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上完后，桌上氛围又诡异地沉默下来。

虽然先前也并没有很活络，但现在的氛围却像是降至冰点，几人吃饭的速度都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江淼低着头默默吃鱼，余光中看见宋砚舟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灌酒。

很快一瓶啤酒灌完，江淼眼尖发现他的脸颊已经有些红，微微蹙了蹙眉。

恰有服务员经过，江淼道：“您好，有温水吗？”

“有的。”

“麻烦……”

“来瓶啤酒，谢谢。”

江淼抬眼看向宋砚舟，对方面颊脖子甚至眼睛都是红色的，俨然一副醉了的模样，凉凉道：“你酒量很大？”

宋砚舟没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透着委屈。

江淼佯装镇定地别开那道目光，对着服务员道：“不要啤酒，麻烦来杯温水，谢谢！”

很快，服务员端来一杯温水放到江淼面前，江淼道了声谢，然后将那杯水递到宋砚舟面前，语气生硬：“喝水。”

宋砚舟宛如一只乖乖小狗，听话地端起杯子喝水。

一顿饭吃到尾声，孟朗轻声问：“吃饱了么？”

江淼点了点头，又听见他道：“买了你喜欢的电影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江淼不放心地看了眼对面乖乖喝水的宋砚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先走也好，免得他会不自在。

孟朗率先站起身，对着小队几人道：“一会儿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淼淼姐，拜拜。”

江淼紧随其后站起身，跟几人打过招呼，准备往外走，错身经过宋砚舟的时候，衣角突然被人拉住。

江淼停住脚步，偏头看去，宋砚舟低着头，拽着她的衣角，神色不明。

“宋砚舟，放手。”

他的手依旧没松，扯着她的衣角，江淼能明显看到他因为用力而手上暴起的青筋，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又说了一遍：“宋砚舟，松手，我要走了。”

逯梦渊也劝道：“宋哥，快放手。”

“淼淼，要不要帮忙？”孟朗走过来，目光不悦地看着纠缠着江淼的宋砚舟。

孟朗警校出身，身经百炼，又是刑侦队长，要是真帮忙，恐怕是会伤了宋砚舟。

江淼凑过去悄声和孟朗说了什么，孟朗看了眼宋砚舟，随即道：“那我先去下面等你。”

江淼无奈地看着垂着头的宋砚舟，莫名地有些落寞的可爱。

逯梦渊想去掰宋砚舟的手，硬是没掰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淼淼姐，宋哥他喝醉了，意识不太清醒。”

“宋砚舟。”江淼叫了声。

“嗯。”他低低应了声。

“醉了吗？”

“没。”

江淼抬起宋砚舟的下巴，他眨了眨眼，江淼问：“我是谁？”

“宋南汐。”

“……”江淼问：“你今年多大？”

宋砚舟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又伸出三根，最后又摇了摇头。

江淼看着他这副乖乖模样忍俊不禁，云宝璇甚至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江淼说：“舟舟是个乖孩子，对不对？”

那双看着她的黑亮眼睛慢慢地眨了下，宋砚舟点了点头。

“我说的话，你都会听吗？”

宋砚舟依旧乖乖点了点头。

“真棒！”江淼道：“伸手。”

宋砚舟乖乖伸出右手，江淼又道：“另一只。”

攥着她衣角的那只手终于松开，摊在她面前。

江淼微笑着握住他的手腕，然后交到逯梦渊手里：“他喝醉了，还得麻烦你们把他送回家。”

“不麻烦，不麻烦。”逯梦渊紧忙道：“淼淼姐，你快去忙吧，宋哥这里有我们，你别担心。”

“奥对了，”江淼道：“账单一起结了，你们吃完直接走就行。”

“淼淼姐，这太破费了。”

“淼淼姐，我们把钱转给你吧。”

“对呀，淼淼姐，本来应该是我们请你吃饭的。”

“行了行了，”江淼笑着打断他们：“下次你们请我，这次就算了。”

江淼转身欲走，身后传来男生微哑的声音：“不走行不行？”

隐忍的又带着委屈的腔调让江淼忍不住回头，那双黑亮的眸子此刻却显得有些暗淡落寞，眼眶红红的，明明是酒精作用，却给江淼一种他在委屈、在撒娇的错觉。

或许是水水的残留的生理作用在作怪，她现在竟有一种想上前去抱抱他的冲动。

曾经宋砚舟也偶有失落的情绪，那时候的她凭借水水的身份抱住他的脖子就是一顿乱舔乱蹭，直到把宋砚舟逗乐。

而现在，几乎出于条件反射一般，某种情绪在这一刻直冲上头，江淼返回去，拉住了宋砚舟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五分钟后，江淼搀着宋砚舟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出现在楼下，身后还跟着救助小队其他几人。

孟朗盯着俩人十指相扣的手，眸色微沉。

他大步走过来，声线冷沉：“他还缠着你？”

江淼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下楼的时候她想让其他人帮忙扶一下宋砚舟，谁知宋砚舟谁也不让碰，抓着江淼不撒手。

江淼无奈，只能一手被他握着，一手穿过他的腋下半扶半抱着，一下楼，宋砚舟不知怎么了，抱她有些紧，就连交握的手也变成了十指紧扣，江淼挣都挣不开。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江淼有些羞怯，但面上还是佯装镇定：“朗朗，我们先把他送回去吧。”

“好啊。”他盯着宋砚舟片刻，蓦地笑起来，道：“先把他送回去，我们再一起去看电影。”

孟朗走过去想帮忙一起扶，刚搭上男生手臂，男生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怎么拽都不动。

江淼无奈道：“算了，朗朗，他不让别人扶，我来吧。”

孟朗看了眼纹丝不动僵着的男生，愣是气笑了，“你确定要跟我比力气？”

他笑的痞气：“信不信？我能直接把你扛到车上。”

话音刚落，孟朗敏锐地察觉到男生脸上一丝始料未及的愕然，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宋砚舟看了眼握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扭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江淼，眼中似乎还有泪光：

“疼。”

孟朗：“……”

俗话说，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果然没错，江淼的心瞬间化成一滩水，她道：“朗朗，放手。”

孟朗深吸了口气，解释道：“淼淼，我真没用力。”

江淼无奈道：“你先放手。”

孟朗无言地放了手，直接上了驾驶座的位置。

江淼扶着宋砚舟坐在后面，她跟车窗外的几人打着招呼：“注意安全，早点回学校。”

“淼淼姐，拜拜。”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孟朗透过那块前视镜看到宋砚舟靠在江淼肩上，莫名觉得烦躁，刚要移开目光，却见刚刚闭着眼的男生睁开了眼，目光相对，眼神清明，盯着他的眼神还有几分挑衅，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不过片刻，男生再次合上眼，好似刚刚只是孟朗的幻觉。

彼时，江淼刚和众人打完招呼，她看了眼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宋砚舟，试着将手撤出来，发现依旧纹丝不动，熟睡中的人皱了皱眉，江淼便不敢再动。

将一切收至眼底的孟朗冷哼了声，“你这朋友什么专业的？”

江淼不明所以：“他是数学专业的，怎么了？”

“哦~数学啊，”孟朗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前视镜，冷笑道：“我以为他是表演专业的。”

话落，“啪”的一声，他将前视镜收了上去，眼不见为净。

江淼一头雾水，她道：“先送他回去吧。”

“行。”

因为路面较窄，孟朗得倒车出去，他一边观察着后视镜，一遍将车往回倒。

江淼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救助小队几人，只这一眼却叫她目光顿住。

她发现他们之间多出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男人，那个中年男人正拿着一张红色的纸递给几人，笑眯眯地说着什么。

那熟悉的啤酒肚还有笑起来时的狰狞笑容，即使化成灰江淼都认得。

那是她回到自己身体前，水水身死之处的天堂岛——其货物的买主之一，用大大的黑色塑料袋打包走了数百只被虐杀而死的猫猫狗狗。

那之中或许就包括死去的小白、金毛、拉拉还有……她自己。

而那些猫狗的尸体，江淼清楚地记得，那个啤酒肚说的是要用来做烧烤。

身后的那个啤酒肚渐渐缩成细小的一个点直至消失，江淼才一言不发地机械般地回过头。

眼神空洞，看着前方虚空中的某处，没有任何反应。

孟朗专注开着车，并未察觉到江淼的异常。

江淼好像又陷进自己的思绪里，沉溺在那个血腥冰冷的雨夜，心脏酸胀地好像要爆炸，她无法自拔，也无法呼吸，身体也开始无意识地微微发抖。

忽然，手指被人轻轻捏了捏，一只手臂环过她的身体将她抱住拥在怀里。

宋砚舟的下巴搁在江淼肩上，温热的呼吸扫过脖颈，有些痒痒的，他轻声说：“姐姐，别怕。”

像是梦时的呓语，却莫名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力量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江淼终于短暂地挣出过去的泥沼，她呼出一口气，眼眶却有些发热。

她想将泪水憋回去，抬起头，轻轻闭上眼，但还是有一滴泪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宋砚舟眼皮微凉，好似有什么液体落在上面。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抬眼便见江淼闭眼忍泪的模样。

不明缘由，但一看见她哭，胸腔就隐隐作痛，掌心还残留着她刚刚沁出的冷汗。

他抬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江淼睁开眼，泪光涟涟，无言地看着他。

宋砚舟直起身，换了个姿势，把江淼的头埋进自己肩里，确保她哭也不会被看到。

无声地握紧了她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轻声说：“别怕。”

孟朗：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钢板啦

绿茶小狗：没关系，姐姐会疼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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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