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这条路上好多流浪猫,流浪狗,你还记得吗?”
“我每次为了看它们,就故意走得很慢,你就总在旁边拉着脸催我。”
“哦,对了,我们都不在家,Sunny怎么办啊?”
“嗯?你在听吗?”
“哥哥?”
芮嘉自说自话了半天,见段宋不说话,疑惑地挡到他面前,段宋明显被他吓到,脸色青了一瞬。
“怎么了?”段宋怔了几秒,恢复平静。
“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入神?”芮嘉皱着眉,目光微微凝在他脸上。
“没什么。”段宋也不知道芮嘉记不记得这些事儿,但估计当时也只不过是些玩笑话。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高考完芮嘉会突然跑到北京,还有那晚为什么他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告白。
可是之前是来不及问,现在好像也没必要再问了。
“你刚才说什么?”段宋收回思绪,重新拉上他的手。
芮嘉于是也不再追问,重新说,“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们都不在家,Sunny不会饿死吧?”
段宋说:“不会,走之前给它留了狗粮,换了新猫砂。”
“哦。”芮嘉点点头。
现在七月多,高一高三基本上都已经放了假,只有即将成为准高三的高二学生还留在学校受苦,但这个点,也应该都放了学。
果然到校门口的时候,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芮嘉也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小学和初中,他对高中的记忆其实不怎么多,也不怎么深刻。
即使现在回想,或许真正能说得上的只剩下高三晚自习下课,他抢着去电话机跟段宋打电话的事。
虽然他偷偷带了手机,但是高三晚自习延长,晚上回去收拾一下也就十一点多了,根本没有时间说话。
芮嘉还记得有次打电话,同班玩的好的一个男生还打趣他是不是在跟小对象在打,还说他笑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他当时哭笑不得,也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段宋的喜欢,但后面怼了句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
唯一记得的是,电话对面的人沉默几秒,闷闷地笑了两声,像清晨蒙雾的山顶传来的钟声,沉缓滞重,但芮嘉听着就是心痒。
芮嘉走得有些累,蹲到路边的马路牙上,视线落在最后走出的几个男生身上,沉思了一会儿。
“累了?”段宋走过去,后面影影绰绰的光勾勒出他挺拔紧实的身形。
芮嘉笑着摇摇头,“只是我又想起来一件事。”
段宋问:“什么?”
芮嘉沉默几秒,举起手露出腕上的那串十八籽,“你还记得这个东西怎么来的吗?”
段宋目光一闪。
段宋18岁生日在冬天,他记得那天芮嘉送给他一件手工定制的白色衬衫。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少年的鼻尖被冻得发红,像一颗快红透了的小草莓。
“哥,十八岁了,以后依然会有我一直陪着你呢。”
但关于芮嘉18岁生日礼物送什么,段宋想了很久。
最后连夜飞去浙江求了一串十八籽。
他不想对芮嘉抱有什么过高的期望,也不会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他只希望,芮嘉能开开心心,永远顺遂无忧。
哪怕……让他亲手放弃他所有不该存在的心思。
生日前一天中午,这个时间点芮嘉很少打电话给他,段宋直觉他应该是有了什么事,因为能明显听得出他情绪不对,但芮嘉就是嘴硬不承认。
只是在最后,芮嘉突然语焉不详地来了句,“就是有点想你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挂断电话,段宋直接把第二天的票临时改签到了下午。
芮嘉看到消息的时候,下了晚自习刚回到宿舍。
【宋:我在学校门口。】
两个小时前。
当时脑子想的什么,又是怎么情绪失控跑出去的,芮嘉不记得。
只是在看到浓重夜色中的熟悉人影时,他突然就……很想哭。
他以为他很坚强,也以为自己能扛得住事儿,可在见到段宋的那一刻,所有委屈仍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地涌上心口。
他跑过去抱住段宋,眼泪就不争气地流。
可原因也只不过是些小事儿,考试考砸了,爸妈打电话说给他添了个小弟弟,之前没提过,等出生了才告诉他,甚至还问他开不开心。
最后,哭累了,段宋帮他请了一天假。
晚上在酒店他抱着段宋又嘟囔了好多,直到再也撑不住,终于睡过去。
等再醒来时,手上就多了一串十八籽。
“你当时说是随手买的,”芮嘉抬眸看着段宋,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可是铭哥说,是你连夜去浙江求的,回来还发烧了好几天。”
见被拆穿,段宋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沉声转了话题,“回去吧,快十二点了。”
“不要,”芮嘉才不罢休,站起身双手挂上他的脖子,双脚踩在马路牙边缘一上一下地晃,“你得说说为什么骗我才行,那天铭哥说了好多好多,我得一个个审你。”
段宋:“……你不回去睡觉,那我就走了。”
“所以……段大医生是真得害怕老婆吗?”
段宋:“……?”
然后下一秒,芮嘉就被某位冷脸的人制裁,被拽地脚一滑,跌下去直直撞到他身上。
本来说这话,他脸也发烧,但逗段宋又有点上瘾,于是他就干脆继续耍起赖,“那要老公背,我才回去睡觉。”
段宋一副想打人的死表情:“……”但最后还是妥协,将人背到身上。
第二天吃完早午饭,两人就坐飞机回了北京。
回来之前,芮嘉就已经将录音交给了方肖洄,回去这天早上,方肖洄将东西交给院长,下午医院就召段宋回去开了会。
芮嘉很清楚段宋明明知晓录音的存在却依然选择不上报的原因,特意给了两份录音,一份是未经剪辑的原版,另一份遮掉了女人难听的谩骂。前者只给院长和几位领导听,后者则用于公放。
会议室里,录音播到最后十几秒,传出张思路的声音。
“学长,刘主任刚才好像在找你,说让你去他办公室。”
“学长,你要去护士站交红包吗?”
“要不然交给我吧?我正好现在也要去。”
还没播完,对面张思路的脸已经惨白一片。
刘峰博虽然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听出来这随口胡诌的东西,直接说,“我那天好像没记得叫段宋吧?”
张思路一听,目光慌乱地直往旁边的齐均脸上瞄。
齐均不自然地扫了一圈,故意提高声音,“你看我干什么?虽然我是你主任,但是你自己做错了事,你得自己承担,长个记性。”
张思路一听微微睁大眼睛,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仍等着齐均看。
“所以说说吧,最后东西你藏哪了?”方肖洄扬着下巴,冷冷地看向张思路。
张思路终于回过神,即便证据摆在这里,仍试图狡辩,但语气慌得隐隐发抖,“不是这样的,院长,不是我,不是我拿的。”
“那这视频里的声音是鬼吗?”方肖洄继续揶揄他。
张思路顿时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见没办法蒙混过关,旁边之前说罩着他的齐均也沉默不说话,他狠狠攥了攥拳,良久,终于承认。
“是的,那天是我骗了学……段宋,没把没把东西交到护士站,但是齐主任他……”
齐均感觉到他情绪不对,朝他瞪了瞪眼,阴冷的目光闪过警告的信息。
张思路神色一黯,话说到一半忽然又止住,愣了一会儿,低下头。
“齐主任他……他不知道,全都是我擅作主张干的……”
事情终于大白,张思路被医院开除,齐均也因为管教问题受到院方的教育批评。
只是段宋虽然能复职,但因为之前的事情确实给医院形象造成了负面影响,也依然背了处分,三年内不得进行职称评选和升职。
段宋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碰上抱着箱子的张思路,他看了一眼,本想直接就走,张思路却突然喊住他。
“学长……”
“对不起啊。”
现在再道歉,未免显得廉价,段宋只是静静盯着他,没作声。
“我真没想这样对你的,但是……”张思路继续开口,但想到什么又顿了顿,狼狈地看着段宋,“我还是要谢谢你。”
被陷害过自己的人说“谢谢”,段宋觉得莫名其妙。
他能看出张思路的难处,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完全被迫还是也夹带私心。
但是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当还清了,从此别过吧。
大三期末考试没几门,学院又安排地早,芮嘉考完就放了暑假。
刚开始几天,他跟着池栩去了几次那个咖啡馆,终于看到这些自闭症儿童亲手拉的花,感觉很神奇。
段宋仍然跟池栩不太对付,每次听到他跟池栩一起出去,就拉着脸坐在旁边假装忙得看电脑,吃醋也不说。
芮嘉看到他这副生闷气的样子,就在旁边没心没肺地笑。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把段宋惹毛了,某天,这人直接给他约了一个医生的门诊。
这个医生专门做糖尿病研究,主要针对一型,近几年致力于再生干细胞胰岛移植技术,成效显著,并且已经开始招募临床实验的阶段。
目前也已经出现了一些成功的案例,但是距离正式上市还有一段时间。
芮嘉知道段宋一直担心着他的病,自己也希望能早点好起来,真正当个正常人。
医生的话给了他信心,但是他并不想对此抱有太大希望,怕结果低于预期的落差。
但是不管怎样顺其自然就好了。
看完门诊,芮嘉像往常一样去段宋办公室等他,段宋今天下午排了两台手术,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芮嘉也不忍心再让他犯累,自己托了一个凳子,乖乖地坐到他旁边,帮他揉手腕。
“哥哥,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试试这个临床实验?”揉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
段宋本来闭着眼休息,闻声便又缓缓睁开,沉默了一会儿。
“刚才医生说,他们现在研制的这种技术跟市面上其他的不同,但是也需要服用免疫制剂。”
“我想着,或许应该会比每天打胰岛素好点?”
“再等等吧。”段宋终于开口,叹出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
芮嘉刚想点头,手机突然响起来,看到是他的妈妈,他点了接通,但在听到对方话时,忽然愣住。
“嘉嘉啊,你今天能回趟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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