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意识到自己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他深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将自己从噩梦的阴影中拉回现实。

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找到与何过的聊天框，犹豫着敲下一行字，但旋即又觉得自己这么晚打扰他并不妥当。

几番删改，如此往复。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吓了莫哀一跳，手机差点滑落。他定睛一看，是何过打来的电话。

指尖犹豫了几秒，他终究还是滑下绿色的接听按钮。

“想跟我说些什么？”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一丝沙哑，却格外温柔。

他同样没睡着，看着聊天框上面变动了几次，从“小孩”到“对方正在输入中……”再回到“小孩”，却始终没有等到消息。

何过的心从未如此煎熬过，忍耐不了拨通电话。

莫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脑袋空白了一瞬，许多想说的话涌到嘴边，却又化作一片茫然。

“做噩梦了？”何过声音再度响起，语气比刚才更轻缓些。

听到那头微弱的呼吸声，何过又追问：“是关于我的吗？”

莫哀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带着未散去的梦魇余韵：“何过，你会丢下我吗？”

电话那头似乎一滞，随即传来何过极其坚定的声音：“不会，我答应你。”

莫哀似乎没有听见，继续低声喃喃：“可我梦见你不要我了……你把我扔下，只剩下我一个人……”

“梦都是反着的，”何过轻声劝慰，语气里满是笃定。

莫哀笑了笑，苦涩而又释然：“你安慰人的方式永远这么直接。但也许你是对的吧……只是，我总在害怕。”

“小孩……”何过喊了一声，声音像是覆着一层柔纱。他沉默片刻，像是在平复情绪，然后语调轻轻一转，带了点笑意：“你能帮我开个门吗？”

敲门声与那句话几乎同时传到莫哀耳中，像惊雷般炸开。他怔住了，随即从床上一跃而起，睡衣都没换，径直跑向客厅大门。

手握门把的一瞬间，他的心跳快得几乎乱了节拍。当门被缓缓推开时，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笑得像冬日暖阳的男人。

莫哀扑过去，伸手搂住了何过的脖子。

何过顺势将他抱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问：“现在心安了吗？”

莫哀语气闷闷的：“姓何的，凌晨两点不睡觉，在外面到处乱跑啊？”

何过嘴角一扬，故作可怜地说道：“被喜欢的人赶出来了，心里太想他，只能徘徊在他楼下。”

“听着像个流氓痴汉一样。”莫哀小声嘟囔，却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何过语气却变了一个调：“但不一样的是，那人凌晨两点还想着给我发消息。要不是我发现了，他恐怕已经偷偷哭鼻子了。”

“你才哭鼻子！”莫哀气恼地锤了他一拳。

“还不能让我进门吗？”何过轻笑着问。

莫哀翻了个白眼，拉着他进门，却被何过突然横抱起来。他疑惑地问：“你干什么？”

何过双手将人横抱着，脚勾了一下大门，将其关上，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悦：“怎么没穿鞋？”

莫哀心里一紧，轻声辩解：“跑太急了，拖鞋在卧室……”

“我的错。”何过叹了一口气

莫哀抬起头，勾住何过的脖子，仰起身朝他贴近，吻了他的脸颊一口，靠近他耳边，低声说道：“你没错。”

何过一怔，那短暂的难过顷刻间烟消云散，旋即笑了，将他抱进卧室，说：“我们去休息。”

“好。”

后半夜，两人相拥而眠。梦魇无声散去，满是安宁。

第二天，何过依旧早早起床，忙碌地准备好早餐，轻声叫醒还在睡梦中的莫哀，陪着他吃完饭后，送他到校门口，才默默转身离开，折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天气渐渐回暖，阳光透过薄云洒在身上，映照在两人交织的心事之间，仿佛生活也在悄悄恢复生气。

伍楚正巧看见莫哀与何过挥手告别，他伸手搭在莫哀的肩膀上，有些惊讶地问：“老莫，我怎么最近总看到你和那警察一起？”

莫哀拍开伍楚那只欠手，眉眼微扬，笑意浮现在眼里：“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奇怪的？”

“说不上来，就是有点不太习惯。”摸了摸后脑勺，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不过，能和警察叔叔打成一片，好事啊。看起来他还挺照顾你的。”

莫哀微微一笑，转过身准备进教室，话音中带着些许打趣：“照顾我的？你这么说倒也确实。”

伍楚忽然神色一变，脸色有些凝重：“不过，那个姓何的警察，比你那个什么不知所谓的男朋友要靠谱得多。”

莫哀听后顿时停下脚步，眼神微微变得沉静，手撑着下巴，一副认真的模样，语气中带着一丝为何过辩解的意味：“可他凌晨两点,怕我做噩梦，跑来我家找我。”

“不是，哥们，凌晨两点跑去你家，他没做什么吧？”伍楚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语气里带着关切。

莫哀微微皱眉，不解地反问：“做什么？”

伍楚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好友虽然自小比他聪明，但恋爱的经验远不及他，看来自己得尽朋友的义务，不能让兄弟被人诓骗了。

伍楚一脸郑重：“就，你把你家地址告诉他了吗？”

莫哀点了点头。

伍楚紧接着追问：“然后，你还让他去你家了？”

莫哀没什么犹豫，淡淡点头：“钥匙我也给了。”

伍楚又又问道：“你把人带回你家，住了一宿，你和他一起睡的？”

莫哀脸颊有些微烫发红的点了点头。

伍楚又又又问道：“就只是睡在一起，没其他的事？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

这时候，莫哀终于恍若大悟，眼神茫然地看着伍楚，半晌没说话。

伍楚急了：“不是，哥们，你说话啊！”

莫哀沉默片刻，收敛了所有表情，冷静地回答：“你太过担心了，我们没越界。”

话一撂下，莫哀转身快步走进教室，背后是伍楚还未消散的疑虑和迷茫。

他与何过的恋爱仅止步于拥抱，陪伴以及亲吻，虽然名为恋爱，却又总显得模糊不清。只是，他们早早确认了彼此在对方生命中的重要性。

而对于莫哀来说，这段关系的边界也许比他想象的更难跨越。那么何过没有**是因为什么呢？

他未成年？

这答案实在太荒谬，莫哀忍不住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可笑。

他本来不该怀疑何过对自己的爱，毕竟他从何过那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然而，莫哀心里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难以释怀。他不知道为什么，何过怎么偏偏喜欢上了自己，宁可搭上往后一片的虚无，选了自己。

莫哀越想，反而越替何过不值，他明明有着如此广阔的前途，为什么要将自己拖进这段注定充满障碍的感情中？可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办？

从初中到高二，他一直告诉自己，生活不必太过复杂，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经历什么就尽力体验。然而，当他真正面对伍楚提到的**时，莫哀却只想退缩。

伴随着一阵脊背的寒意和对艾滋病的恐惧，他又想起了昨晚那个噩梦。

坐在教室里，莫哀把头埋进手掌，仿佛整个未来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内心的沉重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不甘心，也生气，他拿出手机，给何过发了一个句号。

屏幕突然跳出一条自动回复：

“最爱你，是真的，不分手，别害怕，只想和你共度余生[爱心][爱心][爱心]。”

“……”莫哀一愣，目光停留在那条自动回复上，心头有些复杂，正准备收回视线时，何过的消息也迅速发了过来，语气像是没有看到自动回复一般，满是关切：“怎么啦？”

莫哀打字回道：“没事，我上课去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心里有些嘀咕：究竟是谁教何过这么玩手机的？给他还整不会了。

莫哀把手机塞进抽屉，嘴角微微抽动，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他开始回想，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何过？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代沟吗？

或许正是那条自动回复让他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他藏在心底的忧虑似乎消散了。他躲在教室角落，偷偷笑了出来。

而此时的何过，依旧抱着手机，一脸认真地向韩钦请教：“韩队，你说的没错，原本对象想问我问题，看到我发的自动回复就没有再问了。”

韩钦故作深沉地笑了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何过带着疑惑，问道：“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搁心里装着事，在害怕懂吗。”韩钦若有所思地说道。

何过一脸茫然：“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够稳定，没给人安全感。”韩钦笑了笑，调侃道：“你要是真给人家吃一颗定心丸，他就不容易想东想西了，关键是你没做到啊，这自动回复就相当于一颗定心丸懂吧。”

“哦，明白了，韩队。”何过恍然大悟，托着下巴，随后又问，“韩队，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钦被问得一愣，神色略显不自然。他总不好意思说这些“秘诀”是女朋友手把手教的，于是挠了挠耳后，有些含糊地答道：“反正你听就是了。咱们干这一行的，陪家人、陪对象的时间本来就少。他们有时候难免多想，害怕也很正常。我们更得学会安抚他们，爱一个人，就不能让他们觉得孤单或者害怕，懂吗？”

“受教了，韩队。”何过语气中满是真诚。

韩钦听着他的回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语气轻松了些：“行吧，小何，你还年轻，有得学呢。”

何过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是，我一定好好学。”

忽然，韩钦想起了什么，随口补充了一句：“对了，李局让你下午六点去找他一趟。”

何过听闻，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站直了身子答道：“明白了，韩队。”

下午六点，何过准时站在办公室门口。他敲了敲门，拧开把手，迈步进去，干脆利落地喊道：“报告！”

随后关上了办公室门。

……

夜幕降临，莫哀推门而入，一瞬间便看见了何过的身影。

“何过，我回来了！”

何过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脸上绽开一抹温暖的笑意。他张开双臂，朝莫哀走近，语气里满是开心，“回来啦。”

莫哀看着他微笑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挺……不错的。