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誉从教室出来,四处寻找南勋。
班主任联系不上南勋,他给南勋打电话,同样没有人接听。
秋日的晚风已经带了寒意,学校里大路两旁的银杏树叶子泛黄,风一吹簌簌下落。
南勋突然的失联让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当他想到白天上课时那道隐藏在暗处若有若无的目光。
钟离誉一路穿过教学楼,抬眼扫过操场和食堂,他的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滑过,无数心事像涨潮的潮水淹没了他,但钟离誉没有任何收获,他心神不定地走到男生宿舍楼前,忽然看到118宿舍的灯亮着。
他回到宿舍,还没进门,看到失联的南勋坐在自己床上,床上一片狼藉。
南勋看到钟离誉,眼里起雾,他冷淡的目光里藏着惊怯,话到嘴边,却下意识欲言又止,南勋从来不会示弱或向他人索取安慰,他一直是自己的治疗师。他迅速冷静下来沉着思忖,视线对上的刹那,钟离誉读到了一切。
他们宿舍里进贼了。
南勋早早出发去开班会,发现自己忘拿材料,他匆匆赶回宿舍,刚好撞上一个男人在宿舍里鬼鬼祟祟的东翻西找。
男人看到南勋后,立马从窗户翻了出去,得亏他们住一层。
这个人来路不明,南勋不敢轻举妄动,先爬上床找了找自己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什么都没有丢失。
南勋有一种他的东西被翻过后又被放回原位的错觉。
钟离誉走到他旁边,他目光黑沉锋利,一边警惕地扫视全屋,一边抬手摸了摸南勋的肩膀,力道轻柔,像在抚摸一个受惊却倔强的孩子,“没事,人没事就好。”
东西都在原位,自己床上的东西也没被动过。
钟离誉的声音稳重而富有磁性,说话时眉眼间流露出从容且温情的流光,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南勋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他很少和人有肢体接触,他能感受到搭在自己肩上的骨节清晰的手,不安的情绪被缓缓压平。南勋面色微诧,他在钟离誉脸上再次看到了过分认真严肃的神情,目光锋利的像刀子,极具攻击性,他眉头轻微皱起,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宿舍里出事了?”
钟离誉抽回手,他走到自己床旁,心里一凛,糟糕,嚣张过头了,他背对着南勋拧开一瓶矿泉水,轻呼一口气后扭头用下巴指了指南勋的床,嘴角抿起,面不改色地说:“宿舍是不是进贼了?你没有去参加班会,而且你床上很乱。”
提到班会,南勋脸上忽然浮现菜色,他忘记去开班会了!
南勋拿起被他静音的手机,一看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先给班主任回了一个。
“老师,不好意思,我肚子不舒服,一直跑厕所,忘记和您请假了。”
钟离誉一边喝水一边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说谎话不打草稿的南勋,老掉牙的理由,用起来却该死的丝滑和顺手。他同时惊诧于南勋没有和班主任说宿舍里进贼的事,反而是随便找了个理由。
“生病了?身体重要!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不行去校医室看看,今天吃坏肚子的人比较多,钟离誉说他出去上厕所,现在还没回来呢。”
南勋把视线转到钟离誉身上,钟离誉抿唇,朝他勾了勾手,接过手机。
“老师,我是钟离誉,我也吃坏肚子了,现在和南勋一起在厕所,抱歉没来得及和您说一声。”
南勋:“......”
“没关系,你俩互相照应,班会内容以后让班长转述给你们,注意身体!”
挂掉电话后,钟离誉和南勋面面相觑,南勋试图和钟离誉解释晚上宿舍里发生的事情,已经知道一切的钟离誉打断了他,他问:“你看到那个人的长相了吗?”
南勋抬眸,漆黑的瞳孔紧紧盯着钟离誉:“你怎么知道是一个人?”
钟离誉冷不丁被问,不禁认真打量了南勋几眼,宿舍里发生了进贼这样的大事,南勋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抓他话语里的漏洞,南勋此时已经从床上下来,正踮脚整理柜子里的衣服,他回眸若有所思,钟离誉平静地随口胡诌:“这里是高校,应该没有大摇大摆兴风作浪的贼。”
南勋似乎被说服,他移开视线:“进入我们宿舍的是一个身高175左右的男人,穿一身灰色运动服,戴黑色墨镜和鸭舌帽,我看不清他的长相。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翻我的东西,不知道他有没有动你们的东西,看上去宿舍里东西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钟离誉再次扫视周遭一眼,他说:“他应该只翻了你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少,是吗?”
南勋点了点头。
窗外忽然涌入一阵风,冷飕飕的,钟离誉眼神掠过南勋:“既然没丢东西,这件事暂时先不要上报。”
他忽然觉得,之前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或许目标并不是自己。
宿舍里忽然安静,南勋眼神沉郁,他看到钟离誉脸色严肃,望着宿舍一角发呆,好像在想什么事情,问:“为什么?”
钟离誉回过神来,他眉目不动地说:“你没有丢东西,不能肯定那个人是贼,何况你刚刚也没有和班任说这件事。”
南勋看着他,犹豫再三后说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刚刚没有和班任说这件事,是因为我去找宿舍阿姨看监控时,楼里的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今天晚上的事像没发生过一样。”
钟离誉哑然,他让南勋先休息,自己去看了一遍监控。
学校的监控系统明显被黑客入侵,保存的视频被替换,原版删的干干净净。
钟离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第二天一大早便翘课了。
吴承波早上看到只有南勋一个人来上课的时候,惊呆了,他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南勋昨晚没睡好,他眼底挂着青黑浅淡的黑眼圈,但仍然把自己收拾的清爽,他打开书本铺在桌面,说:“钟离誉旷课,霍腾迟到,他一会儿买完早点就来。”
吴承波:“......”
这才开学第二天,自己的两个室友果然都是“人才济济。”
钟离誉一大早起床,他先回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换了衣服后,直奔超管局。
钟离誉喜欢独处,他不是很想和这三个小鬼一起生活,接到任务时,他给自己规划了很多生活方案,却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不太平,他觉得自己以后有必要和南勋住在一起确保他的安全。
他是超管局最优秀出色的外出行动人员,有义务确保自己的任务执行对象不出任何差错。
钟离誉脱下在学校里穿的松垮的衣服,换上黑色大衣,衬衫和西裤完美勾勒出他的长腿、宽肩及窄腰,连袖扣也是通体漆黑,隐隐泛着金属冰冷的色泽。前额的刘海一丝不苟的梳上去定型,青春痘被洗去,皮肤洁净细腻,整个人像变了一副模样,褪去所有**丝气息,他步履生风般稳步穿过管理局复古风浓厚的走廊。
在管理局上班的女职员们听到钟离誉回来汇报工作的八卦,一个个离开工位,翘首以盼扒在门口和窗口,一睹这位拥有A级超能力和A级容貌的黄金单身汉的英俊身段。
有千里眼超能力的一个小姑娘甚至从遥远的隔壁楼办公区看到了钟离誉紧致细腻的皮肤,羞愧的无地自容,在姐妹群里大喊:家人们,谁懂啊,他一个男的为什么皮肤那么好!
钟离誉目不斜视地穿过一栋办公楼,像一座凛冽的冰山带风移动,黑色皮鞋踩在深色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厚重的声响,他敲了敲副局长办公室的门,听到一声“进来”之后推开了门。
温晁文坐在办公室里一边看报,一边喝茶,钟离誉进来后,他放下茶杯和报纸,问:“你怎么回来了?”
钟离誉:“我回来汇报情况。”
温晁文笑着问:“有进展?”
“没有。”钟离誉面容平静,“我和他接触的这些时间,并未发现他身上异于常人的能力。此外,好像还有别的人和我同时展开了行动,目前暂未确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我请求调查科配合调查。”
温晁文扬了扬眉,他先解释说:“我只安排了你一个人执行这个任务,如果还有别人,应该不是超管局的人。”
钟离誉点了一下头。
温晁文:“你去申请调查科协助调查,在这期间,你要确保南勋的安全,尽量多和他待在一起,并尽快确认他罕见的S级超能力。”
钟离誉目光凝在桌上的台灯散发的光源上,这间办公室在阴面,清早和晚上时屋子里光线昏暗,常常需要增添额外的光源。温晁文当年升了副局长后,局里想给他换一个在南面的、更大更亮的办公室,被他拒绝了,他虽然为人冷酷严厉,却从来不搞形式主义,钟离誉愣了三秒钟之后表示知晓,这下要和南勋彻底绑定了,他说:“今天出门前,我已经往他身上放了定位装置。”
早上离开宿舍时,钟离誉看到南勋正洗漱,随手往他书包里塞了一个小芯片。
从副局长办公室里出来,钟离誉又来到超管局的档案室,他想找一些卷宗,查查历年来都有哪些超能力被记录在册,老实说S级的南勋让他都有些羡慕,但南勋目前为止的表现和普通人别无二致。
档案室在图书馆二楼,在档案室门口负责登记的老人头发花白,带一副老花眼镜,看到钟离誉后,他用手指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母,电脑不停报错,尝试了好几遍才登陆进去,佝偻的老头在挺拔的钟离誉面前像小矮人,他不慌不忙地刷了钟离誉的工卡后,给他放行。
“不好意思小伙子,刚刚升级了内部系统,我不太熟悉。”
钟离誉专心等待,并不在意,他通过手环查收了好几封邮件,处理了一批工作上的琐事,老年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远比他想象的要慢。钟离誉没有档案室的全部权限,他翻找了一些卷宗后,复印了几本打算拿走慢慢看。
临走时,他心血来潮问老人:“您有没有听说过S级超能力者?”
老人慈眉善目,他笑着说:“传闻中只有老局长一人,但我在图书馆工作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
老人的回答在钟离誉意料之中,他谢过老人后离开,他果然不应该抱有任何期望。在他接过的各种任务中,比这个任务危险的有很多,麻烦的有更多,有的甚至需要协调上百人,但这次他却第一次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第一次面临如此棘手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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