的事。至于废土之城，福气在后头呢。”
“……”冯大勇很想翻白眼。
认真考虑？您考虑有一分钟吗？哪门子认真？
他好气，可是视线扫一圈，满屋人都在开心，找不到和他同频的人。
一肚子话没人倾诉，所以一散会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左右来回看确定没有人才开始吐槽：
“老钱，你是不知道，她真的……狂妄自大！不知所谓！要不是我，大祭司这部剧能有今天的成绩？以前公司刚成立招我的时候，说得那叫天花乱坠，花言巧语。现在倒好，不听我的了……没有，她是老板，我是员工，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我就是提醒她，大祭司创下的机会难得，趁机有什么抬什么，先赚钱，后算帐……她不听啊！有钱不赚，是不是傻？说什么走质不走量，搞笑呢她，没有钱，既没有质也没有量！我怎么想？我在想，过几天大祭司上星失败，该以什么方式嘲笑她但是又不被她发现……”
周围还是没人，冯大勇丝毫没察觉，他这边没人的原因是，其他人都在公司另一头，趁着午休时间一起讨论：
“咱们大祭司真的能上星吗？网剧上星本就难，还双台上星，难上加难。”
“你有问题刚才怎么不说？”
“盛总正高兴呢，我不想扫她兴。”
那个做PPT勇于发言的男生闫敏表情呆呆地问：
“你们对盛总这么没信心吗？其实，我觉得，她很厉害。我看了她的直播，她能成功。”
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员工，是冯总监最小的小跟班。
除了应聘那天，从未和盛总直接交流过。开会也一直是坐在最后的位置，说不上话。可是，就在刚才，盛总居然叫对了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是真心觉得，这位年轻的老板，心眼和能力都远超他们预期，未来没有上限。
女生做了个嘘的表情，紧张得整个人都绷住了：
“别乱说啊你，我很相信咱们盛总，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定的。不过没关系，只要公司在，我就在！”
最后一句超大声，逗得其他人都笑起来，程佳佳挠了挠脸颊：
“我不担心盛总，我比较怕冯总监。他是大祭司的总监制，在废土之城只挂了个名，没有参与制作过程，对废土不了解。我真怕他把咱废土当挂件，给整废了。”
旁边人补充：“还有一点，他年纪大，确实玩不转年轻人的圈子，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是从前的年轻人了。”
“……”这话，说了又好像没说。
在冯大勇看来，这次的争执代表他和盛糖之间的较量。结果关系到他日后在公司的可信度和话语权，在事情尘埃落定前心都在悬着。
过了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都没有消息。他悬着的心落下了，这么久没回应，说明希望不大。
再看肖特助这些天，忙里忙外，老板除了早会，压根不见人影，那基本就是黄了。
下班遇到肖特助急匆匆往外赶，冯大勇拦住她：
“慢点啊，肖特助。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急？”
两人一起往往外走，等电梯，肖特助盯着亮起的数字，习惯地微微笑：
“慢不了一点，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没想到咱们肖特助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盛总呢？公司最近是不是不太顺，我看盛总好像不太开心啊。”记不得是哪一天来着，特别明显。
“好像太抽象，是或不是，冯总监下次可要看准点。哎呀，电梯来了！”
肖特助无语，谁说老板的情绪一定要跟公司挂钩？
盛总才24岁，小姑娘一个，不开心，不能是因为搞错了新买的乌龟品种？又或是心仪的房子被他人捷足先登？当然，这些都是私事，她才不会跟冯总监说盛总最近出现的少，是因为忙着搬迁新家。
社畜抢电梯的时候，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连冯大勇听到‘电梯来了’四个字都本能地往前挤，进了电梯后，忍不住斜了肖特助一眼。心里嘀咕，果真是跟在盛总身边的人，敷衍人的套路，都是主打一个说了跟没说一样。
可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含糊其辞，越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现已入夏，白天变长，入夜迟。即便是落日余晖，也依旧光芒万丈。
忙活了一阵，盛糖总算搬进了新家。
她对这个落地窗挺满意，一眼就能看到夕阳西下的美景。虽然她最想要的是对面那套东边户，知道那套被人买走的那天，她还不开心了好一阵。但是这里离公司近，方便上下班，考虑过后依然决定拿下。
手机又一次响起铃声，盛糖转身，不出意外，又是来自江少弘的催促：
“小祖宗，六点了，再等下去就该超时收我停车费了。你说，你是不是想放我鸽子？”
盛糖及时纠正：“我俩血脉不同，我可不是你祖宗。”
江少弘头疼，咬牙改口：
“……公主请下楼，我在这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