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曾大队带人加紧了排查，终于找到了徐驲。此时他化名孙明，在附近做着高空玻璃的清理工作。

保洁公司的负责人眼珠一转，矢口否认：“孙明……啊不是，徐驲。他一临时工，在我们公司还干了不到两个月就走了，我哪儿能知道他在哪。警察同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曾大队左右看了看，拍了拍负责人的肩，对方会意，随他走到一边的角落。

曾大队没动裤兜里的红塔山，而是打开手提包，拿出里面那包软中华抖了抖，递了一根给负责人。腆着肚子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接过来，掏出打火机给二人点上。

火舌舔舐过烟丝，负责人陶醉地深吸一口，吐出一团青灰色的烟雾。

曾大队抬头望了望铅灰色的云块，掸掉烟灰：“老弟别担心，我们就是找人问问，了解点情况。”

负责人没说话。

曾大队继续道：“退一万步说，趁着还没闹出事儿来先逮住了，总比真捅出篓子来强，是不是？再说我们警察的嘴最严，可不像那些媒体什么都写，能把人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

良久，负责人扔下烟蒂，大头皮鞋捻了捻：“警察同志，孙……徐驲确实几周前就不干了，这我真没蒙您。不过……”

对上曾大队含笑的目光，矮胖的负责人狡黠一笑：“不过他住的地方我倒是清楚……”

“——咚咚咚！咚咚咚！”

“孙明！孙明在家吗？”

门口的大婶连着喊了几声，摘下手套用力拍门，反被铁门冻得一激灵。

“哎哟，请问您找孙明什么事？”小路上走过来两个男人，为首的胡子拉碴，往那一站带了股老谋深算的油滑劲。

大婶疑惑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

“哎！我们找他有点事儿。”曾大队笑呵呵道，“打电话没人接。”

大婶顿时同仇敌忾起来：“可不是嘛！这人不知道死哪去了！这都快过年了，房租还欠着不交，叫门也不开。”

两个男人隐晦地对了个眼神，曾大队道：“该不会是装的吧。”

“这几天灯都没亮，也没见出入。我家住对面还能不知道？”大婶甚是笃定。

曾大队给搭档使了个眼色，两人掏出证件：“我们是警察，开下门吧。”

徐驲的房间内出人意料地干净整洁，对于一个中年单身汉来说，甚至有些过于体面了。半旧的沙发上盖着一层的确良的白布，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消毒剂味道。

整个房间收拾得妥帖整齐，连柜门都关得严丝合缝。

曾大队放眼望去，室内是复制粘贴般的对称。后背无故窜上一股凉意，他提起口气，和搭档各自沿着一侧墙壁向内走去。

“没人。”

“这边也没人。”

听见搭档的声音，曾大队放下了扣着后腰的手，手指擦过桌面，捻了捻，一层薄薄的灰尘。

“老曾，你得过来看看这个。”他的声音惊疑不定地传来。

曾大队蓦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快步走过去。搭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手上捏着几张照片，来不及站起来已经伸手递了过来。

心下悚然，曾大队急忙戴上手套。照片冲洗得非常业余，背面的胶痕沾上了许多脏东西，显见是从某个夹缝之类的地方取出的。

镜头边被半个电线杆的阴影挡住，典型的偷拍视角。那上面的女人一头焦黄色卷发，穿着廉价水晶凉拖，正抽着烟讲电话。

不是老厂区的受害者又是谁？

“这里还有几张。”搭档趴伏在地上，胳膊伸到衣柜下方，努力地用手指去勾，“肯定是徐驲走时落下的。”

曾大队把照片翻到背面，右下角用圆珠笔写着日期，正是命案发生的两个月前。

也就是说，徐驲在受害者被杀两个月前，就在偷偷跟踪她了。这张照片边缘微微磨损，似乎一直被徐驲携带在身边。

哪怕还不能断言他就是凶手，单凭这照片，重大嫌疑也没跑。

搭档撑着桌沿站起来，“还有一张。”

另外那张明显是新照片，还是粗糙的拍摄角度，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女性背影，她穿牛仔夹克，马尾高高束起，好身材令人过目难忘，小臂上挂着购物袋。

曾大队瞳孔骤缩。

“看着有点眼熟……”搭档把照片稍微拉远点，“啊”了一声，“这……这不是小槿吗？”

曾大队面色沉得能滴下水来，掏出手机拨通了宋柏的电话。不顾听筒中漫长的单音，他四下环顾，搜索起胶带的痕迹——这样的照片绝对粘贴在徐驲方便看到的地方。

“喂，曾叔……”

“朱槿人呢？”

话筒那边一静，再开口，宋柏的声音已经是浓浓的警惕：“在公司。怎么了？”

曾大队未及开口，突然福至心灵，扭头看向衣柜。顾不得电话那头的宋柏，他用肩膀夹着手机，一把拉开了衣柜的门。

内壁上，是密密麻麻、令人毛骨悚然的胶带印。

……

“马上通知各个交通点，火车站和长途公交那里……”

“曾大队，可不可以先别惊动他？”坐在沙发上捧着热茶的朱槿突然插话。

曾大队紧锣密鼓的交代突然被人打断，火气忍不住有点大：“为什么？”

宋柏也惊讶地望向她。

朱槿没有回应他的疑惑，双手稳稳摊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而真诚：“因为他很危险，随时有可能伤人。”

“所以才要赶紧抓！”

“可如果抓不住呢？”朱槿的语调很平静，像是没看见众人齐刷刷投来的死亡视线，继续一字一字说下去，“如果他跑了，肯定还会再犯案，又会有无辜的女孩子被害。”

这种顾虑不用她说，大家也都知道，只是这样毫不掩饰地宣之于口，难免还是令人不快。好像她故意质疑大伙的工作能力，唱衰行动似地。

宋柏却察觉到她话中的未竟之意，定定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你们不是说他着迷于二这个数字吗？他犯案的日期也是农历二月初二。而且，这一整年他都在外地，为什么偏偏大冬天特意跑回A市来，还盯上了我呢？”

朱槿盈盈一笑，对上他的黑眸：“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想在二月二再次犯案？”

“不行！”宋柏的背绷得如拉满的弓，“你别胡闹！”

可是朱槿那双无论何时看向他都含着水波的笑眼，在此刻却透出无机质的冰冷，宋柏有一瞬间觉得，她恍若变成了自己从不曾了解的另一个人。

“我愿意做诱饵。” 她没看他，掌心用力压着膝盖，直直盯住曾大队，“可以吗？”

宋柏的步速很快。

朱槿跟在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额头都见了薄汗，他还是大步流星地甩开她不短的距离。

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偏头，确认她还跟着，朱槿真想直接拦出租车走人。反正都查到徐驲头上了，宋柏的作用实在可有可无，她也懒得伏地做小，继续哄着他。

——NPC任务：让男女主并肩作战，进度71%。

——NPC任务：让男女主并肩作战，进度78%。

——NPC任务：让男女主并肩作战，进度84%。

耳边传来系统尖利的警告声，朱槿通身一僵，登时认怂。她不敢去看周围，提步快跑几步跟了上去。

算了，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最后这一步吗？再忍他一阵子，等解决了徐驲，看她怎么料理这块硬骨头。

朱槿心里琢磨着煎炒烹炸十八式，不防裹着浓香的蒸汽扑在脸上，“是什么？”

“焖锅。”宋柏挡住她要下筷子的手，放下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炖牛肉汤，翠绿的葱花浮浮沉沉，“先喝热的。”

“又是牛肉汤啊……”朱槿磨磨蹭蹭地端碗，小口小口啜起来。

虽说宋柏做的牛肉汤口感惊艳，清鲜无匹，可天天这么喝也实在是有点腻。喝了半碗，她就把碗放下了，眼风往锅里飘。

宋柏坐在她对面，挽起衬衫袖，夹起鸡腿开始拆肉，不理会她求饶的眼神。

“宋柏~”

他充耳不闻。

“老宋~”

他夹起另一只鸡腿。

朱槿看他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计上心来，柔声道：“老公~”

“噗通！”鸡腿掉碗里了，溅起些许汤汁。

宋柏清了清嗓子，还是不看她，耳根烧得通红，“你气血不足，把汤喝完。”

朱槿肚皮都要笑破了，却不敢露出来。只好撇撇嘴，端起碗又喝了几口。

碗不大，几口下去只剩下四分之一，她试探性地把碗放在一边，伸手去拿筷子。

这次宋柏没有拦，知道他这是默认了，朱槿欢快地对准鸡腿就要动手。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盛满鸡腿肉的碗放下，换走了她的碗。

宋柏又不说话了，垂下头开始吃饭。

朱槿暗自好笑，他这是气还没消。

可鸡腿肉滑嫩软烂，吸饱了汤汁的土豆沙沙的，吃上一口都能幸福地眯起眼来。

吃完饭，宋柏去厨房洗碗，朱槿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她惦念着徐驲的事，好几天都没睡安稳，今天又从早忙到晚，这会吃饱了，裹着软和的毯子，不由昏昏欲睡。

宋柏擦干手，坐在她身边，拿起遥控器调小了声音。朱槿顺势依偎过去，在他的肩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

“还生气呐？”朱槿的语调都是吃饱喝足后的慵懒。

宋柏不看她。

啧，气性真大。

朱槿垂眼，他的手就放在身侧，腕骨很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她掀起睫毛，见他还是板着脸，偷偷笑了，伸出手用指甲轻轻刮蹭起他的手腕，一点点描绘着突起青筋的形状。

宋柏原本还气她一意孤行，把自己置于险境，便觉得一只柔软微凉的小手覆上来，随即是阵阵若有似无的痒意。

那丝痒仿佛渗透进经络，随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连那碗牛肉汤的躁劲也被勾起，汇成电流涌上来。

“唔……”朱槿作乱的手指被人捏住，指节闷痛，随即那只手又如被灼伤般放开。

过了会，她的指尖被碰了一下。先是指腹，然后是整只手，掌心的薄茧带着炽烈的热度覆上来。

他身上像个小暖炉，朱槿被烘得眼皮都黏在一起，嘟哝着扭动手掌想要避开，却反被人用力捉住。

乳木果护手霜均匀地覆盖每一寸肌肤，腻腻的。男人的手指徐徐从她细嫩指缝间穿过，最后十指交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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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